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村幾十年如一日，人們的生活簡單而枯燥，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往往是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娛樂活動。
小孩子寫完作業，屁股就坐不住，總盼着能夠出去玩。大人們忙碌了一天，也需要放鬆一下，坐在一起，交流一下彼此知道的新鮮事。
李家的婆娘多麼能幹啊，一個人就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張家的兒媳婦從來不下地，是個懶婆娘。老李家的兒子特別調皮，前些天打破了小李兒子的頭，倆家吵吵一頓，現在兩家不說話。
……
農閒的時候，太陽下山後，陣陣清風吹來，吹散了空氣中的悶熱，帶來絲絲的涼爽，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就會搬着凳子出來，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說話。
外面可比悶在屋裡敞亮，吹着涼風，還能給家裡省點電，順便看着自家的孩子，不讓他們玩的太瘋。
寒仁最近有些抑鬱，他每次下班回來，總是會聽到一些人悄悄的議論他，話不怎麼好聽。
偏偏那些人還都是悄悄的揹着他說，當着他的面兒，誰也不說啥，還一臉友好的笑着，他自己只能當作不知道，不然就是上杆子找不自在。
大夏天的，寒仁嘴角因爲上火，起了不少的水泡。
這幾天小寒村的人走到哪裡，都能夠聽到寒仁的名字，特別是在小松山這事上，村民們在心裡羨慕寒仁他們，有了寒義這麼一個有錢的弟弟，他們跟着可以吃香喝辣。連帶着對待寒老爺子他們，明面上都比往日敬重了幾分。
“誰讓人家有個爭氣的兒子呢。”這句略微泛着酸味的話，小寒村大部分的人最近經常掛在嘴邊。
寒家出了個有出息的兒子，大傢伙每次碰到一起。都要念叨幾句。老人家想着爲啥自己不能有個有錢的兒子，小孩子想着爲啥自己不能有個那麼有錢的爹，最起碼少奮鬥三十年啊！
唉！爲啥有錢的不是我呢？
“唉，要不說這人啊。就得認命，有些人辛辛苦苦一輩子，整天的起早貪黑，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兩分鐘來用，臨老也過不上幾天好日子，有些人整天啥也不幹，對兒子不是打，就是罵，可人家就是有那個命。”老人家搖着手裡的大竹扇。看着周圍的幾個人說道。
“呸。狗屎運。”
“嘿嘿。甭管咋說，狗屎運也好，福運也好。總比啥運也沒有的人強啊！”
“咱們是沒有這種好運氣，有這運氣的人。也不見得能夠享得了這破天的富貴，說不定早就被自己給折騰沒了。”說着話，悠然的搖了搖扇子，壓低了一些聲音，接着道：“要不說這人啊，誰也沒有長前後眼，凡事還是公平一些好，別把人給傷透了心，不然後悔的時候就晚了。”
周氏要強了大半輩子，欺負二兒子一家那麼多年，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寒義那家人會有發達的一天。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不作死就不會死。
周圍人頓時轟然大笑，笑聲在傍晚的夕陽餘輝中傳出去老遠。
寒仁低着頭，騎着車子從路上飛快的路過，聽着那些人轟然的笑聲，他突然覺得臉上發燙。
寒仁的車子停也不停的騎了過去，坐在一起說話的幾個人，就看到寒仁的身影很快在他們的眼中變得模糊，最後遠的看不清楚。
“剛剛騎車子過去的那個是寒家老大吧！”連個招呼都不打，素質真低。
“對，就是他。”
“德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他現在可不是咱們村裡的預備幹部，還有啥好神氣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不少，說着話，衝着寒仁離開的方向呸了一口。
“這話咱們私底下說說就好，你小聲點。”
“怕啥，當着他的面兒，我也敢這麼說。”嘴裡雖然這樣說着，聲音到底是小了下去。
寒仁臉色漲紅，把那些說話聲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明明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努力，爲什麼大家就看不到呢，他的付出他們看不到，等到出事兒了，一窩蜂的都過來找自己，他又不是專門給他們擦屁股的。
這一刻，寒仁心中無比的憤恨，雙腿用力，把車子騎得虎虎生風，走的飛快。。
二弟？他寧願從來沒有過寒義這樣的弟弟。
寒仁想着寒義沒有出息的時候，他覺得有這麼一個弟弟丟人，現在寒義有出息了，別人看到他的時候，總是說，看，那個人就是寒義的哥哥。
……
“哼，寒義窩囊沒出息的時候，被爹孃攆出去睡稻草窩的時候，回來晚了沒有飯吃的時候，那一次不是我給他留門，替他跟爹孃說好話，沒有我，也就沒有他的今天，他現在發達了，就忘記了自己以前艱難的時候。”
寒仁看着趙青，嘴裡抱怨着寒義的種種不是。
寒仁選擇性的忘記了，寒老爺子一共四個兒子，爲什麼只有寒義要睡稻草窩，吃不上飯。
“二弟有錢了，人就變了，再也不是我以前熟悉的二弟了，嘴裡現在沒有一句真話。”
“讓他給孩子找份兒活，推三阻四的不願意……”
趙青聽着老公寒仁的話，心裡一萬個認同，一臉贊同的看着他，寒仁得到妻子的認同，頓時說的更加起勁。
“他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初中畢業，上過幾年學的寒仁爲了顯示自己的文化素質，沒事喜歡賣弄幾個成語。
“對。”老公說的太對了，趙青點頭。
寒仁說着話，鼻尖上冒汗，擡手就擦了擦，不小心蹭到了嘴角的水泡，疼得倒吸一口氣。
明晃晃的大水泡被寒仁粗心的一碰，那層薄皮頓時破了，水泡裡的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嘶……”寒仁用手捂嘴。
“當家的，你別生氣了，說就說吧，自己不要氣壞了身子，別人家的事兒，咱們犯不上自己着急上火，你要是把身體氣壞了，到時候心疼的還不是我，別人離得遠遠的，又不會知道，你就是氣死了，也礙不着別人一絲一毫。”
趙青起身那一塊兒溼手巾，遞給了寒仁。
趙青軟聲軟語的勸說，手上帶着的鐲子在陽光下反射出金色的亮光，有些晃眼。
最近靠着小松山上的水果，寒仁幾個兄弟都弄了一筆錢，寒仁是當會計的，得的錢比起另外幾個人都多，對老婆和孩子也大方了許多。
趙青瞧着手上的金手鐲，心裡高興，琢磨着下一次再出去，爭取買一對純金的，純金可比鍍金值錢啊！
寒仁嘴上疼得厲害，想起今天聽到的那些閒話，心裡也鬱悶的不行，晚上一口飯也沒吃，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寒仁覺得身體不舒服，不怎麼願意動彈，乾脆就沒有去上班。
趙青看着寒仁的黑眼圈，看看他嘴上滿嘴的水泡，心疼的不行。
“這幾個孩子去哪兒？天這麼熱，一個個的都不在家。”午後，趙青聽着屋外大樹上知了的叫聲越發響亮，額頭上冒出汗來。
天真熱啊！
趙青有些擔心的往外看了看，樹葉一動不動，外面一點兒風也沒有，到處都是乾巴巴的。
“娘，給我五塊錢。”寒婷掀開簾子跑了進來，見到爹孃都在屋子裡，跑到趙青身邊，看着她道。
趙青臉色變了變，“五塊錢？沒有。”真是越來越淘氣，以前都是一塊錢，現在竟然敢開口要五塊錢。
寒仁聽到閨女的聲音，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娘，給我五塊錢，給我，給我……”寒婷見趙青不給，上前幾步拉着她的手，不依的叫道，”給我吧，我要五塊錢，快點給我五塊錢。”
寒仁在一邊看着她們兩個人，眉頭皺了皺，正在說話的趙青並沒有注意到。
寒婷只顧着要錢，撒嬌耍賴一起上。
“沒有，沒有五塊錢，趕緊給我睡午覺去，別說五塊錢，一塊也沒有……”趙青揮手推開抱着自己胳膊小女兒，胳膊上被她蹭出許多汗，衣服都粘了上去，不耐煩的道，“讓我給你五塊錢？給你一巴掌還差不多，死丫頭，你都多大的人了，整天在外面瘋玩，老孃在家裡累死累活，你也不知道伸把手，就只要要錢，沒有。”說着覺得生氣，擰了寒婷一下，寒婷的手一下子就紅了。
“哇……”寒婷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死丫頭，你還哭……你是我閨女，我說你幾句怎麼了，還有臉哭。”見到寒婷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的樣子，甭提多噁心人了。
趙青伸出手，衝着寒婷的肩膀擰過去，寒婷一看她娘真的生氣要動手，立刻往後躲去，邊躲邊叫道：“寒山他要錢就有，我怎麼就沒有，就你兒子好……”寒婷哭的傷心，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嗚嗚……憑什麼寒山就可以，她都看到了，娘今天早上給了寒山十塊錢，讓他買好吃的。
寒婷咬着嘴脣，感到鼻涕流到嘴裡，味道鹹鹹的，擡手用袖子擦了擦。
寒仁的眉頭皺成了川字，看着寒婷，目光有些嫌棄。
寒婷一心的哭着，順便在鼻涕流到嘴裡的時候，用袖子擦一擦，完全沒有看到，寒仁已經盯着她看了好幾眼，眉頭越皺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