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瞬間寂靜。
林暮站定，轉身。
大殿後面，走出一位老者，看上去風燭殘年，隨時都可能死去。
“這是方家老祖。”
莫安在林暮身旁，小聲說道，“這下怕是走不掉了，他的實力猶在我父親之上。”
“你在這裡堅持片刻，我這就前去召喚我父親前來。”
莫安很講義氣。
林暮攔住他，“這件事是因我而起，你們莫家不用牽扯進來。”
“可是……”
莫安欲言又止。
方家老祖，再怎麼說，也是大乘期巔峰修者，別看他現在看上去，已經是油盡燈枯，壽元即將耗盡的樣子，但事實上，他在大乘期修者裡面，都是屬於至尊的層次。
其餘的大乘期修者，就算是衝擊仙位，基本也是很大的機率失敗，要修散仙，有些修者連修散仙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被雷劫轟殺。
而方家老祖，卻是有着很大的機率，直接飛昇成仙的！
這個時候招惹方家，實在是不明智。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他實力很強。”
林暮對莫安說道，“他修爲已經是大乘期巔峰，但他活得更爲長久，實力恐怕還在你父親之上。”
“那你怎麼還敢得罪方家？”
莫安傳音問道，“這個女子究竟是你什麼人？”
“是我一位故人。”
林暮說道，“曾救我於危難之中，她今日有難，我不能袖手旁觀。”
林暮想起當初他離開天霄界，逃亡到千方界的時候，正在蘇嫺收留了他，在售府閣中，讓他安頓下來，更是送給他種植靈藥的妙法，《長青訣》。
《長青訣》，可以讓靈藥的生長速度，增加數十倍！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尤其是林暮在千方界入魔，屠戮了千方界，其中肯定是不乏售府閣的修者。
這虧欠就更大了！
林暮今日決定救下蘇嫺，是想給自己一個交待。
方家若是不強大，這件事就是沒有任何難度，他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方家越是強大，他反而越是想要做成這件事。
不是想要向繁星界的修者們證明他有多麼強大。
而是他心裡能夠更多一些慰藉。
“何事？”
林暮望着方家老祖，鎮定問道。
方家老祖站在他身前五丈遠處，什麼氣勢都沒有放出來，但就是一雙眼睛，就彷彿能夠看穿人的內心，讓人心神不寧。
林暮心境堅定，穩若磐石。
而且他的神識境界，猶要在方家老祖之上，方家老祖根本就看不穿他。
“我方若縱橫一生，敢羞辱我的人，全都死了，大約在兩萬年前，就是再沒有人敢羞辱我，羞辱我方家子弟。”
方若望着林暮，徐徐道，“沒想到，在我即將飛昇之際，卻是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如此羞辱方家。”
“現在都是如此，若是我飛昇仙界，方家子弟，還有活路麼？”
方若咬牙切齒。
“你護犢心切，我可以理解。”
林暮不急不躁道，“只是這終生大事，總歸是要雙方自願，我朋友不願意嫁給方鴻，我帶她走，有什麼不對麼？”
“她之前是怎麼願意的？”
方若怒道，“是你出現之後，她才反悔的，依我看，是你們苟且在先，故意羞辱我方家！”
“你說什麼？”
蘇嫺急道，“我們是清白的！”
“苟且在先？”
林暮呵呵一笑，“若是說起來，我們還真的是早就認識了，多餘的話我也懶得解釋，方鴻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心裡也是清楚。”
“此人是我朋友，這之前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
林暮說道，“現在我只想帶她離開這裡，你們方家若是再糾纏不休，就休怪我將此事來龍去脈，全都查探清楚，當着衆人之面，讓人們看看你們方家的真面目！”
“好一副伶牙俐齒。”
方若氣得鬍鬚抖動，“區區幾句話，就是顛倒黑白，現在竟然是我們方家成了有錯的一方，你倒是站在正義的一面了。”
“言語已經無用。”
林暮轉頭對蘇嫺說道，“不若我們就將此事說個清楚吧。”
“看來我們是逃不掉了。”
蘇嫺望着林暮，一陣嘆氣，“他是即將成仙之人，你莫要莽撞。”
“其實，我很開心，能夠在再次見到你，我本打算在婚宴結束之後，就自爆元嬰，和他同歸於盡，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蘇嫺淚水在眼眶打轉，“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我覺得這或許是天意，上天不讓我死，我忽然很想活下去，找一個僻靜優雅的地方，沒有任何人打擾。”
“可惜我們沒有逃掉。”
蘇嫺說到這裡，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林暮一陣心驚。
他沒想到，蘇嫺竟然是準備自尋死路了。
所幸是他出現的及時，不然的話，他就再也見不到蘇嫺了。
還會誤以爲，是自己當初入魔時，將她誤殺了。
這樣他會自責悔恨一生，無法心安。
“我們不需要逃！”
林暮輕輕拭去蘇嫺面上淚水，輕聲道，“有我在！”
“你走吧，快走！”
蘇嫺忽然一把將林暮推開，轉身對方若道，“還請老祖寬恕，是我一時糊塗，我這就和方鴻完婚，事後任憑方家處置，此事和他無關，莫要怪罪到他身上。”
方若面色冰寒，沒有迴應。
林暮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走啊。”
蘇嫺用力推着林暮，歇斯底里喊道，“快走！”
“我們不能意氣用事。”
蘇嫺流着淚，對林暮傳音乞求道，“你快走，你天賦絕世，將來有望成仙，我不奢求別的，只希望你成仙之時，滅掉方家！”
林暮聽蘇嫺如此說，就知道她已經是對方家恨之入骨。
若是他沒有強大的實力，今日便只能看着蘇嫺慘死。
有可能，他自己也會隕落在此。
何來公道？
大乘期修者，絕頂大界的方家，當着衆多大乘期修者之面，也是如此。
但是沒有一位大乘期修者站出來。
全都是保持沉默。
林暮瞬間明悟，什麼大乘修者，散仙，仙人，無非是一些實力強大的人罷了。
和凡人比起來，又有什麼分別？
甚至是比起凡人，更加血腥殘忍，毫無人性。
沒有實力，就只能是被人宰割，羞辱，無法反抗，落得滿腔怨恨。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
林暮很喜歡蘇嫺說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可是，蘇嫺爲了讓他活下去，還是選擇了屈服，選擇了死。
這讓他痛心，也更愧疚。
爲何蘇嫺就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呢？
林暮決定讓她如願一次。
“滅掉方家是麼？”
林暮輕輕一笑，隨即擡頭，對方若一字一句道，“方家，將要從這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