他終究還是不如滄海仙君的。
浣花界晨霧谷中,空青道人嘆氣……
他們以爲,他會比謝以走得更遠,少不得也會還得這仙界一個清明。
可現在看來……他也只是另外一個謝以罷了。
陳落輸了。
三花綻放。
天地已站在了滄海仙君這方。
縱然不爭公公再強那又如何?
天時。
地利。
人和。
都已不在他的那方,加上那修爲不足……於是,自他開闢這一場戰鬥的時候,一切也就有了定局吧。
“快了!”
他說着。
“快要結束了,這一日不遠了,等到了那一日之後,這仙界又將變得和以前一樣的無趣……”
是的!
無趣。
這便是空青道人,乃至大部分宗門仙主對於這仙界此刻的評價了。
……
雲煙墟中的戰鬥結束了。
陳落睜開眼睛,緩緩的自椅子上站起來…
舉一杯酒。
酒是杏花酒。
“可惜了!”
他說着。
酒並無入喉……
而是自酒杯中洋落於地面。
他敬他。
且,他可受。
轉身。
離去……
在他自杏花酒肆走出來的那一刻,無數雙落在他的身上的目光終帶來了震驚。
他們看到了……
一陣風吹過。
本是坐在酒肆坐位上的滄海仙君,忽隨風而逝。
本是在他頭頂上綻放的三花,更是如泡沫一般無影無蹤。
……
滄海仙君死了!
三花破碎。
十萬年的苦修,一朝化爲了灰燼。
偌大的滄海境,終成爲了無人之境。
舉境皆震。
川南界中,雪月仙子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眼睛眯了起來,笑靨如花。
“公公還真是驚喜呢。”
她舔着嘴脣。
不到真仙之境,擊殺滄海仙君,這種實力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不過……
“這仙界可要亂了。”
她嘀咕着。
……
翠煙界,天音府。
杜衡知曉這消息的時候,愣在了原地,但很快的便笑了起來。
“很好!”
“不錯!”
“當真是漂亮!”
直至今日,他總算明白了爲何不爭公公公陳落不願得自己幫助了。
有這種神通,又何須看得上他天音府的煙雲愁?
“三花界碎,不是真仙,已是真仙!”
他說着、
“滄海境,有了新的滄海仙君了!”
邁步……
消失在了天音府,化爲流光直入雲煙墟。
非他一人。
滄海境中各方,各府,皆有前者出山。
世人便見,萬仙來朝之壯觀!
……
山是桃山!
桃山上並無桃花,卻有一塔。
塔是蒼月塔。
它所存在的歲月已許久,久到了早無人知曉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僅知曉,便是昔日的滄海仙君林清寒都不及這蒼月塔出現的早。
有人說……
這是蒼月仙君建立的。
因此,也便爲蒼月仙君……
只是蒼月仙君是誰,又是什麼時候這一方大境的仙君,卻又是說不清了。
陳落不愛去追究其根本。
也不好奇這山的由來……
在他面前,面前的山,僅是一座山那麼簡單。
唯獨可惜的是,說是桃山,山上並無一顆桃花……
桃花啊……
那可是自己最爲喜歡的花了。
行走至何處,何處就有桃花爛漫……有些時候陳落想着,不爭公公這名字是不好的,若是爲桃花仙人,那是再恰當不過了。
可回頭一想,桃花桃花,總多了幾分的女人氣。
自雲煙墟下來。
踏上了桃山……
他不疾不徐的,如行走於人間的旅客,也爲欣賞這天地難得的美景。
又恰好,雖無桃花,可桃山的景色倒是很不錯。
唯獨帶着一些遺憾的便是這天氣變得有些冷了。
今日上午入得雲煙墟的時候,天還是熱的,惹得煩躁,也讓人喘息不過來。
如今卻是烏雲密佈,昏昏沉沉,寒風刺骨得很。
陳落大抵知曉是怎麼回事。
是這一方天地的哀鳴……
爲那一個故人逝去的哀鳴,也爲這仙界少一尊真仙而可惜。
陳落理解。
也明白。
對於林清寒的逝去,心中總是有些遺憾的…畢竟那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行走人間數千年。
於仙界前後也有半百之年了。
形形色色之人有之,絕世強者有之,可這般的對手倒是少見。
整整數個時辰的戰鬥。
前後出了九刀……雖說第一刀便削掉了他的天花,第二刀毀了他的地花,第三刀斷了他的人花。
但九刀……已是他數千年來出得最多刀的一場戰鬥了。
“假以時日,他定將會是仙界巨擘的……”
陳落這般評價。
可惜,早日夭折了一些……
也不知誰那般不才,若是自己,定然是不捨得的。
……
桃山不高
也不低。
隨着陳落的登山,天氣越發的冷了下來。
“要下雪了。”
陳落擡頭望天,低喃着。
雪……
落下。
迴應着陳落的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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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一件披風,帶上了兜帽,迎着風雪而上。
陳落是孤獨的。
也是寂寞的。
系統的聲音來了一些感悟,不多,不少,卻是有種孤獨的感覺。
陳落不明白這種孤獨感是從什麼地方而來的、
直到看着路邊階梯旁的涼亭……看着那風雪中屹立的古鬆,以及被皚皚白雪掩蓋住的石階。
他想。
“若是小白在,定然會很是高興的。”
“她啊,一定會高興得在雪地裡打滾……而貓娘娘定又是拿着書,靜靜的看着……”
他微微一笑。
隨即便是怔怔了下……
隨之而來的便是那種孤獨感了。
回頭望去。
周身除了那皚皚白雪,卻是在也尋不到一個能讓自己內心有所動容的人和物了。
陳落是不愛停下的。
登山駐足永遠沒有看那風景在眼前流逝而過的美。
可看了一眼那涼亭。
陳落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也是在他走進去的那一刻,本該是寒風冷冽的天地變得了溫暖了起來。
那裡……
涼亭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
人是一個女人……很普通。
很尋常。
是那種扔在了人羣中,你少不得也得用心去尋找才能尋得出來的那種。
而她就坐在那裡。
靜靜地看着涼亭外的風景……
藍天白雲。
青山綠水。
還有……
那仙獸遨遊於天地。
見陳落進來,她扭頭,看了下陳落,問“你覺得這風景如何?”
陳落並無回答。
“你覺得不好?”
女人又問。
陳落還是沒回答,而是坐在了女人的面前。
他問:“你似乎很喜歡這樣的風景?”
“是。”
女人並無遲疑:“我常常坐在家中的門口,看着這人間的美景,也常躺在草坪上,看着那藍天白雲,聞着那鼻尖傳來的青草芳香。”
“很巧。”
陳落說:“咱家也常這般做,只是似乎咱家更幸運一些,所看所見的,不僅僅只是那方寸,還有整個人間。”
“整個人間?”
女人有些恍惚了下。
這四個詞讓她想起了一些很久都不曾想起的東西。
“人間如何?”
她問着。
陳落道:“你說風景,還是什麼?”
“有差別?”
“似乎並無……”
陳落想了下道:“對於咱家來說,仙界也好,人間也好,並無多大的差別……只是區別在於,人間多了些溫暖,而這仙界,卻多了些冷清了!”
女人沒在說什麼。
轉頭,繼續看着外面的風景。
“是啊,這仙界,總是清冷了一些……多少年了,永遠皆是如此,似乎從來不會改變一樣。”
她低喃着。
“總要改變一點纔好。”
陳落這般說……
“那得有這樣的能力。”
“不曾走出去,又如何能知曉結果?”
“哪怕代價是死?”
“有些時候,死未必真的那麼差!”
女人不再說話了,繼續看着風景……陳落站起來,轉身,欲要繼續登山。
“你叫陳落?”
女人問着:“你很不錯……也因爲如此,我有一句話送給你,可願聽?”
“請說……”
“有些時候,學會低頭,未必便是壞事。”
學會低頭啊……
陳落笑了笑:“咱家會去學的。”
說完,走出了涼亭……
說來也怪了。
涼亭內春日生機。
涼亭外大雪依舊,且還有越來越大的樣子。
陳落不去理會,也沒回頭去看看那涼亭,至於那女人陳落也不曾放在心上。
她說,學會低頭。
可他這輩子就沒擡頭過,又怎麼需要去學着低頭呢?
就如現在……
他不正低着頭,看着那被風雪淹沒的階梯,一步一步的向上行走嗎?
等他登上了這桃山的時候,本是風雪天,轉眼便平靜了下來。
塔就在陳落的面前。
千丈。
直入雲霄。
站在他的面前,有着極其渺小的無助。
倒是要自這塔中尋的人,可不好做……
幸好。
這塔不簡單。
因爲不簡單,故而事情就好辦了。
於是,陳落說:“請道友一見!”
隨着話音的落地,面前的蒼月塔震動了起來,隨着震動,細微的翁鳴聲出現。
只是聲音越大,捆綁住的鐵鏈就掙扎的越發的厲害,道道雷霆在那鐵鏈上噼裡啪啦的響着,顯得極其滲人。
它在掙扎。
但這種掙扎並沒有什麼用。
反而越發痛苦的樣子。,
終於……
有個人自那塔中跌落。
小小的一個。
不大。
約莫八九歲的樣子的小男孩。
穿着一身破舊的道服,也帶着一些狼狽。
出現的時候嘴上還罵罵咧咧着,至於罵什麼,就不是陳落聽清楚的了。
陳落就看着他。
直到他罵得舒服了,爽了。
纔好像發現了陳落一樣。
只是第一句話便是:“我說道友,你這是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不成?這地方你也敢來?就不怕被林清寒那一個噁心的傢伙給殺了?
那傢伙可是一天要吃十多人的變態哦…你要是現在跑得快一些,到時候我少不得也會替你隱瞞下,怎麼樣?”
“如此,就謝謝道友了!”
陳落說着:“不過咱家一向大膽,故而跑,現在倒是可以省了!”
“那你就不是大膽,而是愚蠢了!”
小道士撇了撇嘴:“不過沒事,我就喜歡你這種蠢貨,裡面的人都太聰明瞭,和他們玩起來一點意思也沒有……”
“說吧,找我什麼事情?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我可要吃了你了……正好,他們都很無聊,想來你進去後,一定會很喜歡裡面的。”
“你挺有意思的。”
陳落有些忍禁不津……
八九歲的小屁孩樣子,咬着牙齒,惡狠狠的威脅,倒是沒覺得害怕,反而覺得有趣了。
只是這也只是覺得罷了……
有些時候,便是這樣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才更來得可怕。
“我也覺得你很有意思。”
小男孩咧嘴笑着。
眼中開始有光芒了……
那嘴角,也越來越大了。
似乎下一秒,就要張嘴將陳落吃下一樣…
“他死了!”
小男還是忽然愣了下。
嘴角咧起的幅度剎那凝固了起來。
他?
誰?
誰死了?
“誰死了?”
“林清寒!”
幾乎是這話出來的時候,他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步。
臉上帶着恐懼。
轉身便要遁入蒼月塔。
“你可以回去,但你該明白……咱家若是想要毀了這蒼月塔,應該有許多種方法的。”
於是。
本要逃走的身影停頓了下來,只覺得腳下的步伐已千鈞重。
回頭……
那男子臉上帶着淡淡笑意。
開始的時候他還覺得有些溫暖,現在倒是都是冰冷了。
……
有些時候,謝以一直在問自己。
若是昔日不曾見到師尊,自己是否會有不同的命運。
當一個瞎子。
一個普普通通的瞎子。
尋一處竹林。
帶着老黃,聽着歡聲,聽着笑語。
也聽着那夏日的蟬鳴。
這定然會是很不錯的日子……
可……
當真能那樣嗎?
人間凡塵,凡人如螻蟻,便是那些尋常百姓都如此,何況自己一個瞎子?
於是謝以就明白了。
非是師尊給了自己什麼樣的命運,而是自己選擇了什麼樣的命運。
可惜……
他似乎有些讓師尊失望了。
曾經師尊留下的那一把桑刀和柳劍,終還是沒砍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如今……手中更僅剩下柳劍了。
他想着。
舉劍。
看着前方那無數凶神而煞一般盯着自己,恨不得生吞自己的那一羣“好友。”
謝以咧嘴笑了起來。
舉劍……
朝着他們斬下。
他有些抱歉,因爲他們要自己死,而自己還不願意去死。
不過這一次,這劍沒落下了。
而是被兩根手指夾住了。
有聲音傳來:
“謝以啊謝以,你可真是一個大孝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