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聞聲笑了一下：“行，你回頭寫個報告給我，我這邊開會研究。”
王艾點點頭：“報告我可以寫，其實我都琢磨一段時間了，但您可得給我保證，不能研究研究就沒了下文了。您要是這麼搪塞我，可別怪我不講規矩。”
老劉一挑眉：“呦，怎麼個不講規矩法？”
王艾掰手指：“我可以對着媒體放話啊，公開建議足協制定這項標準，我還可以公開寫文章啊，論述這麼做的好處，比如第一有利於足球選拔從青訓開始的透明化，讓舉國體制的優勢得到充分展現；第二可以節約和減少青訓教練的工作壓力，使得接受訓練的青少年素質更高、成材率更高；第三可以節約青少年的精力，讓他們要麼儘早放棄、要麼有更明確的方向，而不是瞎練。”
老劉點點頭嘆口氣：“我承認你不講規矩我挺怕的，要不你來當這個部長吧？”
王艾晃腦袋：“劉部長你不能耍賴，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材料。我要當部長，想到了什麼立刻就能下文，完了出錯了還得往回收。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你要覺得我說的不對，你可以駁斥我，你把我駁倒了我就閉嘴。可你要不搭理我，我就一直認爲我說的對。那我覺得對的事兒，我就一定要幹。”
在隔壁桌支棱着耳朵的韋迪主任聽到這一聲笑沒憋住，見王艾看他就擺了擺手：“你是好心，老劉是慎重，你們都沒錯，你也別急，等回頭我們開會研究……你翻什麼白眼呀？組織辦事能想一出是一出嗎？”
說到這，韋迪主任掐着筷子思量着：“老劉，如果這東西不是強制性的，而是以青少年部名義下發的指導性標準，我覺得可以放鬆一點。指導性的嘛，你愛聽就聽、不聽拉倒，但這個話我們放出去了，像小王兒剛纔說的三個好處，就能起作用。但我現在擔心的是，我們這個標準發下去被束之高閣，練球的孩子家長都不知道。”
“這好辦啊。”王艾插話：“發上網啊，如果再怕老百姓不知道這個事兒，那我在我的微博上說一下就完了。這以後誰再想藏着掖着不讓老百姓知道，根本就做不到了嘛。”
韋迪主任想了想：“這倒是個辦法，互聯網的便利性可以利用起來。對了，這個標準如果儘早公佈的話，對你們今年冬天舉辦的訓練營也有直接好處是吧？”
王艾點頭：“我不用到下邊走就知道，指不定多少孩子家長頭腦發熱，這個東西發下去也能讓燥熱的足球熱冷卻下來，去蕪存菁，以後的青少年梯隊更健康。另外，我們總不能等這股足球熱在地方上鬧出事兒來，讓上級來替我們平，我們得自己想辦法，這也算辦法之一。”
韋迪主任用筷子指了指王艾，和老劉對了一下眼神兒。老劉終於答應下來：“行，回頭我們抓緊研究，爭取在你們下賽季開始之前就公佈出來。”
完成了目的，王艾算放下心來，一個勁給老劉夾菜，聲稱害怕遭到打擊報復，給老劉噎得硬是多吃了一碗飯。
有的時候就這樣，許多人看來千難萬難的事兒，在另外一些人看來就是幾句話的事兒。
可這東西要說多簡單其實也不對，青少年球員選拔標準本身還不算什麼，可它出來了，下一步可就是國家隊選拔標準了。現在的國家隊選拔標準是什麼？唯一可參考的只有體側數據，其他的全是“說你行你就行”。這種機制在任何一個國家運行都一定免不了利益輸送、親近繁殖的爛事。
分蛋糕的事兒，其實在哪都必須公開透明，否則就一定不公正。高考要不是以分取人，而是玩什麼校長推薦制，那就一定不公正，一定會出問題。
所以，老劉答應的才那麼難，他可是知道王艾的這個建議最終一定會變成什麼。他老劉作爲操刀者，要麼是功臣名宿，要麼是亂臣賊子。
正是因爲他發現這裡的大坑了，所以才彆彆扭扭，一直等到旁聽的韋迪主任忍不住插話、忍不住背鍋的時候才答應下來。
天塌下來高個兒頂着麼，反正韋迪主任也不在乎。
人家來足協可是平調，今年56了！
吃完了午餐，衆人略休息了一會兒就集體來到了今天聯合記者招待會的會場，整整的一個大禮堂，此次出征南非世界盃的代表團除了隊醫、翻譯、領隊和保衛不上臺之外，全在臺上，準備接受臺下記者的問詢。
人太多，只能坐了三排，主辦的體育總局準備了十隻麥克風。第一排中間是高洪波，他旁邊依次是黎兵、范志毅、區楚良，右邊依次是王艾、陳濤、趙旭日和周海濱，其餘人等坐在後邊。
王艾坐在臺上隨便往下一看，黑壓壓的五百多人，長槍短炮數不勝數，說是二百家媒體很可能不止。由於中國男足奪冠這事兒太轟動，即便有王艾個人多年好成績打底還是讓許多人驚訝，所以這場記者招待會無需塞紅包，上趕着擠不進來不知有多少。這地方又是北京，所以外國記者也特別多。
這注定是一場硬仗。
下午一點半，記者招待會開始，主持人仿照外交部記者會的模式按照一中一外的模式交替點名記者提問，第一個問題交給了新華社。新華社的問題也很簡單：“請問高指導，您怎麼評價這次世界盃中國隊的表現。”
問題中規中矩，甚至沒什麼意思，但在這場註定複雜的鬥爭中開頭炮的還就需要這樣的問題，能爲整場記者會奠定基調，省得越來越跑偏，最後變成什麼明星球員個人愛好發佈會、足球黑幕揭露會、中國足球自證清白申辯會甚至什麼公審大會……
“賽前我們根據我們全隊的實力制定了世界盃奪冠的目標，比賽時全隊上下齊心協力共同奮鬥，最終實現了這個目標。”老高說了兩句就閉嘴了。
記者們都知道高洪波就這樣，於是轉而手臂如林。
王艾感覺到一雙雙熱切的眼睛正望着自己，於是提了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