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嗖~”
遠方天際，突兀出現一個青色光點，短短几息便臨近萬仙山，讓巡守修士如臨大敵。
“古城前輩”
待看清來人後，巡守修士這才鬆了一個口氣，投去敬畏的眼神。
二十五年中的幾次任務，劉玉都完成得十分漂亮，也結識了不少布衣盟金丹，聲名漸漸在布衣盟中傳開。
就算是煉氣築基修士，也早已經耳熟能詳，知道他乃盟中最強大的幾位金丹前輩之一。
“古城道友“
“古城前輩”
降落在山腰，不管是低階修士，亦或者金丹真人，都紛紛向他打着招呼。
“諸位道友，清水長老召集，古某先行一步。”
“改日再敘舊。”
劉玉面露笑容，朝幾名金丹修士拱手笑道，對於一些低階修士亦是含笑點頭。
說着，他便朝位於山巔的羣仙殿走去。
既然打算背靠布衣盟長期發展，那麼所作所爲自然要與之契合，行事風格上要做出一定改變。
與獨自修行相比，固然少了一些自由。
但不必擔心宗門世家的打壓，還能獲得布衣盟的種種便利，比如說渠道與知識等，也算是有舍有得吧。
一切都是權衡利弊的結果。
“踏踏”
快步疾行，不過半刻鐘左右，莊嚴肅穆的“羣仙殿”，便映入劉玉眼簾。
靈覺中，殿中一道道氣息激盪。
這些氣息或熟悉、或陌生，大部分屬於金丹層次，少部分深不可測，明顯是元嬰真君。
元嬰真君，還不止一人！
“不止一位元嬰真君，還早早等候在此，可見對此事的重視。”
閃過這個念頭，劉玉腳步一頓，深吸一口氣平復心境，而後邁過門檻。
進入殿內，他雙目迅速一掃。
很快便望見，郭破雲等一名名熟悉修士的身影。
無一例外，皆是核心成員，修爲實力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
此外，以清水真君爲首，殿上還站着幾位元嬰真君。
“明鏡？！”
劉玉瞳孔微不可查一縮，望見殿上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衆人皆是神情嚴肅，殿中落針可聞，他默不作聲走到一個角落，心情卻有些複雜。
二十多年中，劉玉也與明鏡打過幾次交道。
兩人相對還算熟悉，上次見面是在七年之前，那時其還是金丹巔峰。
“盟中皆傳聞，明鏡在金丹巔峰，已停留數十年。”
“資質普通機緣也不夠，結嬰成功的機率不大。”
“想不到七年過去，此人居然晉升元嬰境界，躋身進入長老行列。”
這樣想着，他承認自己有些羨慕。
畢竟對所有金丹修士而言，元嬰瓶頸都是一道天塹，能夠跨越者寥寥無幾。
不知多少天驕，折戟沉沙於此！
在中域修仙界，化神神君位於雲端，神龍見首不見尾，元嬰修士便站在修仙界上層。
而金丹修士，充其量也只能算作中層，說得好聽點是“中流砥柱”。
但在許多元嬰老怪眼裡，卻根本不值一提。
畢竟高境界之於低境界，從來都是徹徹底底的碾壓，兩者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如今，卻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成功突破瓶頸跨越階級，又怎能不讓人不羨慕？
縱有仙府作爲依仗，結嬰三寶之一“凝嬰丹”也已經到手，劉玉也不敢說一定能突破。
正如無數的平凡中，總有那麼一兩個奇蹟，結局不一定不可更改。
對於能否凝結元嬰，他只能盡力增加成功機率，讓一切朝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此人能凝結元嬰，確實有些意外。”
“相傳明鏡此人，在清水真君弟子中，資質機緣都不是最出衆者。”
“但卻第一個凝結元嬰，讓許多原本不看好之人，一下子大跌眼鏡。”
感受殿上那道熟悉的氣息，劉玉心中暗暗想道。
嘴上客氣說着“道運昌隆”，但他原本也不認爲明鏡能結嬰成功，畢竟結嬰的難度擺在那裡。
……
殿中寂靜無聲，沒有修士出聲交流。
劉玉站定不久，郭破雲等有些交情的修士，便默不作聲走了過來。
彼此間眼神交匯，隨後盡皆搖頭。
作爲入盟介紹人，郭破雲一向與他交流密切，一直保持着良好關係，算得上是好友。
至於其它幾名修士，則是在任務過程中認識。
見識到劉玉雷厲風行的作風，以及極其出衆的實力後，他們態度便開始熱情，主動打招呼結識。
這些年時常登門拜訪，交流修煉心得鬥法經驗，一來二往也就熟悉起來。
見認識的幾名修士，也沒有此次任務的消息，劉玉輕輕頷首收回目光，不發一言靜靜等待。
“轟隆隆”
隨着時間推移，一名名修士進入殿中，當第十六名金丹步入的時候，殿門緩緩合攏關閉。
“布衣盟核心成員，可遠遠不止十六人，至少也在一百往上。”
“到場的修士，修爲至少都是金丹後期。”
“看來此次任務的風險與難度.”
察覺到這種情況，劉玉心中微沉。
就在這時，清水真君慈祥有力的聲音，不疾不徐在殿中響起，清晰傳到每一名修士耳邊。
“今日到此議事的諸位同道，都是本盟最核心的成員。”
“本座相信，諸位同道絕對值得信任，不會辜負本盟期望！”
“只因我們都有着崇高理想——推翻幹庭，重整乾坤！”
環顧整個大殿，清水真君語氣一如既往的柔和，彷彿一個慈祥長者，令人不由自主心生親切。
他完全沒有一般元嬰真君的高高在上，更從不見視低階修士如螻蟻的態度，在布衣盟乃至江洲散修羣體中，都有着不小的名聲。
“推翻幹庭，重整乾坤！”
“我等願尊清水長老之令，請長老下達任務！”
話音剛落，一名名修爲至少都是金丹後期的修士，便此起彼伏響應。
就連一向穩重的郭破雲，同樣也是如此，眸中帶有些許狂熱。
劉玉身周，幾名熟悉的修士，反應同樣也是如此。
道道此起彼伏的聲音，逐漸匯聚在一起，仿若鋼鐵一般不可動搖。
沒有華麗的修飾，沒有虛僞的客套，但此情此景卻非常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個詞——衆志成城！
“沒有發現法術痕跡。”
劉玉心中一震，微微有些動容。
他眼角餘光，從一名名修士面上掃過，發現這些修士皆帶着些許狂熱，眸中閃爍不一樣的光澤。
“理想？！”
“信念？！”
從一雙雙明亮的眸子中，劉玉看到了這些東西，看到發自內心的認同。
“這爾虞我詐、混亂黑暗的修仙界。”
“真有修士，會因純粹的理想，而匯聚在一起嗎？！”
他心中默默思考。
兩百餘載的修行經歷，讓劉玉習慣站在利益角度，去看待整個世界。
而如今卻有修士，爲所謂的“理想”冒險，在他看來難以理解。
但事實擺在面前，也沒有發現法術神通的痕跡，劉玉只能暫且選擇相信。
畢竟在場的核心成員，可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修爲至少也是金丹後期。
放在無數散修中，乃萬里挑一的存在。
能修煉到如今地步，心智很難受到影響。
“這種情況，單純用“利益”無法解析。”
“或許，真的是所謂“理想”吧？”
種種念頭閃動，劉玉心中又歸於平靜，恢復古井無波的狀態。
但他動作絲毫不慢，同樣面露“狂熱”之色，加入吶喊的隊伍中。
“不錯。”
環顧大殿，從一名名核心成員臉上掃過，聽着耳邊衆志成城的聲音，清水真君面露欣慰。
從核心成員的聲音中，他知道幾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許多修士的勇氣已經被喚醒，敢於向幹庭聖地發起挑戰，是值得信任的“同道”。
從一雙雙眼眸中，他看到了堅定、熱烈、悍不畏死。
“好、好、好！！”
任由核心成員吶喊，清水真君輕撫鬍鬚，連道三個好字，足見心中之滿意。
他面色微紅，亦是有些激動。
望見這一幕，其身後新晉真君明鏡，眼中卻閃過些許複雜。
直到數息後，殿中氣氛徹底被調動起來，清水真君才擡手向下一按。
有些熱烈的吶喊，這才漸漸低落下去。
“諸位同道的心意，老夫已經感受到。”
說這話時，清水真君面色微紅，隨即稍稍一頓。
深吸一口氣，平復起伏的心緒，他面色逐漸變得凝重，開始說起此次召集核心成員的目的：
“相信諸位都知曉，爲避免幹庭聖地的直接打擊，能在江洲站穩腳跟，本盟一直號稱是保守散修組織。”
“但所謂“保守”，不過是暫時的委曲求全，一時之策而已。”
“想重整乾坤，還所有散修同道一個公平，妥協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要想實現我等共同的目標，就必需拋去不切實際的幻想，將法寶法器拿在手中，站在幹庭聖地的對立面！”
“只有推翻幹庭、掃滅聖地，打破宗門世家的壟斷，纔有實現公平的可能。”
“故而保守的外衣下，本盟一直是激進派散修組織，乃“紫巾軍”的一個隱秘分支。”
清水真君語氣微微顫抖，情緒明顯有些激動。
但其寥寥數語中，卻吐露出一個驚天大密！
十六名核心成員聞言，卻只有少數幾人，面露意外之色。
大多數修士若有所思，很容易便接受布衣盟乃“紫巾軍”分支的信息。
或許是早就知道，亦或許是早有猜測。
畢竟布衣盟核心成員的信物，確實與紫巾軍旗幟以及口號，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很難讓人不展開聯想。
況且作爲激進派散修組織，時時刻刻要面對幹庭聖地的鎮壓，彼此之間多有合作。
而“紫巾軍”，作爲實力最強、名聲最大的激進組織，與許多同類型組織都有聯繫。
區別只是或多或少罷了，這早已不是一個秘密。
那麼布衣盟，與之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果然與紫巾軍有聯繫。”
“只是沒有想到，聯繫會如此緊密。”
下方，劉玉面色平靜，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第一次拿到信物時，他便有這方面的猜測，此時得到了驗證。
面對幹庭聖地的圍剿，紫巾軍多數情況下，都是死傷慘重。
那麼一個個紫巾軍成員，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呢？
派出一些骨幹，去建立一個個類似堂口、分舵的分支，以保守散修組織的名義，便不會遭受幹庭聖地的打擊。
如此一來，就可以不斷吸收新血，從無數散修中篩選出合適人選，爲主幹補充力量。
“正因如此，紫巾軍才能屢敗屢戰，彷彿野火般燒之不盡。”
思及此處，劉玉心中一些關於紫巾軍的疑惑，這才迎刃而解。
再次停頓數息，待覈心成員們消化信息，清水真君才繼續開口：
“數月前，懷洲運動失敗，紫巾軍傷亡慘重。”
“元嬰同道僅有五位逃脫，其餘三位墊後，最終自爆元嬰憾然隕落。”
“除去直接被擊殺之人，金丹同道也有一部分安然脫身，但還有二十一位不幸被控制。”
“法寶被剝奪，金丹被封印，失去反抗之力。”
“據可靠消息，這二十一位金丹同道，目前被關押在“黑山仙獄”，一年後就要公開處斬！”
頓了頓，他繼續開口，原本慈祥長者般的語氣一變，陡然變得慷慨激昂：
“此次公開處決，若被幹庭得逞，勢必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會讓潛在同道不安，乃至於動搖信念，不利於日後起事！”
“況且本盟乃紫巾軍分支，都懷有同樣的“理想”，爲實現同一個目標而戰鬥。”
“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見死不救！”
“故而經長老會商議決定，必須趕在處決之日到來前，對那二十一位同道展開救援。”
說到最後，清水真君語氣已是斬釘截鐵。
斬釘截鐵的語氣，配合時展時舒的手勢，以及明確的目的，無一展現了長老會的決心。
話音剛落，殿下修士便相繼點頭。
同爲激進派，紫巾軍名氣最大，一直正面挑戰幹庭聖地，不少核心成員都暗暗佩服。
此時聽聞不幸，難免有些兔死狐悲，惋惜被制住的“同道”。
這種情緒，外人很難理解。
加上清水真君坦言後，作爲分支的這一層淵源，以及處決地點就在隔壁懷洲，不展開救援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於情於理，都該如此而爲。
人羣中，劉玉亦是深深認同的模樣，像是已經被說服。
但他心中，卻對此不以爲然。
沒有實實在在的利益，只爲虛無縹緲的“理想”，就冒生命危險去營救，他對此嗤之以鼻。
這些東西，對劉玉而言太過空洞，也太過理想化了。
或許，因爲從小便是宗門修士的緣故，他很難對布衣盟這一套產生認同。
之所表現出深深認同的模樣，只是不想太顯眼罷了。
畢竟在殿中修士衆志成城的情況下，若表現出不認同的模樣，必定會遭受打壓。
異數，到任何地方都會被排斥，哪怕什麼都沒有做，所以必須僞裝。
尤其是在清水真君，已經吐露秘密的情況下，更不能表現出不認同。
否則劉玉有理由相信，此時看似慈祥的清水真君，下一刻便會出手。
“黑山仙獄的陣法，已經找到辦法破除。”
“屆時鎮守仙獄的元嬰真君，也自有老夫等人牽制。”
“眼下還需一隻精銳小隊，冒險進入黑山仙獄中，將被控制的二十一位同道救出。”
目光來回掃視，清水真君面上恢復平靜，說出此次召集衆人的目的。
其身後明鏡等兩名元嬰真君，也一同看向衆人，仔細觀察衆人的反應。
不過結果，自然讓他們滿意。
畢竟正如先前所言，此時能夠到此的修士，都是布衣盟最核心的成員。
經歷過重重考驗，與幹庭、聖地等既得利益集團結下不解之仇，立場方面基本不用擔心。
只是黑山仙獄非同小可，乃幹庭精心建造的一處牢獄，專爲囚禁金丹之上的修士。
兩千多年曆史中，還從未有修士能逃出。
一旦進去，便幾乎可以宣告死亡。
故而理想雖然美好，許多修士也願意爲此犧牲一些利益，但當關乎到身家性命的時候，多數成員第一時間還是沉默。
只有寥寥數人，在第一時間站出來，沒有片刻遲疑。
對於這種情況，清水真君早有預料，心中也並不失望，只是靜靜看着。
畢竟活着，是所有生靈的本能，這一點無可厚非。
活着，是本能，無可厚非。
站出，是選擇，難得可貴。
“在下願意前往！”
“郭某願往黑山仙獄一行！”
“云溪亦願前往！”
短暫猶豫後，大部分修士還是堅定站出來，選擇冒險一行。
鏗鏘有力的聲音，前後在殿中響起。
短暫遲疑，劉玉迅速反應過來，同樣上前一步道：
“古城願意前往！”
這個時候若是遲疑，無疑會顯得格格不入。
事關性命，雖然情有可原，但某種程度上來說，“信念”還不夠堅定。
或許布衣盟高層，不會當場就做出處理。
但事後冷落疏遠是一定的，大概率沒機會參加，下一次核心成員會議。
劉玉是最後開口的幾人之一，聲音並不怎麼響亮，語氣也不那麼堅定，顯得猶猶豫豫。
如此一來，既展現了自己的“信念”，也表明內心真實的想法。
怕死嘛，不丟人。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不是首選，畢竟前面還有那麼多同道“踊躍參加”。
劉玉之後，還有一人也猶猶豫豫開口，最終只有一人沒有站出來。
看着殿下的情況，清水真君輕輕頷首，總體還算滿意。
掃過沒有站出一人，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移開目光。
“黑山仙獄中，也有我等的“同道”，已經將基本情況摸清。”
“故而風險，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因爲信任，諸位願意參加此次行動，本盟自然不會辜負！”
“更不能，讓諸位同道白白冒險。”
“老夫做主，救援無論成功或者失敗，都有一份讓諸位滿意的酬勞。”
“絕不讓爲本盟戰鬥的同道失望！”
清水真君繼續開口，說着此次任務的情況，並明確表示有豐厚的任務酬勞。
在極其劣勢的局勢下，核心成員還願意站在幹庭聖地的對立面，這一份堅持極其可貴。
只是當考驗來臨，這一份堅持還能維繫多久，誰也說不清楚。
他明白，光靠熱血與理想難以長久，還得有與之相匹配的回報。
說完，清水真君不再言語，殿中再次陷入寂靜。
此人目光不斷移動，從一名名修士臉上掃過，開始尋找合適的任務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