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手機還是不厭其煩地響着，霍行琛走到門前，煩躁地劃開電話，陸塵詡戲謔的話在耳邊，刺激得他渾身的神經都在發燙：“霍總，你這是去哪兒了？小二嫂徹夜地在醫院照顧陸南城，你竟然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嗎？你真準備好離婚了？”
***
晨曦露出微光，回憶還是沒能說完。
唐語輕勾了勾嘴角，記憶那麼長，那麼美，自己再去回憶一遍，也是動容。所以陸南城，你動容了嗎？
所以，你會活着，會想讓自己活着的，是不是？
世界那麼美好，還沒有經歷的事情那麼多，還沒有走過的人生那麼長，怎麼可以這樣離開？
唐語輕顫抖的手輕輕撫摸着陸南城的眉眼，記憶中，她喜歡這樣描摹他臉部的輪廓，哪怕是閉上眼睛，那線條都是熟悉的。
心若相知，無言也默契；情若相眷，不語也憐惜。南城，現在的你，懂我此刻的心情嗎？若是懂，就早點醒過來，好起來，母親離開了，哥哥還沒有醒來，現在，就連你，也要這樣嗎？
閉上眼睛，淚水在手心的位置，溼潤冰涼。門在此刻從外面推開，女人冷冷的聲音帶着哽咽：“唐語輕，夠了吧？一個晚上了，請你把手從南城臉上移開。”
唐語輕並沒有動作，蘇心雨一個箭步上前，扣住了她的手：“你想怎麼樣？你到底想怎麼樣！陸南城不會是你的，不可能會是你的！”
聲音也是顫抖得緊，眼眶通紅的樣子，想必也是整個晚上都沒有睡。
“既然是你的，你怎麼不看好他？”唐語輕啞聲開口，蘇心雨眼眶紅得更厲害，淚水簌簌而下。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爲你……”
“夠了，蘇心雨，這裡是病房，請保持安靜。”唐語輕站起身子，看了看各種跳動的數字，“我看危險期已經過了，他應該會慢慢好起來。”
“你以爲自己是醫生嗎?”蘇心雨嗤笑了一聲，“永遠都是那麼自以爲是，唐語輕，你以爲自己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了不起！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以爲自己的如意算盤能打得響嗎！”
唐語輕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蘇心雨臉上，那麼輕，那麼淡：“蘇心雨，我們之間，還沒默契到這種地步嗎？你我不是朋友，不是知己，你還能知道我心裡的如意算盤？別總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們蘇家姐妹的事，我根本就不想摻和，所以，陸南城醒過來之後，希望他不會知道……我曾經來過。”
腳步邁開，走出病房，唐語輕眯了眯眼睛，伸手遮擋住光線，這樣的天色，竟然也分辨不出應該是什麼時辰。
走到樓梯的轉角，腳步還是虛軟的，眼睛酸澀得厲害。她這樣怔怔地站了會兒，就聽到剛剛她走出的那個位置，腳步紛亂的聲音。呵呵……難不成，那麼多人，非要等着她走了才進來？
有時候，真不知道人是怎麼想的，她無法瞭解太多的想法和觀念。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陸南城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不是嗎？她雖然不是醫學專業，可是唐非離發生車禍之後，她研讀了很多這方面的書，那些儀器也是每天看着，基本的範圍她還是清楚的。
真好，活着呢！她勾了勾嘴角，才邁步，卻是發軟地差點癱倒了地上。
“語輕！”
秦優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眼眶發紅，“對不起，我也是剛剛纔聽陸塵詡說的……陸南城他，沒事了吧？”
“應該過了危險期。”她笑了笑，“你沒聽到楊柔的聲音嗎？那麼激動。”
秦優優點點頭，哽着聲音：“你照顧了他一個晚上？一個晚上沒睡嗎？你看起來臉色很差……”
“好睏啊……”唐語輕把頭靠在秦優優肩膀上，笑道，“你那個病房很大吧？借我睡一會兒，實在是太困了，困得都挪不開步子……”
秦優優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地點頭。她能想象，那樣一個夜晚，傷痛和回憶，焦灼和祈禱……那是怎麼樣的折磨？
“病房果然非常vip。”唐語輕一頭栽倒在*上，“*很大，枕頭很軟。優優，你這次是因禍得福了吧？趁着這幾天好好休息，嗯？”
“趕緊睡覺。”秦優優拉過被子，“女人睡眠最重要了，別想太多，不然臉上又是黑眼圈又是痘痘，難看死了！”
“嗯，說得有理。”唐語輕點點頭，頭埋到了軟軟的枕頭裡面，那樣溫暖的感覺，明明好睏，淚水還是瘋狂地涌出。
秦優優扁了扁嘴，唐語輕雖然看着像是在睡，可是仔細地看，還是能發現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動。
她咬了咬脣，走出病房的時候，有淚盈睫。
爲什麼總是這樣那樣的事，沒完沒了地發生？什麼事情都沒有解決，可是什麼事情都在滋生，她不過就是個二十六的女孩子，能承受得了那麼多嗎？
“咦？”
陸塵詡的聲音嚇了秦優優一大跳，她慌亂地抹了抹眼睛，就被陸塵詡扣住肩膀轉過了身子：“在哭？”
“沒。”秦優優拍開他的手，陸塵詡笑了笑：“別告訴是沙子進了眼睛，這裡沒那麼多沙子。發生什麼了？”
她搖了搖頭，口袋裡的手機陡然響起。
她忽然想起佟巖給她打過電話，問唐語輕是什麼急事，她當時並不知道陸南城發生車禍，在病房裡也是睡得迷糊。這個電話，又是佟巖打過來的嗎？
她接起電話，頓時眉頭擰成疙瘩，不是佟巖，而是藍詩雅。
“誰的電話，怎麼眉頭皺成那樣？”陸塵詡揉了揉她的腦袋，秦優優抗議地瞪大眼睛，“陸院長，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不要動不動就動手動腳。”
“到底誰的電話？”
“同學的。知道陸南城出事，大家都過來看看。”秦優優忽地想到了什麼，擡眸道，“陸院長待會應該也會來的吧？”
“……”陸塵詡愣了愣，很快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嗎？如果你邀請……”
“聽說藍詩雅是你的未婚妻，難道未婚妻的同學，未婚夫不該陪着去看看嗎？更何況，你是這家醫院的院長。”秦優優掃了他一眼，又走回病房，替唐語輕掖了掖被子。
這會兒，終於睡着了。身體和心，都那麼累，怎麼能不好好休息呢？
***
黃昏，殘陽如血。
從病房的窗戶望出去，腦子忽然冒出這四個字。
病房裡的一堆人已經將病*圍得嚴嚴實實，秦優優站在一邊，看着夕陽。
“陸少，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幸好都沒事，不過可能就要靜養一段時間了。”
“是啊，不幸中的大幸啊……沒事就好，陸少以後開車可要小心了。不過說真的，你以前開車的技術不是一般的好，怎麼……”
“車禍這種事情怎麼說的準？要我說，沒事就萬事大吉了。”
“來，大家過來喝杯水。”蘇心雨把水杯一杯杯地遞到每個人手裡，臉上是溫柔的微笑，“你們都是南城的同學吧？謝謝大家來看他。”
“蘇小姐這幾天一定辛苦了。南城多虧你照顧呢！”藍詩雅拿着杯子喝了杯水，“昨天晚上，*都沒睡吧？”
蘇心雨垂下腦袋，羞澀地笑了笑。
“陸少傷那麼重，蘇小姐怎麼睡得着？陸少，你可真是幸福，聽說昨天蘇小姐辛苦了一個晚上，一直都陪在你身邊呢！”
“蘇小姐對陸少的用情，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一直沉默的程紫琪開口道，心痛心傷，無人能知。她最大的悲哀，就是隻能一直在陸南城的背後，看着他。
“大家都在啊！”繆青禾挽着楊柔走了進來，藍詩雅很快迎了上去，“阿姨，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陸少的福氣來了！那麼好的女朋友，陸少，你可要珍惜眼前人哦！”
楊柔笑了笑，不太自在地撩了撩頭髮，繆青禾也笑道：“說的是啊，我們家心雨對我都沒那麼好過呢！對這個未婚夫啊，那真是放在心尖兒的位置上了！一整個晚上都不眠不休的，我這個做媽的看了真是心疼……”
“我有點事，就先走了。陸少，你好好休息。”秦優優實在是聽不下去，這些人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還有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領到底是怎麼學的？還能更不要臉皮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