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千鈞一髮
痛,非常痛。
雖然本來就知道會如此,不過比意料中的還要疼上了太多倍,李柏翰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像是被泡在熱水裡面,沒有一吋皮膚是不疼的,外觀看似完整,不過他皮膚底下的筋脈血路簡直像是有刺在裡頭鑽着一般。
頭像是被連續拉着用力撞了數次,他抱着自己的頭,瘋狂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不斷的大喊着,直到一雙軟軟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才停下來,大口喘着氣,慢慢的試着張開眼睛。
周伯這個老傢伙…
他還想要咒罵周伯的時候,眼前那張臉漸漸越來越清晰,一雙已經哭紅了的眸子盯着他,黃少少一手拿着沾着水的毛巾,擦拭着他因爲疼痛而汗溼的額頭,另一手則是抓着他,不讓他再繼續傷害自己。
後面還站着一排一個小時前才見過不久的人,有周伯還有藍柔等等,他們的衣着跟髮型卻變了,好像一場戲換了佈置。他們看到李柏翰醒來也是激動萬分,紛紛喜極而泣,周伯趕緊掀開被子,抓了一把涼涼的藥粉對着他撒,這藥粉一碰到皮膚,本來的疼痛立刻舒緩了七八成。
這樣的心理狀態是極不對等的,對李柏翰來說,這些人都不過是才一個小時左右見到的人,自然是沒有太多的感受,但對於黃少少等人來說,他可是已經去了整整八個多月,她差點都要以爲李柏翰趕不回來了,所以當昨天李柏翰渾身發熱,穿着醫師袍,口袋裡塞滿了藥躺在西雲國大門口被侍衛發現,黃少少簡直覺得是奇蹟。
她在藥品裡找到了氯化鉀,交給周伯去安排,好在輸液的針頭還有最後幾根乾淨的,周伯快快的調好了藥水,現在竹姿正在持續的接受着治療中。而李柏翰渾身燙得不像話。起碼是上了四十度有,這燒下去還怎麼得了,當時周伯去配藥沒有交代,回來看見黃少少正拿着水往他身上潑。以求降溫,立刻阻止黃少少,告訴她這樣的舉動萬萬不可,他正是在踏過生死之路跨界重生,那體溫的升高是自然反應,要把本來強加在他身上的法術逼出來的,如果不經過這道程序,也許李柏翰會醒不過來。
聽得黃少少是心驚膽跳,不早點講,萬一被她好心的“降溫”成功了怎麼辦?不過見李柏翰實在痛苦。有發高燒經驗的人應該都明白,別說上四十度,三十就很夠嗆的。
但周伯既然這樣說,那就要按着辦,他又說等李柏翰醒來。自然會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讓他這高燒褪去,這方法就是剛纔撒下的那小把藥粉,混了乾燥的七月蓮子、薄荷業,黃耆根磨成的粉,對着份量調製,他在李柏翰離去後就開始準備,過了半年不見人回來。本想這東西要??浪費了,幸好還是派上用場。
身體舒服了以後,李柏翰開始可以去好好看着眼前的人,他發現黃少少整個人瘦了一圈,差異極大,本來還有點圓的臉頰現在已經變爲尖尖的瓜子臉蛋。整個人的氣質也改了不少,他看的是一愣一愣。
“大小姐你行行好,別哭了。”李柏翰又說。 ”不就是一個多小時而已嗎?算起來還不到一個時辰。”
抹掉眼淚,黃少少對他說道:”對你來說是一個小時,對我們而言。已經等了八個月…”
李柏翰一時也不知道怎麼答話,面對着一張張臉孔,他只覺得自己做了應該的事情,然而另一個讓他感動的是,這些人居然就這樣等着他,八個月,是多長的煎熬時間。
他想要問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被黃少少擋住,她對李柏翰說:”就先休息吧,你也累了,其餘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也有道理,也就沒有多問,不過…在離開讓李柏翰休息的時候,黃少少還是停着腳步,問了句:”那裡有沒有什麼改變?”
醫院裡的病人還是一樣的嗎?建築物有沒有什麼變動?或者是有沒有人想起到她?
雖這樣的話有些傷人,不過李柏翰不願意欺騙黃少少,他故意用着詼諧的語氣說道:”才過了多久,醫院能有什麼改變?”
說的是輕鬆,可是黃少少明白在這話裡的意思,時間空間的概念不同,可是知道自己的離開並沒有對這一個地方起了什麼作用,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酸,覺得自己似乎一點兒也不重要。
觀望着忽然暗下來的眸子,李柏翰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靜的望着她,消瘦後的黃少少多了一份柔弱的氣質,她微微的勾着嘴角勉強一笑,說了聲不打擾了,領着大家離開房間,之後又派了幾個宮女送了些營養補氣的食品過來,替他補一補元氣。
他一邊喝着用藥材熬出來的機雞湯,一邊想着再來能爲西雲國做什麼,除了醫治竹姿以外,接下來的應該就是戳破貝卡的面目,讓她的惡行揭露在大家的面前,重回到兩國平靜的時光。
但這不容易,還需要好好的思量才能夠達成,想着想着,他又感到了疲倦,打了個哈欠,身體的痛楚已經被周伯的藥驅的是差不多了,走向軟褥溫牀邊,他緩緩躺下,一閉上眼睛沒多久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夢裡他回到了過去的醫院裡,經過這短暫的旅行他又再次多想起了一些事情,心態上的調整也跟着有些改變。
*
第二天早上,遠遠的就傳來周伯大呼小叫的聲音,他吐着口中的口水,直抱怨着到底是哪們子的鬼東西需然苦成這個地步。
黃少少剛好經過,她正準備去李柏翰的房裡探視狀況,一身天空藍的布料在走廊上拖着,這些日子她的行爲舉止受到了藍柔等人的影響,幾乎要融入了這個不同的時空,看到周伯又皺眉又苦臉的樣子,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周伯,你是吃了麼嗎?怎麼一張臉難看成了這樣?”
還在吐着口水,好險周伯身上帶着話梅,急着塞了一顆到嘴裡,說道:”還不是看他帶回來了一堆奇怪的東西,五顏六色的還以爲是糖,便選了一顆嚐嚐,哪裡知道這味道根本是比黃蓮還苦,噁心死我了。”語畢,又吐了口唾沫。
“那是藥呢…”趕緊叫附近的宮女送上茶跟”真正的糖”來,讓他把口中的味道洗了洗,又看了下週伯吞下的藥包,還好不過是抗焦慮的藥物,不會對人體有太大的影響。
“這些藥都別亂吃,副作用不小的。”黃少少說道:”不過你吃的不是太嚴重的藥,沒事沒事。”
“副作用這麼大,那他還帶回來做什麼?害人的嗎?”周伯嘴裡有了茶跟糖,感覺好多了,不過仍是抱怨。
黃少少道:”以備不時之需了。”
周伯撇撇嘴,這個樣子跟陳君實在很像,黃少少不禁失笑,她在這八個月裡,慢慢用忙碌去把若納的情緒淡化,不過記着的永遠是記得,只是日子總要過下去,眼前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可沉淪在自己的情緒裡。
好不容易周伯回覆到了正常的態度,他看着黃少少,問道:“那你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兒?”
“看看李柏翰的狀況。”
翻了個白眼,周伯說:”死不了的,昨天那關過去了,就沒什麼好擔心。”
“那周伯你是要去哪兒?”既然不是要去看李柏翰,那這麼早在這裡打轉,所爲何事? ”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周伯說道:”當然是去看竹姿了,她的情況比較難掌控,另外那個傢伙無事的,你也不用太在意。”
兩相權衡,周伯說的倒是更加重要些,於是臨時改了行程,他們一併走往竹姿的房間。
門沒有關,一些小宮女來回進出,臉上的表情都帶着笑意,一掃之前愁眉苦臉的樣子,黃少少叫住了一個,問藍柔在不在裡邊兒,宮女點點頭,說藍柔一夜沒走,守在病褟旁吋步不離。
“西雲國跟我想的實在有點不同。”周伯若有深意的說出這句話,可惜黃少少對西雲國過去並不是太瞭解,所以周伯說的“不同”之處,她倒是無法立即體會,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大概可以察覺出周伯隱居山林或許跟東西雲國間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而原因她不方便問,只期待有一天周伯會自己告訴她。
雖然門沒關,黃少少還是敲了兩下門才走進去,一踏進房裡立刻看到藍柔欣喜的表情,她看着牀上躺的竹姿,確實一個晚上下來,整個人的氣色都變了,蒼白的臉頰開始紅潤起來。
“少少姑娘,這藥真的有救,今天早上我看見了公主的手指自己動了一下,絕對不是眼花。”藍柔興高采烈的報告着。
周伯臉上雖然仍掛着”早知如此”的表情,不過黃少少還是看的出他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那樣救好,這幾個月終於是沒白等,好人總是有好報的。”黃少少微微一笑。
藍柔又問:”那李柏翰現在的狀況還好嗎?”
一樣的回答,周伯搶着說:”死不了。”
“那還真要好好的感謝他,果然公主相信的人,眼光絕對不會有錯。”藍柔又說。
受不了這種你來我往的稱讚,周伯咳了咳,暗示黃少少可以走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去看看這個傢伙的狀況吧。”
話一說完,他立刻拉着黃少少??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