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輪船的汽笛聲在江面上響起,混雜着鹹溼味的風,帶着淡淡的腥味。
夜幕下,星月遮蔽,霓虹閃爍,即便是夜裡,也能讓人看清楚這個城市的輪廓,感受到這裡的喧囂。
四周的行人不斷,不少情侶相互依偎着選擇漂亮的角度,爲自己的戀情留下一點記憶,記錄下甜蜜的一刻。
雲宛站在江邊,夜風有些微涼,吹得她的絲薄風衣獵獵作響,飄逸而隨意的慵懶長髮,也跟着風兒舞動着。
遠遠望去,她在這些成雙成對的人羣中,顯得形單影隻,就好像是失戀的女子,讓人心疼,想要走過去安撫。又像是等待情人的女郎,正在數着時間的流逝。
纖細的背影在前方霓虹世界的襯托之下,彷彿融入了畫中,有着遺世**的孤美。
在她身後的廣場上,有很多街頭藝人,有的正在吹奏彈唱,有的在表演魔術,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吸引來往人羣的目光,或許只是爲了表演結束後,能有一餐熱騰騰的美食。又或許,只是爲了自己的表演能有人欣賞。
一位流浪畫師坐在廣場上雲宛的右邊,等待客人的無聊時間中,他將視線投向了雲宛的方向,腳邊的畫架上架起的畫布,慢慢勾勒出一幅圖畫,背景就是琳琅滿目的霓虹之光,還有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正在駛過的一艘貨輪。
當然,畫裡唯一的主角,是那隻見背影都忍不住被深深吸引的女子。
很快,白色的油畫布上,就勾勒出了整幅畫的框架。
這幅打發無聊的畫作,似乎在創作的過程中,真的勾起了畫師的興趣,他絲毫不吝嗇顏料,快速的塗抹着,爭分奪秒,似乎擔心下一秒女子的離開,會讓他這幅畫留下遺憾。
可是,還未等他畫完,一個男人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幅畫的意境,讓畫師的筆尖突頓,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等了很久了?”閔雲騰一樣穿着初秋的薄款風衣,整個人少了一絲鐵血,多了幾分器宇軒昂。
“讓女士久等,閔將軍的風度還真是不錯。”挖苦之言飄出,雲宛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遠處的江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景色能讓她如此的沉浸其中,而忽略身邊的俊男。
閔雲騰報澀,略微愧疚的語氣夾雜着輪船的汽笛響起:“抱歉,臨時有些事耽擱了。”
“知道您是大忙人,不像我這個無事一身輕的閒人。”雲宛依舊沒有放過閔雲騰。
可是,閔雲騰也從她話中的調侃中聽出了她並非真的因爲久等而生氣,她挖苦的話語,只不過是性子使然而已。
“聽說,今天整個擎天集團就像是一大顆定時炸彈一般。”閔雲騰有意無意的提及,眼角的餘光不由自主的向身邊的雲宛飄去。
雲宛冷笑,清冷的眸光中,帶着嘲諷:“你還真是喜歡說一些廢話。”
閔雲騰臉上的肌肉一抽,轉眸看向她。鷹眸中,幾縷暗沉,深處的眸光微微閃爍,帶着探究:“就這樣離去,真的捨得?”
“哈哈哈……”雲宛突然笑了起來,擡起手,往上拂過被風吹亂的長髮,如玉的手指穿過髮絲,一陣清香被閔雲騰吸入肺中,落入心房蕩起一片漣漪。
“我明白了,閔將軍是希望我不要離開,繼續留在擎天集團,繼續留在陸赫軒身邊是吧。”雲宛玩味的說着,扭頭對上閔雲騰的視線,眉梢輕輕上挑:“我的價格很貴的。”
“……”閔雲騰被堵得語塞,愣了幾秒搖頭苦笑起來。
“我是說不過你,看來你不僅身手好,而且還口才好。我真的很好奇,你在傭兵界裡,到底是誰。”閔雲騰眸光灼熱的看着雲宛,似乎想把她身上的所有神秘面紗都徹底的撕開。
一直不入正題,或許他心中也明白,當雲宛得到想要的東西后,就會沒有一絲留戀的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就如同對付陸赫軒那樣,走得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
雲宛笑得燦爛,左手肘靠着欄杆,側身面對閔雲騰:“給你一個忠告,男人不要妄想和一個女人逞口舌之爭。至於我的身份,或許你的姑父會知道,但是他卻不一定敢告訴你。”
說着,她突然傾身上前,動作曖昧的靠近閔雲騰的耳邊,妖冶的紅脣輕啓,吐着幽香:“因爲,一旦我的身份有暴露的威脅,我的組織會不顧一切的扼殺掉這個可能性。”
“你在威脅我?”閔雲騰鷹眸中冷芒乍現,鼻尖纏繞的幽香還未讓他來得及抓住,便退了回去。
“隨便你怎麼想,我只是在說實情而已。”雲宛恢復了與閔雲騰之間的距離,卻依舊靠着欄杆,吹着江邊的風,笑靨如花。
“華夏可不是恐怖份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閔雲騰面色也微沉了幾分,言語中有着極度的自信,那種自信帶着信仰之力,是屬於軍人的情懷。
雲宛淡笑不語,只是那笑容卻讓閔雲騰感到極爲刺眼。
似乎,她在提醒他,華夏的軍人再厲害,也無法監控每一個人。不僅是她,之前暗殺陸赫軒好幾次的僱傭兵,不是一樣在華夏的領土大肆放火麼?
那可真是結結實實抽在華夏政府臉上的一巴掌,打得生疼。
“那羣傢伙早晚有一天我會將他們繩之於法。”閔雲騰咬着牙,眸底閃爍着冰冷的殺意。
就好像是爲了維護心中的信仰,爲了祖國的尊嚴而必須要去做的事。
“你以什麼樣的理由去將他們繩之於法?”雲宛嗤笑。
在閔雲騰一愣的同時,她轉身面向江面,雙手撐着欄杆,笑容依舊:“這就是你們和我們的不同。雖然你我屬於一類人,都是亡命徒。可是,你們受着規則的約束,而我們,遊戲規則由我們來定。”
的確,正規軍和僱傭軍之間的區別很大,前者需要服從無數的命令,受到規則的制約,束縛太多。而後者,只需要不擇手段完成任務就可以了。
錢,就是驅使他們的最佳動力。
“那些人真會停止對赫軒的暗殺?”閔雲騰不想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將話鋒一轉。
雲宛深呼吸了一下,緩緩的道:“洪天霸死亡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他們自動會取消任務。畢竟懸賞的人都已經死了,他們即使殺了陸赫軒,也拿不到什麼好處。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僱傭兵不會去做。”
“這樣我就放心了。”閔雲騰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鐺——鐺——江對岸的鐘塔,矗立百年,依舊精準的報時。
九聲鐘聲響過之後,閔雲騰從風衣的內袋掏出了一個信封裝着的東西,向雲宛遞了過去:“你要的東西。”
即便不捨,也終究要道別。
“謝了。”雲宛伸手接過,沒有檢查,就揣進了衣兜中。
這個動作,讓閔雲騰的心中一動,似笑非笑的問:“怎麼,你不檢查一下?”
“你敢騙我?”雲宛眸光一甩,給了閔雲騰一個挑釁的眼神。
在閔雲騰微僵的臉色中,雲宛轉身離開。
“留下聯繫方式,或許以後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閔雲騰衝着雲宛的背影喊道。
尖細的高跟鞋一頓,雲宛並未轉身,只是淡然的道:“不必了,我的價格太高,你們出不起。況且,我也沒有興趣和你的‘家人’合作。”
說完,她不再給閔雲騰半分機會,便繼續向前走去。
背影漸行漸遠,閔雲騰捨不得移開眸光,嘴裡低聲呢喃:“或許,我真應該給你一個假的,這樣很快就能再見到你。”
當然,他這句話隨着江面上的風被吹散在水面上,並未傳入雲宛的耳中。
雲宛走過廣場,在那畫師面前突然停下。
身前突來的陰影,擋住了畫師的光線。他詫異的擡頭,可是在看到身前的人影時,眸中的怒火便瞬間熄滅,換上了驚豔之色。
他當然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極美的女子,正是他畫布裡那抹孤寂的背影。
雲宛嫣然一笑,讓畫師魂兒都丟了一半。
從兜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雙指夾着放進畫架前的顏料盒裡:“這幅畫可以賣給我麼。”
畫師呆滯的點點頭,卻又馬上反應過來搖頭:“可是還沒有畫好。”
“不要緊。”雲宛笑得迷人,伸手從畫架上拿起油畫布,繼續向前離開。留下的,只是還陷入驚豔中的畫師,呆若木雞的坐在原地,手中的畫筆還懸空在空蕩蕩的畫架上。
等畫師回過神來,轉過身想要在人羣中尋找雲宛的蹤跡,卻纔發覺芳蹤難尋。
不知爲何,女子的神秘讓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想要再次將她畫出來的想法,但是當他想到那雙清冷見底的眼時,卻如一桶冰水澆滅了他心中的渴望。
拿着畫,雲宛離開了人多的江邊廣場,走到一個垃圾站旁停下。
手裡掏出一個剛纔順手牽來的打火機,‘啪’的一下,點燃了火苗,將油畫布點着。油脂讓火焰迅速變大,扔掉手中的油畫布,雲宛的背影在火光中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