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塵在鑄器上有天賦嗎？
實際上，是有那麼一點的。
當初得手青丹谷的混元鼎煉製之法後，他就一度打算親手煉製。
所以，他曾經花了一段時間，特意去段鋒那裡學習基礎鑄器之術。
段鋒的鑄器之術，源於段家。
而段家的鑄器傳承，則是當年開闢戰爭時，從天帆城一位修士那裡得來。
雖然未得精髓，但基礎理論這一塊兒，還是非常正宗的。
在段鋒的教導下，羅塵明悟了所謂鑄器之道。
要想鑄器，首先得精通各種礦材的特性，以及相應的處理手法，其次則是對火候的掌控，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陣法的掌握。
這三點，每一點都不算很難，稍有涉獵，便可初步掌握。
哪怕是最需要天賦的陣法一道，對於金丹修士來說，低階的陣法還是沒什麼難度的。
可三者若是組合在一起，難度就暴漲數倍甚至數十倍不止了。
羅塵當初求教之時，就在段鋒指導下，試着煉製一些基礎的法器。因爲嘯月山脈開闢戰爭的緊迫，他到最後也沒有成功煉製出來哪怕一件下品法器。
不過即便這樣，段鋒也曾讚歎過羅塵是有一定鑄器天賦的。
箇中原因，除開段鋒“恭維”之外，羅塵本人對各種礦材特性的瞭解，也是實打實的。
因爲煉丹一道，並不僅僅只是用草木之屬的藥材。
很多時候，煉丹也是要用到金石之屬的。
就譬如羅塵早期的玉髓丹，所用主材乃是浣玉，後來煉製玉露丹，三大主材又有藍煙玉，諸如此類。
爲了精進煉丹之術，羅塵對各類礦材一直有着不俗的認知。
那藍煙玉，二階礦材，煉丹時只需要抽取其中“玉煙”。但此玉，若是用來煉製法器，玉煙反而是無用之物，會影響法器的穩定性。
反其道行之，此玉特性便盡在掌握之中。
再加上羅塵百年來，閒暇之時基本上都會看書，功法秘籍、山海見聞、風土人情、百草石木，無所不精，來者不拒。
可以說，要想了解各類礦材的特性，對他來說並不算難事。
尤其，他本人並不想成爲鑄器大師，若僅僅只是針對性的瞭解某件法寶所需的礦材，多花點時間針對性惡補即可。
當然，鑄器手法相關的技藝，也是需要熟練掌握的。
跟熟練相關的，羅塵從來不擔心！
而第二點，鑄器火候掌控這一塊兒。
對於普通人來講，或許極其艱難。
可對於羅塵，反而是最容易的一件事，論及對火候的掌控，他說第二，同輩之中敢稱第一者絕無幾個。
不管是多年煉丹，還是所習火法，亦或者轉修《天凰涅槃經》後，他對火焰的操控，已然達到一個另類的高度。
可以說，制約羅塵鑄器最大的問題，是陣法這一塊兒。
而這個問題，也不僅僅只是制約羅塵一個人，它還制約着許許多多低階鑄器師。
無他，陣法一道着實太過複雜了。
大到風水地理的瞭解，小到陣紋禁制的鐫刻，無一不在影響陣法威能大小。
若無陣道天賦者，壓根走不長遠。
因此，許多低階鑄器師，鑄造法器之時都是會邀請和自己熟悉的陣法師，讓他們幫忙在初步成型的法器上鐫刻法陣。
甚至說，不僅僅是低階鑄器師！
就連一些頂尖的鑄器大師，在遇到不拿手的陣法時，也要邀請他人。
譬如天冶子爲羅塵鑄造混元鼎，就曾邀請了韓瞻和青霜妖皇兩人一起刻陣。雖然裡面有窺探青霜妖皇空間陣法的心思，但也跟天冶子對空間陣法掌握不熟練有關係。
鑄器師跟陣法師的關係，大致就跟煉丹師與靈植師、採藥人的關係相當，甚至更加密切！
對於陣法這個制約因素，羅塵一開始是沒什麼底氣的。
即便有閔龍雨和傅九生教導，他也不過堪堪入門而已，所佈置的陣法登不上大雅之堂。
可來到北海之後，他有意識向韓瞻請教。
配合熟練度面板。
近二十年下來，他的陣道即便談不上登堂入室，卻也略有小成。
一階、二階陣法可信手拈來，三階大陣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下，也可勉強佈置。
他自覺，以自己如今的積累，親自煉製一件屬於自己的防禦法寶，應該不會很難。
這也是他有底氣，不借助他人之手，要自己來的原因之一。
自己打造的武器才趁手嘛！
然而，隨着羅塵對鐵簡上記載的煉器法門研讀越來越深入，他的眉頭就皺得越來越緊，幾乎快擰在一塊兒了。
韓瞻一直關注着羅塵的進展，自然也發現了他神色下意識的變化。
在羅塵放下鐵簡休憩之時，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羅塵陰晴不定的反問了一句，“前輩，你知道上古之前的煉器之法嗎？”
韓瞻一愣，旋即回道：“略有了解，當今煉器主流以精巧玄奧著稱，上古之法卻是推崇自然，簡單古樸。若形象點的說……給你打個比方吧！”
“給你一顆最堅硬的錘牛妖的牛頭，讓伱打造一件碎顱錘法寶。你以上古之法利用，那就是挖去血肉，輔以金石填充，佈置陣法，一件碎顱錘就好了。而以當今煉器主流，很大可能是去其雜質，取其精髓，熬煉成液，填充各種能夠增幅錘牛妖的厲害材料，以模具成型，最後鐫刻法陣，才得來一件威能不俗的碎顱錘。”
“前者簡單粗暴，操控起來直來直往。後者精巧玄奧，不僅威能更厲害，修士操控也能更加得心應手。因爲加入的材料中，還會有一些適應修士法力和神識的特殊之物。”
“當然，也不是說老一輩的法門沒有可取之處。至少，簡單就不只是個貶義詞，它也意味着煉製方便，只要有材料，便可短時間內製作出武器來。”
韓瞻用自己的見識，跟羅塵大致區分了一下兩個時代的煉器法門區別。
總的來講，是呈現精細化，不斷進步的趨勢。
不過！
好好地怎麼問起了上古之前的煉器之法？
他們是今人，各項技藝，乃至修行理論都不知道迭代更新了多少次。
莫非？
“難道你這鐵簡上記載的是上古法寶煉製之法？可我之前大略掃了一眼，也很複雜，一看就是今人手段啊！”
羅塵苦笑道：“前輩自然是沒看錯的，這確實是今人手段。可是上面的法門，卻是今古結合之法，既有推陳出新之意，又保留了古人鑄器的一些優點。”
“這不是好事嗎？”
“可他孃的煉製難度也超出了我的估算啊！”
很難得的，羅塵沒有保持一向的風度，罵了句粗口。
接下來，在羅塵解釋中，韓瞻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羅塵如此惱怒。
鐵簡上的法門，就選材一塊兒，秉承了古人的優點，要頂尖好的！
而在輔材這一塊兒上，則採用精耕細作，補了很多礦石，甚至一些是羅塵都沒有聽過的。
尤其是陣法！
其上採用的，壓根不是普通法寶所用的三階陣法，而是一門名叫兩儀六甲陣的四階陣法！
解釋完之後，羅塵略有些低沉的說道：“那羽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坑我，這等法門，哪怕鑄器大師來了，也不見得能煉出來。”
“那你要不要煉嘛？”韓瞻問道。
羅塵咬牙道：“煉！怎麼不煉！我主材可是妖皇遺蛻，豈不是完美契合法門中主材頂尖好的要求。至於其他困難，我挨個克服就是了。”
韓瞻張了張嘴，但見羅塵一臉堅定的模樣，卻也沒有說勸解之語。
有些事情，不撞南牆是不回頭的。
就怕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羅塵能承受住那等失敗吧！
……
很顯然，羅塵決定了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既有材料，又有法門，他哪裡捨得輕易放棄。
所謂問題，挨個解決便是！
而當下，就正好有這麼個契機，讓他解決掉大部分問題。
翡冷城拍賣大會，於入冬乍寒之際，如期舉行。
熙熙攘攘的翡冷城上空，一道道遁光如蜉蝣一般，自四面八方飛掠而來，然後飛進翡冷城最顯眼也最高大的那座宮殿中。 下方無數低階修士擡頭仰望，眼中滿是豔羨尊崇。
他們都知道，能夠參與這場頂尖盛會的，無一不是築基及其以上的強者。
甚至，裡面說不定還有元嬰期的老怪物！
而在這些遁光中，羅塵也赫然在列。
法力一收，羅塵的腳步停在了那座高大宮殿的門口。
【冷宮】
“這名字，可不太吉利啊！”羅塵嘀咕了一聲，走到守門口的那兩名金丹修士面前。
或許是今日與會者衆多，兩名負責檢驗進場資格的金丹修士，臉上已沒了太多笑容。
不過在看見羅塵顯露金丹期的靈壓後，仍是擠出了一絲笑容。
“這位道友，還請出示請柬。”
羅塵問道：“若是散修，無請柬可以進嗎？”
其中一位金丹修士回答道：“自然也可以進，不過就沒有專門安排的座位，得去散修席位。另外，在拍賣大會開始前，你得先去冷宮後面偏殿進行驗資流程。”
驗資？
羅塵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什麼意思。
如果有請柬，那就說明得到了主辦方的認可，認可了你的財力。這樣一來，在拍賣會上，若要強行競拍某些寶物，也不至於胡鬧。
沒有請柬，那就靠正兒八經的身家積蓄來表明自家財力。
不然的話，到時候拍賣會上，要是有人上頭了，胡亂競拍，即便事後主辦方追責，可也無法挽回拍賣會上的亂象。
如果傳出去，那更是鬧了大笑話。
“看來這次拍賣會，搞得很是正規啊！”
羅塵想了想，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張請柬。
外皮顏色，黑白分明。
見到這一幕，守門的那位金丹修士眼中訝色一閃。
“原來是天元樓的貴賓，道友這邊請，進去後，會有專門的侍女引導接待。”
羅塵點了點頭，徑直踏入了一條燈火通明的通道中。
他沒有用巫奇託飛燕商隊送來的那張燙金請柬，而是用了從單叔豹那裡要來的普通天元樓貴賓請帖。
後者，也可證明他的財力不俗。
畢竟，能夠在天元商盟下屬天元樓那裡成爲貴賓的，資產怎麼也不會少。
待他入了通道後，入眼便是兩排站得整整齊齊，各個花容月貌的女子，皆有煉氣後期的境界。
若以姿色論，這些女子沒有一個是弱於顧綵衣、程海心的。
缺的，也僅僅是那股子氣質而已。
或者說，修仙界中，少有容貌極其醜陋之輩。
靈氣浸染之下，簡單的易經伐髓，膚白貌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除非，修士不在乎些微容貌保養，亦或者修煉了什麼奇功妙法，如羅塵這樣的，纔會導致膚色容貌，四肢五官有所異變。
在羅塵入內後，當即就有一位侍女主動迎了上來。
“小女阿青，上人，這邊請。”
侍女明眸皓齒，笑顏如花。
指引之時，已經下意識要挽上羅塵的胳膊。
羅塵瞥了她一眼，對方馬上知情識趣的停下了那番動作，大大方方的在旁邊引路。
不一會兒，光亮越來越低，羅塵進了一間略顯暗色的包廂中。
面積不大，但內部卻五臟俱全。
桌椅軟榻、茶具酒盞、插花盆景、書貼字畫，應有盡有。
羅塵略微掃視了一眼，注意力就落在了包廂外面的風景中。
他所處位置，當是在二樓，正好可以俯瞰下方拍賣大廳。
此刻，下方一片漆黑，一片寂靜。
但在神識略微散開後，便可知道下方早已人數過萬，喧鬧無比。
“包廂隔音措施做得不錯。”
羅塵暗自點頭，又往上面看了一眼。
一樓是給普通築基，以及大批散修用的。
二樓，便是給普通金丹修士，以及一些代表金丹勢力而來的築基修士所用。
三樓，是給那些跟主辦方有所關聯的勢力，亦或者受到特別邀請的金丹修士準備的。
羅塵來的時候，用的僅僅是天元樓貴賓請柬。
如果他有天元商盟直接發出的請柬，或者巫奇送來的那張魔羅流請柬，應該也可以上三樓。
至於四樓嘛……
羅塵搖了搖頭，目光沒有停留哪怕多一秒。
轉過身來，侍女阿青已經送上來一本厚厚的書冊清單。
“上人，拍賣會拍品衆多，這些是拍品清單，若你有中意的，可提前留意一下拍品在什麼時候開始拍賣。你也可叮囑我一二，到時候提醒你。”
“另外，因爲一些賣家來得晚的原因，所以補上了新的拍品。你們之前的請帖上面，可能沒有這些新的拍品，你也可以瞭解一下，看看有沒有興趣。”
“上人，喝茶還是酒？我們準備了十三種靈茶，七種美酒，另有瓜果小食……”
羅塵擺了擺手，“清水即可，其他的不用了。”
這些細緻服務，特殊待遇，想來散修席位是享受不到的。
尤其是清單上補充的那些新拍品，散修們到時候沒有提前準備，把資金花到其他地方，遇上了也沒法參與競拍。
也不知三樓的修士，享受到的好處又有哪些？
羅塵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然後翻開了厚厚的清單書冊。
一種種拍品的名字，映入眼簾，配有更加詳細的介紹。
產地、特性、適用範圍、起拍價、成交條件……甚至一些拍品，還特地標明瞭賣家的身份。
羅塵看得很快，卻很仔細。
因爲這一次，他不僅要拍下跟結嬰丹有關的藥材，還要收集防禦法寶相關的材料。
那些普通且流通性廣的輔材也就罷了。
一些重要的，稀缺的材料，他是一點也不想放過的。
也就在羅塵一目十行瀏覽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傳來一道傳音。
“羅塵，替我拍下那塊養魂木！”
羅塵神色不顯，揮手示意侍女出去。
等房間安靜下來後，他將書冊翻回到上一頁。
其中一件拍品的信息，映入眼簾。
【養魂木：三千年之齡，寸許大小。出自沉淪海域，有晦氣沾染，就同類養魂木而言，品質偏低。適用於製作魂類法寶。起拍價：二十萬靈石，若有滿足賣家特殊條件者，可酌情交易。】
簡簡單單一行信息，羅塵卻看得格外仔細。
“前輩，你想要？”
脫離萬魂幡，寄居在羅塵本命法寶混元鼎中的韓瞻，語氣帶着一絲激動的回答道：“自是想要的，此物，或能助我恢復部分實力。”
羅塵攤着書冊，“此等寶物，怕是沒那麼好拿下啊！”
包廂中，一襲黑衣的紅臉道人，語氣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