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需要聽，旁觀者的神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邏輯很簡單，如果說以你的體系修行的人都對你產生不了威脅，只有我們可以，那換了誰在太初的立場上也會設法把這幫人弄死，這很正常。旁觀者裡起碼有一大半做過領袖的，這幾乎不用考慮。
“我們是原生位面，宇宙基石源於此。”夏歸玄笑笑：“你創世之時，遠遠還沒有現在的實力，無法憑空創造一個世界，於是藉助我們的位面基石來擴展宇宙。演化宇宙的是你自己剝離出的人性部分，既達到了一種類似於斬三尸的效果，也達成了創世實驗，成就了真正的無上，一舉兩得。”
太初不語。
夏歸玄的分析當然是說到了真實的始末，他的目光已經看透了時空，超越了維度，彷彿正在看着那個時代的大爆炸，一幀一幀現於眼前。
“在創世之初，你還處於一種閉關演化的狀態裡。”夏歸玄慢慢道：“當徹底成就無上而出關，卻發現我們這些原始人也已經發展出了自己的修行，衆生之願和人皇之力，竟然已經可以凝聚神靈。有女魃，所居不雨；有刑天，斷首仍在。共工觸不周，天不足西北；夸父追炎陽，手杖化桃林。修行的飛速崛起讓你覺得，不能繼續下去了……”
太初自己聽得也有那麼點出神。
彷彿也看見了當年所睹的鴻蒙初始，洪荒龍蛇，華夏之源茁壯而長，人類的力量能破天地。
“你不敢直接出手抹去我們的星球或者生靈，擔心動搖你所演化的宇宙基石，會出問題……於是試圖用天災來阻止。恰逢不周山折，你演傾世洪水，淹沒大地……但你沒有想到，這卻又成了人們成聖的舞臺。有人素手補天裂，有人治水安九州，天下遂定。”
白狐窩在老公懷裡，不打架了笑嘻嘻。
“你借人們對龍的意象，拼接創造出了龍神降世，本來指望藉此替代統治。結果沒想到人們不認這一套，大家敬的是龍之意，不是真正跑出來的龍，龍神屁事沒做成，反而被趕去不周山西北照明去了，是爲銜燭之龍。其他龍被人當坐騎了……”
大樂之野，夏後啓於此儛九代，乘兩龍，雲蓋三層。
正在和佛國打架的龍神打了個噴嚏。
“此時先輩們或許開始和你有了約定，成聖者避隱崑崙而不出，人間事，人間定。絕地天通者，是顓頊，也是你，這是你們的共識和約定，自此人間少有仙神，盡歸崑崙之虛，是爲歸墟。”夏歸玄冷冷道：“但問題來了，誰爲天帝？”
“你當然不可能讓炎黃或顓頊繼續爲帝，否則以後還有你什麼事？此前的約定已經把這條路斷了。但你也不能自己爲帝，否則營造出來的悠悠天道之意就被自己破壞了……於是你立萬界天國，根據不同的文明分成好幾塊，各自混戰，便永遠威脅不到你……”
“最好全部打崩，自己磨滅自己的傳承，後人會忘了東皇，忘了帝俊……甚至忘了在很早之前，大家本來就有自己的神靈，忘了河圖與洛書，忘了四方與四時，融進了後來者的體系裡。”
“然後慢慢培養人們對昊天的信仰，建立一個全新的由你掌控的天庭。與此同時，引動魔神羅睺，吞噬星球靈氣，截斷了地仙之途與飛昇之路，天與人之源都被你斬斷了，一盤大棋。從此之後，原生文明對你再無威脅，有朝一日，可能連崑崙都會被你抹去，永絕後患。”
說到這裡，夏歸玄嘆了口氣：“再說說阿花？”
阿花：“……”
太初：“……”
“莫說混沌生而宇宙死，宇宙的生死根本不在你的考慮內，你創世都創完了，爲的不過是證無上，證都證完了這宇宙對你不過個工具，毫無價值……或許最大的價值，就是觀測不同文明的衍生與衰亡，成爲你無上之後的養分。”
“最後的價值是，再看它由生到滅的過程，說不定還能讓你更進一步？不知道無上是否有巔峰，或許有，或許無。這個宇宙之滅，需要的是漫長的自我坍縮毀滅，不是人爲，具現成人的話，就是阿花的自我復甦，逐漸使宇宙衰亡，你是一直在觀測與等待這一點的，千棱幻界的擴張，只是你催化這一點的過程。”
“換句話說，真正想滅世的，是你！只不過你的滅世意義與衆不同，過程也不同罷了。”
旁觀者包括東皇界衆人在內，一片緘默。
夏歸玄真正把所有的線條都穿了起來，合情合理地推斷出了太初的一切舉動內在的邏輯，至少在面上看去，無法反駁。
太初也沒有反駁。
它看似已經不想反駁：“還有嗎？”
“沒有了……哦，等下，待我裝個逼。”夏歸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很遺憾，所有算計環節中最大的意外站在了這裡。無論是炎黃之脈，還是阿花之緣。”
太初啞然失笑。
它似是沉默了一陣子，才慢悠悠地道：“你說得都對，狡辯這種事情對我並無意義。”
夏歸玄頷首：“不錯，冰冷高懸的天心，你也不會有什麼丟臉情緒，也沒必要爭論對錯。我們曾經所修之‘天道’，看上去都是跟你靠攏的……看來倒也不能算錯？至少你這樣，還真的很強。”
太初淡淡道：“這本就是正途……割裂了那個逗比之後，你看，她只會搗亂。”
阿花大怒：“你……”
夏歸玄捏了捏阿花的手，輕聲道：“但那是你……你已非人，阿花反而是人。正如我們也是人……人有人道，與你不同。”
“有何不同？”
“我有祖先的眷顧，有山河的羈絆，有愛人的不捨，有文明的傳承。在多維宇宙的角度上，這片宇宙的生滅，於你只是觀測，於我卻是全部。具體這這片地方，於你是階梯與障礙，於我是故鄉，生茲在茲的地方。”
夏歸玄一字字道：“無論你是從哪裡來的，是怎樣的生命，我無意探究。請你滾回你的世界裡，這裡是我的星球，不是你胡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