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快看，田裡好多人啊”。
船剛出了峽谷，四翠便指着農田的方向，衝着辜四維大聲喊道。
辜四維也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片，看這模樣似乎是村裡所有人都出來的，抱括一些抱在懷裡的孩子，全都站在了田梗邊上。
這還不算什麼，有熱鬧看的時候通常都是這副模樣，但是今天則是不同，這些人都按着姓氏，還有輩份排列着，有點亂但是比平常的時候那要整齊多了，看起來像是在舉行某一種儀式。
“這是幹什麼？”
辜四維把船靠到了岸邊，隨手拎起了船頭的四爪鐵錨，把它扔到了岸邊，防止船被水流給帶到下游。
跳上岸，辜四維向着人羣走了過去。
“四維兄弟”。
看到辜四維過來，陸陸續續的有人和辜四維打招呼。
“這是……出了什麼事？”
來到近前，辜四維看到村裡一幫老頭，也就是輩份最高的一撥人，包括郭鄉平全都在最前列站着，在他們的面前還有一張長條桌，這玩意也叫供桌，以前擺在正屋的堂間，一般正對着大門口，在整個家的中軸線正中。
看它擺的位置就明白它在咱們中國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了，國之大事戎與祀嘛，就是說國家最大的事就是祭祀祖先和抽刀子砍人。
“是好事，山神爺爺幫着咱們渡危濟難來了！”
被問的人一臉欣喜的說道。
還沒有等辜四維問呢，四翠搶着問道：“山神爺爺？哪來的山神爺爺，在哪兒呢？”
說着小丫頭東張西望的似乎對於山神爺爺長什麼樣子一臉好奇，一邊瞅一邊還說道：“是白鬍子老爺爺麼？”
噓！
旁邊立刻有人衝着四翠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這可說不得，山神爺爺哪裡能這麼說，你要尊重”。
“幫了……我”。
最後一個屮字沒有吐出來，辜四維就看到問題出在哪裡了，田裡原本倒臥的莊稼現在全都站起來了，不光是站起來了還都抽上了穗，抽上了穗也就罷了，還特麼的一株株長的碩壯無比。
辜四維要是不知道這是自己乾的，一準和鄉親們一樣，也特麼得把家裡的供桌搬出來跪下磕頭。
這在普通人看來，哪裡是什麼道理可以講的通的，只能是神仙幫忙，要不然怎麼可能昨天晚上還趴在地上的莊稼，今天早上全都站起了，並且一夜之間結出了讓他們自己都不敢想像的粗穗。
原本只剩下兩三成的地，現在的情況如果能一直保持到收穫，肯定不比正常的年景差，有一些田或者還要超過正常的年景。
辜四維有點傻眼了，他真不明白到底是哪一點出了錯，這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啊。
他是想幫鄉親們一點忙的，但是這一點可不現在這樣很多點啊，況且這哪裡是很多點，就這產量，要是種滿了直接趕上幾十年後江南的肥地，正常的畝產了，擱現在就相當於三成的地種出了豐產的糧。
“四維，四維，你到前面來”。
郭鄉平這時候看到了辜四維，伸手示意辜四維站到前面來。
辜四維正琢磨哪裡出了岔子呢，聞言機械式的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頭，醒了醒神這才衝着郭鄉平問道：“叫我有事要說？”
“姓辜的你最長，輩份也最大伱站在後面做什麼，既然來了就跟着大夥一起祭一下山神爺爺。總算是山神爺爺看到咱們的苦了，顯靈幫着大傢伙渡過了一場劫難。
看到沒有？”
說着郭鄉平指了一圈前面的地，帶着一股子自豪衝着辜四維說道：“昨天晚上還被水泡爛根的莊稼，今天一早全都長起來了，不光是長起來了還比原本更粗壯，這些種子要是留下來，那咱們下半年的莊稼肯定更好……”。
郭鄉平那叫一個興奮，拉着辜四維恨不得現在就給山神爺爺磕上百十個大響頭。
“這，誰看見了山神？”
辜四維心中真是尷尬。這輩子沒有遇到過這事啊。
別人拉着自己給自己磕頭，你說這事情鬧的，這不是岔劈了麼。
欒老頭一臉神聖的衝着辜四維說道：“我看到了，楊老二也看到了，我們兩人都看到了，先是看到了山神爺爺的座騎，一隻吊睛大猛虎，那隻虎有山一樣大，就在東面……”。
老頭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如果不是這事原本就是辜四維做下的，老辜怕都是要信上三分了。
楊老頭這邊也跟着說道：“我是看到了，不光是我，鄉親們很多也都聽到了虎嘯聲，那就是山神爺爺的座騎，真是太大了”。
……，一時間辜四維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倆老頭怎麼就能扯的那麼自然，說謊說的那麼理直氣壯呢？
“我們也聽到了虎叫聲，當時我正在睡着覺呢，被虎叫聲吵醒了，原本還以是村子附近來了老虎了，結果出來一看，發現我家地裡的莊稼居然抽出穗來了”。
旁邊四十多的漢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都閃着淚花，不知道自己感動了自己，還是覺得自己這些人感動了山神，讓山神下風來幫助他們渡過了難關。
辜四維差點就跟着漢子一起泛起小感動來了，不過老辜這邊也不好自己騙自己啊，那能騙的過去嘛，他又不是表演戲的，臺上能正氣凜然的說，臺下幹着相反的事。
“四凡子，東西弄來了沒有？”
這時候郭鄉平衝着外面喊了一聲。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正快步向這邊趕，一邊跑一邊大聲回道：“平爺爺，鞭炮沒有大響的了，就剩下一百來響的，原本那一掛受了潮肯定是放不起來了”。
“香呢，香呢？”郭鄉平急促的問道。
“香有！”
聽到年青人的回答，郭鄉平明顯鬆了一口氣，只聽他輕聲嘀咕道：“有香就好，有香就好，要不然山神爺爺覺得咱們不恭敬那可就不好了，萬一再降下災來那不就壞事了麼。只能先將就着，等下午再去買大的”。
辜四維聽到了郭鄉平的嘀咕，覺得這老頭以前不是這樣的啊，現在怎麼有點神神叨叨的了，跟個老神棍似的。
年青人過來了，一隻手中抓着一把香，另外一隻手中拎着一掛鞭炮。
郭鄉平接過了香，然後衝着年青人說道：“把鞭炮掛那邊的樹上，大家叩完了首你就點上，等着事情完了你快點去買些香燭回來，就這點祭品山神爺爺不知道滿意不滿意呢”。
“估計能滿意，大家都窮成什麼樣了”。
辜四維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插口說道。
“莫怪，莫怪！”
聽到辜四維這麼說一幫老頭立刻雙手合什，衝着天空中唸唸有詞。
“四維，這時候可不能亂說”。
欒老頭一本正經的望着辜四維說道。
如果這話不是辜四維說的，欒老頭指不定就要開罵了，反正他輩份高，全村人拐着彎的，除了和他平輩的都是他晚輩。但對上辜四維他沒有這麼隨意，一是辜四維和大家都續不上親戚，二是辜四維對大家的幫襯太多，老輩人到現在活的就是個臉面。
辜四維聽了之後便老實的閉上了嘴，原本是想走，但是想一想這時候走似乎有點不把自己當村里人，全村的姓都到了，就缺一個姓辜的有點不太好。
話說回來，自己給自己跪着雖然有點彆扭，但是好像也不丟人。
鄉親們這邊忙活了起來，很快隊伍的祭祀儀式就開始了，由欒老頭主祭，郭鄉平這邊輔祭。
辜四維和鄉親們一樣，聽到叩首的時候，跟着磕頭就行了。
儀式雖然簡單，但是十分肅穆，除了辜四維心中有點覺得好笑之外，別人似乎都是滿心虔誠。
辜四維是知道內幕的，但是鄉親們不知道，他們只是知道自己昨天還沒有了的莊稼現在回來了一部分了，而且這一部份似乎比他們原來的莊稼穗更大，收穫也可能更多。
這不是神蹟那什麼是神蹟，這時候你再不虔誠一些，真的等着山神爺爺收了你的小命，你才能領會到山神爺爺的存在麼？
給自己磕了幾個頭，辜四維跟着鄉親們一起站了起來，鄉親們繼續聽着欒老頭和楊老頭說的山神顯靈的故事。
辜四維則是在一邊，開始琢磨自己這問題到底是出在了哪裡，按着辜四維的想法，這事它不該這樣的，得到了兩三天之後，這些莊稼才能恢復過來，就算是恢復過來，也得五六天後才能正式抽穗，怎麼可能現在就抽了穗。
把事情捋了一遍，辜四維突然間想到了問題所在。
啪！
辜四維下意識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的勁不小，發出來的聲音自然更大。
這一聲啪，把在場所有人的目標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辜四維帶着點尷尬的望着衆人，看到大家都望自己，於是他只得說道：“我就說咱們村子怎麼跟別的莊子風水有點不同呢”。
沒辦法，這時候扯吧，辜四維要說山神爺爺不存在，估計能被人打，雖然辜四維確定這些人肯定打不過自己，但是何必呢。
幾十年後有一句話：你不能動窮人的觀點，因爲這是他們唯一能堅持的東西，而且越窮越固執。
辜四維覺得鄉親們算是窮的，所以決定先退避三舍，暫時性和大家同流合污，自己拜自己玩一玩。
“真的，你……看出來了？”
衆人驚道。
“我不太會看啊，你們看這峽口，明明就是兩道門嘛，所以門中水長流，子孫吃穿不用愁就是這個道理了……”辜四維神侃道。
“還真是！”
這話特麼的還有人附和，六隊都窮成什麼幣樣了，還吃穿不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