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易雲的話，林心瞳吃了一驚，她沒有想到易雲如此敏銳，竟然能察覺到她魂海中的白月吟靈魂，要知道，白月吟雖然肉身被毀，實力大跌，但哪怕只是靈魂體，也境界超凡，讓人難以察覺。
猶豫了一下，林心瞳緩緩點頭。
易雲的神色，一下子冰冷起來：“心瞳，你跟我說，這白月吟收你爲徒的目的，是不是爲了奪舍你？”
“不是的。”林心瞳搖頭，她嘆了一聲：“不是奪舍，是融合，我跟師尊，融合爲一體，這其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師尊她也有苦衷。”
“融合？”易雲冷哼一聲，“融合爲一，難道沒有一個主導嗎？心瞳，你太善良柔弱了，以白月吟那般強勢的性格，定然會以她爲主導，你會慢慢失去自我的。”
林心瞳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道：“師尊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而且融合也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也有不得已爲之的理由……”
林心瞳說到這裡，易雲心中一疼，他知道，林心瞳的理由，相當一部分是因爲自己，他體內被祖神下了追蹤印記，若不殺祖神，他難活命。
易雲嘆了一聲，輕輕的抱住林心瞳道：“不管未來怎麼個樣子，我都與你一起面對，至於你師父，她是歸墟的女皇，從上古時代就成就神王，一直活到現在，你認爲你瞭解她嗎？”
這個世界上，善良之人很難成爲王者，從億萬年前與祖神對決到現在，白月吟可謂一生征戰！之後白月吟還開疆闢土，建立了不朽神國！這樣的人，怎麼看得透？
林心瞳不語，易雲凝聚神魂力，直入林心瞳的眉心：“心瞳，放開魂海，讓我的意識進入，我想見她，而且，她應該也在等我了。”
現在，易雲有很多話，想要與白月吟問清楚，也包括青陽君的恩仇。
對易雲的精神力，林心瞳自然不會反抗，下一刻，易雲就已經進入了林心瞳的精神世界中。
清澈的湖水，碧波粼粼，林心瞳的魂海，宛如一個小世界，這裡風景如畫，美不勝收。
在這碧波之中，有一個膚如凝脂的少女，她一頭烏黑的長髮肆意的飄散在碧水之中，宛如怒放的黑玫瑰，她身體未着寸縷，但那一湖已經隱藏在碧水之中，無法看到。
白月吟！
她是叱吒歸墟的絕世天女，即便是肉身被毀，只有靈魂體，易雲也沒有在她身上看到弱勢的感覺。
面對這個女子，易雲感情極爲複雜，她救過自己，也害過青陽君，她爲天下而戰過，也將林心瞳逼上了絕路。
白月吟飛身而起，在她起身的瞬間，那潺潺的碧水附着在她身上，幻化成了一件藍色紗衣。
她如輕盈的蝴蝶一般，足尖在水面輕點一次，飄然落在岸邊。
她回過頭來，看向易雲，眼神之中，蘊含了極爲複雜的情感，像是感慨，像是回憶神往，又像是黯然心傷……
這眼神，讓易雲怔了一下，他本來是來找白月吟興師問罪的，當然，他也破壞了白月吟的佈局，他本以爲白月吟會心有怒氣，或者滿目殺機，但易雲沒料到，白月吟看到自己，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沒想到，你得到了他的傳承，而且……你竟然已經修煉到了這等地步。”
“嗯？”
易雲眉頭一挑，白月吟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擊敗天璇神將時，我看到了你的力量，那是林前輩的萬魔生死輪……”
林前輩？
易雲愣了一下，白月吟所說的林前輩，應該就是道始天帝了。
這還是易雲第一次聽到道始天帝的姓氏，當年道始天帝爲尋找天后聖美，來到歸墟所在的宇宙，他開闢武道，留下傳承，對歸墟的武者而言，哪怕是對那些上古神王來說，道始天帝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同傳說中神明一般，一般人稱呼其名，自然是道始天帝，而白月吟卻叫的是“林前輩”。
這讓易雲有一種感覺，白月吟應該跟道始天帝見過面，只有這樣，她纔會有這樣的稱呼。甚至相對其他上古大能而言，白月吟和道始天帝的關係，可能更近一步……
“這大概是宿命吧。當年林前輩用傳承，爲我築下道基，現在你用這份傳承，來斬我的道……”
“我斬你的道？”易雲冷哼一聲，“你的道，就是奪舍自己徒弟？你的道，就是不顧往日恩情，暗害自己的夫君？”
青陽君之死，讓易雲對白月吟總是心懷芥蒂，青陽君對他都大恩，如果可能，他自然想爲青陽君報仇。
“斬殺夫君？”白月吟秀眉一挑。
易雲一招手，一座黑色的小塔憑空出現，浮現在他的手心：“這座塔，你不會不認識了吧……”
“降神塔……原來你說的是劍青陽。”白月吟神情冷漠，“數千萬年前的舊事，想不到你竟然知道，你應該是得了劍青陽的傳承吧？”
“不錯，我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害青陽前輩，又爲什麼要嫁給他，你堂堂上古神王，高高在上，青陽前輩不過是一個璽印神君，若不是你，他即便終生止步於神君，但也有千萬年風光榮華。”
“千萬年榮華？在宇宙億萬年曆史長河中，武者多如恆河沙數，哪怕活上數百萬年時間，也不過是一瞬罷了，神王之下皆螻蟻，而神王之上，也要承受種種桎梏，沒有誰該註定風光榮華，生死有命，武道巔峰之下隕落，摔到粉身碎骨，也是氣運不足。你說的劍青陽，是數千萬年前，我神魂被敵人打到四分五裂之時，以大轉生術輪迴，將神魂化作十萬八千，沒入未出世的胎兒之中沉睡，待到這些女子成長起來，我的意識便會覺醒，劍青陽之妻體內，正有我的一縷意識，當所有意識覺醒，最終融合，那是我的第六世人生……”
“靈魂化作十萬八千？這意味着你一口氣泯滅掉那麼多女子的意識？”易雲皺眉，他雖然不是心善之人，但也不喜白月吟的做法。
“我從她們胎兒時代，就已經種入意識，她們本身就是我的一部分，但若你非要認爲我剝奪了她們的意識，也無可厚非。”
白月吟聲音清冷，對此不以爲意。
易雲深吸一口氣，他清楚，站在眼前這個女子，她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見過了無數的生死，太多的悲歡，她親手所殺之人，怕也是不計其數了。
這樣的一個人，早已看淡了一切。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白月吟一個活了億萬年的神王，她對普通人而言，也如天地神明一般，在她眼中，萬物平等，無論芻狗還是人類，都不過是生命的不同形態而已。
“易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體內有祖神留下的追蹤印記，但你心比天高，你想的是，待你突破神王，與祖神一戰！但你怕是沒有時間，而且就算你突破神王，也無法突破神王的桎梏，你最終不會是祖神的對手。”
“神王桎梏？”易雲一怔，他想起剛剛白月吟所說的話，神王之下皆螻蟻，而神王之上，卻要承受桎梏。
白月吟歎了一聲：“天道有缺，億萬年前，祖神拿走了天道一角，上古時代，神王輩出，而從那之後，神王越來越少，億年未有一個，我也因爲這個，修煉舉步維艱，當年聖後天美，獨自修成大轉生術，而我卻不得不借助心瞳的力量。我佈局這麼久，你的出現，卻將一切打破……”
拿走天道一角？聽到白月吟的話，易雲愣了好一會兒，天道虛無縹緲，祖神竟然能取走它的一部分！這等實力，簡直讓人驚悚！
“所以……在天道有缺的情況下，你註定無法成就完美神王，你想戰勝祖神，幾乎不可能。從天道缺失的這億萬年來，雖有天縱奇才之輩，成就了神王，但他們的神王境界都有所缺失，這是他們無法擺脫的桎梏。”
“這些人成就神王之後，也有悠長的壽命，但當他們施展神王之力時，他們的修爲會損失，壽元也會燃燒，若是常年征戰，他們會慢慢到油盡燈枯的境地，境界跌落，衰老死去，所以歸墟現如今的神王，大都隱世不出。”
聽到白月吟的這番話，易雲心中恍然明悟，怪不得歸墟如今各大勢力，如太初仙門、大乾神州等等，都沒有神王坐鎮。
除了白月吟之外，也沒有哪個神王出來開疆闢土，建立神朝，按理說，歸墟若是億年出一個神王，神王壽命又長得可怕，那歸墟積累下來，神王應該還是有不少的。
一兩個神王偏愛歸隱，倒也正常，全部神王都歸隱，那就奇怪了。
“原來如此……”
易雲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大勢力都選擇供奉一個神王，爲神王提供珍貴無比的天材地寶，來換取神王的一個人情，可以在關鍵時刻，爲他們宗門出手。
在天道有缺的情況下，這的確是各大神王的最優選擇。
“看來，你並沒有神王桎梏。”
易雲對白月吟說道，就目前來看，上古神王如今似乎只剩下白月吟一人！
歸墟所有大能，也只有白月吟在天道缺失之前，就突破了神王，這也是她能建立白月神國的原因。
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如果白月吟願意，她都可以一統歸墟！
在天道有缺的情況下，哪個神王敢跟白月吟打？
“既然你沒有神王桎梏，那天道被祖神拿走，對你影響最小，這個世界規則，甚至對你有利，你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人，可是所有神王中，似乎只有你在與祖神激戰，甚至爲此不顧性命，你爲什麼？爲了救世？救己？……”
白月吟搖頭道：“正是因爲沒有天道桎梏，我是當今歸墟，唯一能威脅到祖神性命之人，祂又怎麼會留我性命？我不殺祂，祂也會來殺我，我與祂，已是不死不休。”
“武道巔峰難以企及，攀登巔峰的無數武者，終究都化作土灰，想要跳出輪迴，除非達到他那樣高度，苟活於世，又有什麼意義？”
白月吟說到這裡，長嘆一聲，一雙美眸中流露出些許幽思。
易雲知道，白月吟說的“他”，是道始天帝！
這個冷血無情的戰爭女王，每次只有在提到道始天帝的時候，纔會流露出女子的柔弱情感。
白月吟說過，當年道始天帝爲她築下道基，想必道始天帝在她心目中有非同一般的地位了，這個地位，無人可以替代！
“你難不成……想去找他？”
易雲心中陡然冒出這個念頭，按照忘川神王所說，道始天帝在留下傳承，找到天后聖美之後，已經離開了這一重宇宙，他也許回了三十三天，但也可能去了另一層面的宇宙！
這個世界，遠比易雲想象的要廣闊，歸墟和三十三天，都只是其中之一罷了，既然有如此龐大的世界，爲何不去探索？
易雲傾向於相信，道始天帝是與天后聖美一起，去探索新的宇宙中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心比天高的白月吟，又怎麼甘心留在歸墟之中？
更不要說，她似乎對道始天帝有特別的情愫……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哪怕白月吟現在再冷血無情，但在億萬年前，她也還是一個純情少女，面對教授她傳承，改變她人生軌跡的道始天帝，她難免生出仰慕之心……
“你要殺祖神證道？”易雲突然問道。
白月吟意外的看了易雲一眼：“你倒是很敏銳，不錯，擊殺祖神，得到那天道一角，若是能煉化它爲本命璽印，則是唯一一個達到武道巔峰的可能。但那太遙遠了，今日我肉身盡毀，你帶走心瞳，等於斬了我的道。”
聽到白月吟的話，易雲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明白了，白月吟這一生征戰，從來都不是爲了救世，什麼白月神國，什麼天下蒼生，在她看來如同過眼煙雲。
她只是想要證自己的道。
當年與道始天帝相遇之時，她的實力還非常弱小，她與道始天帝和天后聖美相差太遠，她也許小心翼翼，暗埋情愫。
有朝一日，達到接近他們的高度，是白月吟的執念，或許，她的道就是找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