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啊，渴了吧，正好，我家裡有自家制的酥梨罐頭，我帶你去嚐嚐。”終於，老大肖國良的妻子最先坐不住了。
肖素梅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心裡還微微一怔，不知道大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當初她那尖酸刻薄的嘴臉可是讓肖素梅記憶深刻，這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道大嫂真的可以一下轉變過來。
但還沒等肖素梅說話，就聽老五肖素佩咯咯笑了起來：“大嫂，小妹的口味我是最清楚的，她好像不太喜歡吃甜的，對了，我之前在家裡做了一些糯米腸，我記得以前小妹是最喜歡吃的……小妹，東西我放在車上了，你跟我一起去拿吧。”
“老五，素梅纔剛坐下，你就別讓她幹活了。”老太太說道。
“娘，沒事的，東西又不重，就是好長時間沒見小妹了，想跟她說說話。”肖素佩笑嘻嘻的說道。
老四肖素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看她這樣子，坐在她身邊的男人趕緊碰了碰她，但肖素娥的臉上卻露出了爲難的神色。
老二肖國慶夫婦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坐在那裡老神在在的一句話不說，但卻不時地跟肖素梅使個眼色，似乎是在暗示着什麼。
而一直到這個時候，肖素梅才終於看出門道來了。
敢情，這幾個兄弟姐妹對她如此的熱情，卻並不是出於兄弟姐妹之間的親情，而是因爲他們想要討好自己。
這讓肖素梅心中很不是滋味，當年的冷漠和諷刺，讓她感覺不到家庭的一絲一毫的溫暖，如今這些人的討好，同樣也是讓她心中極爲難受。
這些人，就從來都沒有把她當成自家人來看待過嗎。
季楓冷眼旁觀，心裡卻是很清楚，農村裡兄弟姐妹多，生活條件不是太好，而且也沒有接受過太多的文化教育，尤其是在成立了各自的家庭之後，彼此之間的那種親情雖然還在，可要說有多濃，卻是談不上，尤其是老一輩的就更明顯了。
更何況母親跟他們之間多年不來往，早就沒有了原本那種親情。
說起來，倒也很讓人感到悲涼。
“素梅，你別聽他們瞎說，就在這裡坐着陪我說說話，哪裡都不去。”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見肖素梅左右爲難，不由說道。
“嗯。”
肖素梅點點頭，卻是絕口不提跟他們出去，她知道，這些人想把她叫出去，無非就是想要單獨跟她說讓她幫忙的事情，而且還想搶在其他人前面。
其他人一看老太太插手了，頓時也都不多說了，畢竟這些兄弟姐妹之間該顧及的顏面總要顧及到。
但是，兄弟姐妹不說，可那幾個兒媳婦卻是忍不住，眼看着老二家過的那麼紅火，又是買車又是買房，甚至還有閒錢來給老頭老太太買房子，他們又豈能坐得住。
“娘，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老大肖國慶的妻子不由撇撇嘴，說道：“素梅是來看你的，但我們跟她說說話總行吧。”
“是啊，大嫂說的對啊。”
“你們都給我住口。”老太太氣的跺了跺腳，“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都成什麼樣子了，啊，這還有小孩子在旁邊，你們就不怕小孩子看着笑話，。”
“我們就是爲了小孩子考慮。”
肖國良的妻子說道：“你看我家元樘，找不到好工作，想做點生意卻又沒有本錢，難道你讓他這一輩子都這樣混下去啊，娘，你也希望你的孫子有出息不是。”
老太太就不說話了。
俗話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這肖元樘正是老肖家的長子長孫，老太太的確是很疼愛他，老頭更是最疼他，現在老大媳婦拿這做由頭，老太太還真是不好否定。
看到大嫂把兒子搬了出來，其他人也紛紛說起了自己的小孩子。
“你看二哥家的元徽，在城裡上學，那條件比農村好的多了，我們家可就不行了……”
“就是啊，娘，您可不能太偏心啊……”
季楓看着這鬧哄哄的場面，不禁搖搖頭，咧嘴笑笑：“呵。”
肖素梅也是看的眉頭緊蹙，忍不住暗暗嘆氣，這一大家子可真是……讓她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老太太也爲難了，轉頭看向了肖素梅，遲疑的說道：“素梅，你看着……”
肖素梅卻是忍不住搖搖頭，說道：“娘，這事兒真的不好辦，我的情況你不瞭解，實際上我出來一趟都有些麻煩。”
身爲季振華的妻子，肖素梅想要出門那肯定會驚動不少人，周圍一定要有警衛才行，現在就跟着一個警衛，這已經是破格了，肖素梅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她一般也就儘量不出遠門。
至於說幫忙，就更麻煩了，她也不是不想幫，而是知道，不能幫。
“素梅，你過來。”
就在此時，堂屋裡卻突然傳來了老頭的聲音。
肖素梅一聽趕緊站了起來，說了一聲‘爹在叫我’，就趕緊去了堂屋。
也不知道老頭在堂屋裡跟肖素梅在談了什麼，但只是片刻之後，就聽老頭不禁冷哼一聲：“哼，你真是翅膀硬了……”
嘭。
季楓在外面一腳跺在了地上，臉色一沉，猛然就站了起來。
白珠趕緊拉住了他的袖子：“季少，夫人交代過不讓你衝動，你冷靜一些。”
季楓搖搖頭，又坐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其他人一看季楓火了，頓時那原本在低聲議論的一羣親戚都立刻閉嘴了，彼此都望了幾眼。
不多時，肖素梅從堂屋裡走了出來，只是臉色卻是有些不太好看，緊接着老頭也從堂屋裡走了出來，來到院子裡，說道：“我剛纔跟素梅說了，幾個兄弟姐妹她可以不幫，但是底下的小孩子，她不能不管。”
季楓立刻看向了母親，卻見母親的臉上帶着一絲無奈，他立刻就火了，看了老頭一眼，忍不住皺眉。
但其他人一聽，卻是不由紛紛歡喜起來，都想湊過去跟肖素梅說幾句話。
“那麼，你們想讓我媽怎麼幫呢。”但這個時候，季楓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
所有人都是一愣。
季楓坐在大門後面，緩緩地抽着煙，問道：“是要直接給錢呢，還是以其他的方式幫忙。”
老頭說道：“給錢也行，不過，最好是能給他們找一份好差事。”
“這個好說。”
季楓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按理說，我們家發達了，幫幫親戚這本身都是應該的，不過，有一點我想知道，各位誰家需要幫忙呢，你們哪家是吃不上飯了，還是生活很困難。”
“……”
看到衆人有些發愣，季楓淡淡的笑了笑，隨手將菸頭掐滅，說道：“照我看，除了三舅家生活困難一些之外，其他人過的都還可以吧，嗯，我看你們身上穿的衣服，還都不錯，況且就算是三舅家生活條件差，那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吧。”
“小楓。”
肖素梅呵斥道：“說什麼呢。”
季楓微笑道：“我就有些不太明白了，既然你們每一家都吃穿不愁，又要我們怎麼幫呢。”
老頭說道：“他們不愁吃喝，但是下面的小孩子可還沒有個好的前程呢……”
“這我怎麼幫。”季楓說道：“我能給他們什麼好的前程。”
“你們家不是發達了嗎，給他們找一個好差事應該不難吧。”老頭問道。
“唉。”
季楓搖了搖頭，說道：“安排一個差事是不難，甚至就算我養着他們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
他微微一笑：“憑什麼。”
老頭一愣：“什麼憑什麼。”
季楓問道：“我憑什麼要養着他們，找個好差事真的就那麼容易，他們能勝任嗎，最重要的是，我爲什麼要幫他們。”
老頭一下就被噎住了。
肖素梅剛想呵斥，就聽季楓說道：“我想請問各位，從我們進家門到現在開始，有誰問過一句我媽身體怎麼樣，有誰關心過她一下下，親戚，就是這樣的。”
一羣人頓時被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肖素梅心中難受，連連瞪季楓。
但是季楓卻彷彿視而不見一般，他今天一定要把話說完，原本季楓都已經不在乎以前的事情了，可自從來到肖家莊之後所見到的一切，讓他真的是太失望了，說的好聽一些這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難聽的話……
“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我不欠你們什麼。”
季楓沉聲說道：“我之所以幫二舅，那是因爲二舅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而且，當年所有人都叫我野種，雜種的時候，唯有二舅還能給我一口飯吃，我報恩，這座的不對嗎。”
看到季楓凌厲的眼神掃過，沒人敢跟他的目光有所觸及。
季楓忽然一笑：“我倒是納悶了，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底氣，現在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一羣人都被季楓說的難堪無比，臉上沒有一個能掛得住的。
當年他們做過什麼事情，他們自己又豈能不清楚。
原本看肖素梅和季楓這次來了之後跟他們是有說有笑的，他們便自己先刻意的淡忘了以前的事情，，人總是能對別人的錯誤記憶深刻，卻很容易忘記自己的錯。
但是，季楓這番話，卻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抽在他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