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你治不起，在這空曠的大廳裡迴盪着。
其實楚天聲音不大，口氣也很平和，卻像是一把重錘，狠狠錘擊着小保安的心臟，踐踏着他的尊嚴，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
他臉漲紅了，眼神有點激動，拳頭也不由自主地捏緊。躲在一邊的老保安一看不對頭，趕緊笑哈哈出來打圓場：“哎呀喂，這是咋回事啊，你們不是要找領導嗎？快去吧，再過一會兒就下班了。”
蘇蘇也感覺小保安身上有股子倔勁，她不喜歡這種倔勁。就好比一塊沒磨棱角，並且永遠也抹不平棱角的花崗岩，它在那裡滾動，隨時都能傷到身邊的人。
她很怕這傢伙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畢竟現在這社會，垃圾人垃圾情緒太多了，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怎樣。她怕小保安，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會傷到楚天。
不由自主地，蘇蘇走上前，把楚天擋在身後。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小保安，卻對楚天說：“對啊，我們快上樓去吧，辦正事要緊。”
楚天低頭看她一眼，眼神詫異，繼而充滿暖意。
然而蘇蘇想太多了，像小保安這種人，雖然是有棱角，卻沒有足夠的勇氣。他鼓起所有的勇氣，只能用紅彤彤水汪汪的眼睛，以及顫抖的聲音，對楚天證明自己有能力買一條命。
“我能，我家能！”小保安道，他充滿期冀地看着楚天，“我家裡開了一間五金店，還有賣汽車零配件。雖然談不上大買賣，一年也能趁個二十來萬。你要錢，我可以找我爸媽要。”
“我們萍水相逢，我憑啥信你啊？除非，你馬上給我個訂金。”楚天故意道，“我很忙的，今天是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纔到這裡辦事的。”
小保安摸遍口袋，只從褲兜裡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但不用楚天說，光是人家一個眼神，就足以說明一切——這年頭，你一張紅票票夠幹嘛滴呀！
他一咬牙，又回去傳達室，拿了手機，點開移動支付app：“大夫，我給你轉賬，不過我這裡都是零花錢，只有幾百元。”
“沒有別的了？你脖子上掛的這是啥？哎，也不怎麼好，一塊破塑料……”楚天故意道，“就沒有像樣點的東西了？”
這時小保安忽然想到，當初賣給他們玉牌的瞎子說的那句話，這塊玉牌，會指引他們找到能救命的人。莫非，眼前這位就是？
小保安忙摘下玉牌，塞進楚天手裡：“大夫，求您了！治好了病，我給多少錢都願意，只要我家拿得出的。”
這肝病，不能生氣不能使力氣，一天到晚乏力得要死，連那事兒都不行。因這，他媳婦明裡暗裡，都在想着跟他離婚。若是治好了這毛病，他人生真可以說是從此一片光明瞭。
楚天把玉牌又塞回他手裡：“不要，剛說了你這是塑料牌子，冒充什麼玉啊！再說了，它就算是真玉也不值錢，你瞧這色澤～”
巴拉巴拉，把人玉牌給損了一頓。
倆人就這麼來回搗了幾手，把旁邊老保安和蘇蘇都給看得無語極了。
當然了，最後楚天還是把玉牌勉強收下，開始給他現場診脈。
“這小子的肝經損傷不小啊，祖傳的毛病，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楚天一上手，就吃了一驚，“算你福大命大，今天遇到我了。”
被楚天捏着手腕的小保安，緊張的滿腦門都是汗。他平時是不相信中醫的，看病看得多了，他所有醫生都不相信。但今天遇到楚天，對方三言兩語言中他的要害，令他不得不服。
現在，小保安就盼着能從楚天嘴裡，得到一點點好消息了。
“我給你開個藥方，但是其中一味藥，你得去河灣村抓。”楚天道，“去我家抓，其他的都可以在藥房買到。你看啊，就是我給你標星號的這個。”他掏出手機，編了一條消息，管小保安要了電話，發給他。
“啊？必須去你家抓？”小保安愣了一下，看着手機訊息，心說，這不會是到時候要額外要錢的吧？
他心裡對楚天的人品，是滿滿的懷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直覺——這個所謂的醫生，靠譜嗎？再看藥方，他是久病成醫，這上邊大部分的藥他都認識，吃過不知多少次了。可這些藥，也沒見對他的身體起到什麼作用啊。
楚天點頭：“是的，不然你這藥吃了也沒啥大用處。”
小保安點頭，心想有電話有地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若你騙我，一定讓你加倍償還。
就這麼，兩人達成一致。楚天揣着玉牌，在小保安的狐疑注視下，在老保安戲謔的目光中，和蘇蘇一道上了樓。
進入電梯之後，蘇蘇低聲問：“你騙人幹嘛呀？”她當然知道楚天醫術的厲害，之所以這麼問，只不過是太瞭解楚天了。這傢伙，典型的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你要直接問，他一準跟你打哈哈。
果不其然，楚天上當了，洋洋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誰說我騙他了？他的病真的只有我能治。”
“哼，先保留我的看法吧。對了，你收收心啊，待會兒上去見了那位，千萬別太張狂，他是很正統很嚴肅的人。”蘇蘇道。
“嗯嗯！”楚天滿口答應，可心思卻是在玉牌上。
來到五樓，看着乾淨整潔又裝飾簡單的走廊，楚天心裡暗道：“裝飾這麼寡淡，銀行應該很有錢吧？”
他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銀行和人行的關係呢。
五樓走廊盡頭，一間正對路的是廁所，廁所隔壁就是行長辦公室，這倒是讓兩人都很意外。
一般來說，這種角落裡靠廁所的房間，都是很差的，級別越低越有可能在這裡辦公。沒想到，這單位倒是正例外。
蘇蘇提了口氣，敲響房門，裡面傳來一聲低沉渾厚的應答：“門沒鎖，請進。”
蘇蘇推開門的時候，臉上的緊張迅速被笑容取代，她帶着楚天，信步走了進去。
“張行長，您好，我叫蘇蘇，是清水鎮分管農業的鎮長，此前在電話裡已經和您聯繫過了。”蘇蘇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暗地裡用手扯了一把楚天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