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凝沒有管連咖啡都沒顧得幫她衝的秘書孫尚姠，
兀自嘟囔一聲，
便自個兒起身去衝咖啡了~~
樓下，
沈飛百無聊賴的刷着短視頻，
很快，
孫尚姠就着急忙慌的從樓上下來，一溜煙衝向沈飛，激動的高跟鞋都差點跑掉了一隻，“哎呀媽，沈先生，您真來啦~”
旁邊的保安大爺瞪大了眼珠子，
上上下下打量沈飛，
嘴裡嘀咕：這光頭是誰啊，小孫咋這麼着急捏？
難道是小孫的男朋友？
找誰不好，怎麼找了個光頭呢？這小孫的眼光……保安大爺搖了搖頭，心裡尋思：眼光不咋滴！
“閒着沒事，來轉轉！”
沈飛雲淡風輕的迴應，“你們的辦公區在這邊，廠房在哪邊？”
沈飛指了指面前的辦公樓，也就五層樓那麼高，跟其他的大企業比，確實蠻寒酸的。
“在辦公樓後面不遠處，後面全是我們的生產廠房！”孫尚姠指了指辦公樓後面的方向，笑着迴應，“您今天……？”
她想知道沈飛今天到來，是有何貴幹？
是爲了幫她們帶貨麼？
當然，
人家都沒吐口呢，她也不好意思說的太直接。
“現在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帶我去廠房轉轉？”沈飛問道。
“可以，可以是可以，要不要我先打個電話，裡面有點亂糟糟的，怕碰到沈先生您！”孫尚姠面露恭敬之色，小心翼翼的迴應。
這尊大佬能來這裡，孫尚姠當然是相當興奮的，千萬別得罪了纔好，必須好生招待啊。
“不用，我沒那麼矯情！”
沈飛笑着擺了擺手，其實內心打算：老子就是想要看看真實的一幕。
突擊，才能看到真實。
“好！”
沒想到孫尚姠竟然直接答應，“你跟我來，咱們先到廠區綜合辦，我給你拿頂安全帽！”
“隨便看看，有這個必要？”沈飛皺了皺眉。
“生產現場，安全第一嘛！”孫尚姠笑笑。
“也是！”
沈飛點了點頭，跟着孫尚姠朝着辦公樓後面的廠區走去。
環顧地裡位置，
白大象的廠址在郊區，大煙囪一直往上冒着白煙，
沈飛指了指那大煙囪，“大氣，直接排放到空氣中？環保沒查伱們？”
意思是：你們這不相當於是在污染環境？環保部門會放過你們？
“沈先生有所不知，煙囪冒出的白煙，實則不是煙氣，而是水蒸氣！”孫尚姠笑着解釋。
“嗯？”
沈飛有點懵逼了。
“這也是相應國家環保政策，所以我們廠很早就上了除塵設備，具體原理呢就是：這套設備不僅有生產過程的除塵作用、還能將鍋爐燃燒產生的二氧化硫等有害氣體，用除塵設備裡的化學顆粒吸收，轉化成可以二次利用的爐灰……”
這些爐灰，經過機器壓縮，是可以製作成灰磚，用於建築的填充牆的。
而排除的氣體之中的粉塵、以及二氧化硫等有害物質，則被吸收的一乾二淨，只不過這個過程需要冷水進行冷卻，
冷卻過程，冷水吸收了尾煙的餘熱會被加熱，產生水蒸氣，
雖然水蒸氣能夠回收利用一部分，但卻做不動百分之百回收利用，所以，會有一部分水蒸氣排向大氣……
總體來說，上環保設備之後，廠子的排放標準早已達標，不會對空氣產生污染的。
經過孫尚姠的詳細解釋，沈飛雖然也只能明白個大概意思，而且感覺很高深、很高大上的樣子，
但聽到對空氣無污染，沈飛這才放下心來，“這套額外的設備配置，不少值錢吧？”
“確實，都趕上生產設備的三分之一價格了！”孫尚姠聳聳肩，“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沈飛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從零六年開始，國家一直提倡、且注重環保這一塊，尤其是工業污染這一塊，抓的很嚴的。
農村甚至都要取消燒煤球、以及燒柴火，要集中供天然氣的方針政策呢，更遑論環保部門對工業產業的環保要求有多嚴格了~~
“欸，那個叉車師傅的腿……？？”沈飛忽然看見遠處的一輛叉車，那師傅好像是個瘸子，一瘸一拐的從車上下來。
當沈飛剛提出疑惑，
就看到跟那個叉車師傅對接的一箇中年婦女，竟然……少了條胳膊，
用另一隻剩了半截的胳膊胳肢窩位置夾着電動開關設備，而這隻完好的手臂在操作電動開關上的按鈕，
電動開關連接一根電線，
電線一直延伸過去，是一個大的升降架，升降架上有一個大鉤子，正在勾着貨物，往叉車上面裝運……
而那叉車師傅想湊過來幫婦女的忙，婦女卻搖了搖頭，“瞧不起誰呢，老劉，你一邊兒歇着去，我能行！”
“嘿，那你慢着點，我再把叉車往跟前湊湊~~”
叉車師傅一瘸一拐的重新上車，然後開動叉車，往升降架小心翼翼的挪動……
此刻，
沈飛滿臉的尷尬，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問下去了。
然而，
孫尚姠好似明白了沈飛此刻的心中所想，
表情一臉平淡的出聲，“這，在我們廠，是常見現象，希望沒有讓沈先生受到驚嚇……”
孫尚姠說的比較平淡，
但沈飛聽得……卻有些驚濤駭浪，
“剛纔那兩位，一個是老劉師傅，一個是張翠霞，翠霞大姐在這裡做了二十五年了，老劉師傅也在這裡開了三十年的叉車了~”
孫尚姠笑着解釋。
沈飛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他們的腿和胳膊，是……工傷？”
“哪兒啊~~”
孫尚姠搖頭失笑，“他們進廠之前，就已經是這樣了。”
“啊？！！”
這次，沈飛徹底驚訝住了。
這麼說來，這兩位進廠之前，已經是殘疾人士了，你們廠怎麼……怎麼會招聘這樣的工人呢？
這不符合常規的工廠招聘標準啊！
人家工廠招聘，第一條肯定是：身體健康。第二條：吃苦耐勞。第三條……
這兩位……明顯連第一關都過不去啊，
難道是有關係進來的？
“沈先生勿大驚小怪，您看那邊，那個正在卷繩子的……”孫尚姠指了指東北方向倉庫門口，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下身兩條腿好像有問題，坐在輪椅上纏繩子呢，“他叫王小強，是去年才進廠的。他是患有小兒麻痹症……”
“再看那邊，那位是李鳳大姐，她是五年前進廠的！”孫尚姠又指着西北角位置那位中年婦女。
那位中年婦女，拄着雙柺，正在吃力的晾曬雨布……
沈飛已經驚訝的瞪大眼珠子，嘴巴都大張着，顯然是有些說不出什麼話了。
哎呀媽，
合着，整個廠子，都沒見到一個全乎的工人啊。
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沈飛注意到了，那就是：孫尚姠這位秘書助理，竟然在兩人所注意到的所有工人，她都能夠一口喊出他們的名字，
而且還能準確無誤的說出他們以前的情況，
這就……很神奇了。
接着，孫尚姠拉着沈飛來到了廠房綜合辦公室，
沒想到坐在辦公室的女孩，是一個獨眼；另一隻眼睛全是眼白，第一眼看過去確實有點嚇人。
那女孩正在電腦前敲敲打打，可能是在錄入什麼數據吧。
見到孫尚姠，趕忙起身，面帶乾淨的笑容：“孫姐姐，您來了！”
可是，
隨之，
那女孩注意到了孫尚姠身後到來的沈飛，
頓時立馬擡起一手，捂着自己那隻全是眼白的眼睛，然後低着頭，往後縮了縮身子。
但她身後就是一整排的儲物櫃，
裡面都是文具、勞保手套什麼的，
她壓根退無可退啊。
看神色，這女孩好像很驚恐的樣子。
孫尚姠笑着安撫：“小莉別怕，這位是沈先生，也就是你經常聽的那首《萬疆》的皇叔啊，你沒認出來？”
“啊？！！”
聽到此，女孩立馬擡頭，
可是，
目光跟沈飛一對視，
她立馬就又低下頭去，
再次露出驚恐表情，還帶着一絲絲的膽怯在裡面。
沈飛這算是大概知道怎麼回事兒了，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還有待進一步確定；笑着打了聲招呼：“你好，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我的粉絲，謝謝你喜歡我的歌，希望我的歌可以給你帶來歡樂……”
說着，
沈飛走上前去伸出手來。
女孩還是有些膽怯，或者說是自卑的膽怯，看到沈飛伸出的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你不是早就想見見皇叔真人了嗎？這不就在你眼前，你咋還害羞了？趕緊握手啊~~”孫尚姠善意的笑道。
終於，
小莉伸出手來，小心翼翼的跟沈飛握了一下，又快速的收回，但臉頰已經通紅一片。
沈飛咧嘴無聲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就往後退了退；生怕自己的光頭嚇到這個自卑又有些內向的女孩似的。
“先別害羞了，幫我和沈先生拿頂安全帽，我們去生產車間轉轉！”孫尚姠再次笑着出聲。
“啊？哦哦~~”
女孩慌亂中打開抽屜，拿出一排鑰匙，緊張的找到鑰匙上的標籤，打開身後櫃子的門，慌慌張張的拿出兩頂紅色安全帽，“這個……可以麼？”
事實上，
在工廠，生產線工人佩戴黃色安全帽，檢修工人多爲藍色安全帽；廠領導則是紅色安全帽，比如：洛紫凝的安全帽就是紅色的，後面表上數字：001.
而外面的領導來廠裡視察，或者是外賓到來參觀，一般使用白色安全帽。
顯然，激動無比的小莉，拿錯了帽子！
“沒事，沒事，都可以！”
秘書孫尚姠笑着接過帽子，然後將其中一個遞給沈飛，“喏，外賓需要帶白帽，湊合一下！”
“我無所謂！帽子質量過關就行，啥顏色倒是不挑！”沈飛聳聳肩，接過安全帽，直接戴在頭上，還順帶繫上了安全扣。
臨走，
沈飛還又朝着小莉揮了揮手，小莉嚇得趕忙低着頭，讓電腦屏幕擋住自己的臉。
兩人出了門，
孫尚姠笑着說道：“小莉平常不這樣的，挺開朗的一個女孩兒。”
“嗯，可能是見到生人才這樣吧！”沈飛點了點頭，表示不在意。
當沈飛跟着孫尚姠走進生產廠房，看到生產流水線以及廠房裡的環境，頓時知道剛纔提出突擊視察，孫尚姠爲啥沒有拒絕，而是直接答應了。
廠房的環境，真的很乾淨，
生產線看着也很衛生，
而且生產線上所有工人都穿着防護服呢，
所以，
人家壓根就不擔心你的突擊嘛！
最最關鍵的是，進入廠房之後，終於印證了沈飛心中所想：這裡的工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健全的。
少胳膊少腿，都是常見殘疾；瞎眼、耳聾、雙腿殘疾、輪椅、沒有雙臂燈，這裡全有！
甚至還有嘴歪眼斜，說話不利索的工人。
但孫尚姠進來之後，
每到一處生產位置，那些工人都會抽空熱絡的跟孫尚姠打聲招呼，而且看起來很親切，沒有絲毫見到廠領導時的緊張和膽怯！
若說他們是上下級關係，有點不合適；反倒更像家庭氛圍。
孫尚姠就像是一個年長的家長，工人則像聽話的小孩子，打招呼時充滿了尊敬和親切。
這種溫馨、隨和的氛圍，真的很不錯。
甚至有個雙耳失聰的工人，沒有注意到沈飛兩人的到來，旁邊的一個員工立馬上前，拍了拍這位失聰工人的肩膀，又指了指身後……
那失聰的工人這才扭過身來，笑呵呵的跟孫尚姠打招呼。
孫尚姠用雙手笑着比劃幾下，
那失聰的工人也憨厚的比劃幾下迴應孫尚姠，孫尚姠朝着他豎起大拇指，面露可愛的笑容；那漢子笑得更開心了~~
等離開之後，
沈飛笑道：“沒想到你還懂手語？”
“不多，跟着他們學了一點點，也只能簡單的交流罷了！”孫尚姠謙虛道，“我們洛總懂的比我多。”
沈飛略感詫異，沒想到那個高冷的女人竟然還懂手語。
“洛總專門請了手語老師教她的！”孫尚姠解釋，“她就是這麼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當然，也是全廠最辛苦的那個人！”
半個小時時間，
兩人蔘觀了整個生產廠房，沈飛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心中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了，
只是心中的震驚依舊揮之不去：沒想到白大象，竟然是這麼一家特殊的企業！
要是沒有進來，沒有起眼目睹，沈飛真的不敢相信：全廠工人全是殘疾人士！
“當初洛總爺爺建廠的時候，就說過：要做一家特殊的企業，要讓那些身體有疾、找不到工作的人，都能養活自己！”
回去的路上，孫尚姠閒聊着，“所以，這個廠子自從建立到現在，幾十年時間一直秉承這個原則，你看到的就是最真實的一幕！”
“而且，當初他爺爺說過讓利於民，洛總繼承這家廠子之後，也一直秉承這個原則，”孫尚姠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從沒請過明星代言，也沒做過多少廣告……”
沈飛點了點頭，
心裡尋思：所以，你們的產品，在市場的份額，越來越縮水了~~
但心中情緒卻有些複雜~~~
說不出的複雜，甚至有那麼一丁點悲哀和難受~~
“三天前，生產部門的所有班長、主任，一起堵了洛總的辦公室門！”孫尚姠說出了一個勁爆消息。
沈飛詫異：“爲啥？不給工錢，工人鬧呢？”
孫尚姠搖了搖頭眼眶好像充盈了一些溼潤，“不是鬧工錢，而是他們要主動消減自己一半的月收入，來幫助廠裡度過這次難關！”
聽到這個答案，
沈飛整個人都繃不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