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莉莉絲

伊茲麗渾身赤裸地蜷縮着身體,凌亂的長髮卻遮擋不住她美麗的臉龐,她的瞳孔是漂亮的海藍色,但眼神卻無任何光采,就像是失去了靈魂般的木偶,顯得格外死寂。

伊茲麗被浸泡在淡綠色液體的容器中,無數根試管插進他的皮膚,朝她體內進行注射溶液,伴隨着她的身形微微顫抖,也如暴風肆虐下的花朵,柔弱與無助。

伊茲麗就是這場實驗的素體,所有的實驗都是圍繞着她展開,他們是通過各種不同基因相互結合再注射原力來培育活體,讓這些活體生來便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

不過實驗的存活率都非常低,在最初的十名實驗體中,只有伊茲麗X007存活了下來,實驗的數據也都大多符合預期,只要接下來能夠順利使實驗成功就能夠完成量產。

古蘭心有餘悸地看着她,注視着她瘦弱又遍體鱗傷的身軀,彷彿受到了無數洗禮。

伊茲麗渾濁的瞳孔不斷亂晃,似乎在用盡全力地掙扎着,那是怎樣的眼睛啊,死寂、絕望、空洞、毫無生氣,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被這雙眼睛帶着墮入了死亡的深淵。

看着她容器內不斷飽受折磨,古蘭的視線也無意中與她相對,他彷彿聽到了伊茲麗內心深處的叫喚,她在不斷地向古蘭求救“求求你……救……救救我!”

儘管古蘭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這也可能是他潛意識中的幻覺,於是,古蘭的良知便開始與他的內心作鬥爭,最後,艱難地取得了勝利。

古蘭忍不住向在場所有人發出了喊叫“爲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她?”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頓時鬨堂大笑,他們的嘴角流露着冷漠而陰寒的微笑,似乎在嘲笑古蘭的愚昧無知,他們嗤笑着對古蘭說道:“不要被她的表情欺騙了啊,伊茲麗只是實驗體,沒有感情的,沒有我們的命令,她甚至動也不會動!”

聽完他們的話,古蘭始終感到無法理解,因爲伊茲麗那副脆弱和掙扎的表情並不像是裝出來的,所以他沒辦法將伊茲麗當作一件單純的物品來看待。

但儘管如此,古蘭並沒有表現出他的反常,因爲他也不想要多管閒事,因爲在這裡,光是要顧好自己就已經足夠麻煩的了,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所謂的實驗體。

所以,在初次見到伊茲麗的幾天後,古蘭依舊在實驗室裡打雜,雖然對伊茲麗感到耿耿於懷,但迫於他自己的身份,他每天只是靜靜地與她目光相對。

伊茲麗每天都浸泡在容器裡,但容器裡的液體很快就會用完,所以每半個鐘頭就會換掉,而且這些液體也帶着強烈腐蝕性,她全身的皮膚都有些紅腫並有些潰爛,她每天經受的痛苦恐怕遠超古蘭的想象。

但是,古蘭卻從來沒有聽到伊茲麗發出過慘叫,甚至沒有聽她開口說過話。

就這樣過去了半年多後,實驗的進程陸續加快,伊茲麗終於可以離開容器進行下一階段的實驗了,他們把伊茲麗帶到一座像是競技場的巨大建築物中。

伴隨着實驗開始,無數青面獠牙的恐怖魔物被放了出來,他們發出令人畏懼的咆哮,這一階段是戰鬥實驗,試驗伊茲麗是否能夠真正成爲一件‘兵器’

伊茲麗剛踏入實驗場,頓時被所有魔物當作了目標,它們猛烈攻來,伊茲麗一時間無法招架,只能狼狽逃竄,她的身體被利爪與獠牙劃出無數條傷口,鮮血不斷溢出。

就在伊茲麗即將毫無反抗地被殺死的時候,難以想象的原力忽然從她體內涌出,她背後長出兩道光翼,額頭凸出金色的角,宛如奇蹟的閃耀之光,像天使般聖潔美麗。

伊茲麗瞬間實力大增,她毫不留情攻向魔物,就像絞肉機般碾壓而過,夾雜着各種的嘶吼聲與建築物倒塌的聲音連爲一片,湊響了名爲毀滅的序曲。

鮮血浸灑在半空中,但已找不到她的身影,伊茲麗那單薄的身軀,在環繞的魔物中是如此纖細,其身姿就彷彿無盡深淵中的唯一之光,如此耀眼而奪目。

最終,在三分鐘不到的時間裡,近百隻魔物就被殺地乾乾淨淨,整個戰鬥場上的屍體堆積成了山,他們臨死前的表情都充斥着難以置信與驚恐,而鮮血則匯聚成河。

伊茲麗靜靜地站在屍體堆上,她背後的光翼輕輕煽動着,並慢慢縮小收回到了背部,最後,伊茲麗眼神死沉地低着頭,望着那些被他殺死的魔物,心中閃過一縷黯然。

此時,所有的研究員卻都陷入了癲狂的狀態,瞪口呆地看着那屹立在魔獸屍堆上的冷酷而美麗的伊茲麗,他們激動的相互擊掌,並無比暢快地大笑着。

古蘭也緊緊地望着那裡,衣衫都被鮮血浸透的伊茲麗,他感到一陣不安,或許他們是對的,伊茲麗雖然有些與他們相同的外表,但她是一件爲殺戮而生的‘兵器’,從設計出來就不具備任何情感,她不會思考,只會服從命令而行動。

或許是被伊茲麗恐怖的戰鬥力嚇怕了,古蘭頓時產生了那樣的想法,而在之後的幾年裡,古蘭也從未近距離觀察過伊茲麗的痛苦,只是每天面對她而冷漠無動於衷。

直到有一天,古蘭受到命令,帶伊茲麗去到診查室,定時爲她檢查身體的狀況,那時候只有古蘭和她獨處,看着她靜靜地躺在牀上,古蘭把一些設備連接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過於蒼白無力的臉龐令古蘭感到心酸,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還……還好嗎?”

伊茲麗點了點頭,憂傷從他冰冷的眸子中閃過,她眼睛開始發亮,罩上了一層晶瑩的玻璃似的東西,睫毛接連地動了幾下,然後忽然溢出了淚水。

“我……好難過,好……害怕!”

古蘭驚呆了,目不轉睛地望着伊茲麗,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沙啞的嗓音就好像喉嚨裡填滿了細沙,但這也讓他注意到,她並不是單純的兵器,因爲兵器是不會哭的,她既然也因爲害怕而流淚,說明她也有情感。

古蘭怔在那裡,也嘴脣翕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準確來說是他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只能用衣袖幫她擦乾眼淚,在幫她檢查完身體後送了回去。

古蘭並沒有把這件事上報給實驗負責人知道,怕她知道後可能會消除伊茲麗的記憶,而從那時候,伊茲麗與古蘭的交流也逐漸變多了,她經常趁着沒有其他人的時候與古蘭說話,而古蘭卻只是簡單的對她進行迴應,並未主動跟她講過話。

而這份異常並不是出現在所有人身上,古蘭曾經問過其他人是否聽伊茲麗開口說話,但他們的迴應總是令他難以理解,伊茲麗是兵器,她不需要言語,雖然如果會說話可能更方便,但只要能夠聽懂別人的話並服從命令就足夠了。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好幾年,古蘭也漸漸地對伊茲麗感到憐憫,認爲她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但是沒人會理解他的想法,他們只會認爲古蘭是個瘋子。

在這份無力下,古蘭只能選擇退縮,但是他卻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敞開了心扉與伊茲麗聊了很多,聊了他自己,還有許多外面的事情,希望能夠稍微減少她所經受的痛苦。

很快,伊茲麗的笑容慢慢變多了,不再那麼死氣沉沉,即使她每天還在重複着折磨,但是卻比過去那份孤獨絕望要好了很多,而令古蘭記憶清新的是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的實驗結束的很早,在所有人離開後,古蘭避開了所有人的眼線帶着伊茲麗來到了附近的山頂,因爲她曾經對古蘭說過,她想要親眼看一遍朝陽。

他們從晚上一直等到第二天的清晨,這段時間裡,他們在山頂的樹邊嘻戲打鬧,在擺脫了那些冰冷麻木的實驗後,他們玩的很瘋狂,相互排泄着自己的寂寞和無奈。

最終,當漆黑的夜幕籠罩着一層輕紗,淡淡的薄霧擴散而開,天邊逐漸出現了一層赤紅色的弧線,它遠遠地上升着,就好像烈火般燃盡整片蒼穹。

伊茲麗激動地叫喚起來“這好像血啊!”

“這纔不是血呢,是朝陽……是太陽!”

“太陽!?”伊茲麗歪了歪頭,努力地伸出手“好溫暖呢!”

古蘭有些感傷,情不自禁地低着頭抹着那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就好像被這片光景深深地沉迷了,他伸出手緊緊地保住她,希望這個畫面能夠永遠的定格在這裡。

“對了,你有名字嗎?”

“名字?他們都叫我伊茲麗,還有……X007……”

“那纔不是名字!”古蘭激動地看着她,心中又涌起一絲慍怒,然後又溫柔地說道:“以後,你的名字就叫……莉莉絲(微笑),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微笑!”

聽完,莉莉絲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的眼中溢出了幸福的淚水,從古蘭那裡得到的祝福,雖然很渺小,但已經博得了她此刻最大的滿足。

緊接着,太陽逐漸升起,清晨即將來臨,在被所有人發覺前,又急忙偷偷把莉莉絲送回了實驗室,研究員們又緊鑼密鼓地折磨着莉莉絲。

古蘭看在眼裡,卻感覺心如刀割,就算他能用言語去撫慰莉莉絲的心靈,但她的身體卻不斷承受難以想象的傷痛,而他什麼也做不了。

古蘭不知道這場實驗究竟要持續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莉莉絲究竟能不能得救,在這份交織的痛苦中,古蘭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後來,古蘭又好幾次避過其他人帶着伊茲麗出去玩,帶着她見識了外面的山山水水,每次看到她笑,他就感覺心中所有的枷鎖都被解脫似的,古蘭漸漸喜歡上了莉莉絲。

古蘭不知道莉莉絲對他的感情,也許只是想要找個人來陪她說話,在那個早已註定的命運面前,她也許選擇的屈服,在剩下來的時間,盡力讓自己的活的好受一些。

緊接着,又過了好幾個月,莉莉絲的身體終於出現了狀況,在幾次咳血昏迷,研究員檢查過身體後得知莉莉絲的細胞老化的很快,原本作爲活體兵器,壽命本就是不定數,而她每次戰鬥時解放出的姿態,所消耗的也就是生命力。

莉莉絲還能夠活多久,這個問題古蘭從來都沒有想過,也不願意去思考,因爲古蘭害怕去面對現實,因爲作爲基因合成的生命,她的壽命恐怕連人類都不如。

似乎莉莉絲自己也明白自己存在的問題,她逐漸開始排斥與古蘭的交流了,而在實驗中,她也不再那麼順從,有時還會拒絕研究員們所下達的命令,而最嚴重的是後來的一場戰鬥實驗,莉莉絲沒有像過去那樣殺死敵人,僅僅是將他們打到無法動彈。

莉莉絲的舉動頓時給所有研究員掀起軒然大波,她作爲兵器,原本就是爲了殺戮而存在的,但此時,莉莉絲並沒能完成身爲兵器的職責。

當研究員們再次命令莉莉絲殺死那些在地面上苟延殘喘的掙扎的魔物的時候,莉莉絲頓時出現了非常激烈的反抗“我纔不是兵器!我不想殺死它們!”

莉莉絲的反抗讓所有人都臉色大變,她甚至想要攻擊那些阻攔她的士兵與研究員,他們急忙用武器莉莉絲電暈了過去,但也因爲這件事,莉莉絲成爲了失敗品。

莉莉絲被關押進了牢房,就連古蘭也很難見到她,而研究員們討論實驗該如何繼續的時候,他們提出清洗莉莉絲的記憶,也許這樣她就能夠乖乖聽話了。

這時候,實驗的主負責人忽然插口道:“沒這個必要,X007已經沒用了,既然她出現了一些差錯,那就把她處理掉吧,反正這些年來她也已經給我們帶來了足夠的研究數據,只要把剩下的數據重新研究,就能徹底完成伊茲麗的量產!”

聽到他們要將莉莉絲遺棄,古蘭徹底驚呆了,他無法容忍莉莉絲將得到這樣的對待,但也沒辦法阻止他們的獨斷專行,不過古蘭可以提前帶着莉莉絲逃走,逃離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逃離神界,對於在神界的留戀,與莉莉絲相比,這根本都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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