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錦瑟都跟歐陽鑠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在她來說,葉逸風是對自己很好,但他卻爲人霸道,很多事情都是早就爲她安排好打算好,把她當成小孩子來待,並不曾把她當成一個並肩而立的知己。
在古代,男人通常都是女人的主宰,這一點錦瑟可以理解,同時也無可奈何。
誰讓自己愛上的便是這樣一個不講理的男人。所以她嫁給了他。
但是若說臭味相投,讓她時時刻刻都有傾訴慾望,凡事都願意先找來商量的人,的確是歐陽鑠。
雖然葉逸風也曾經因爲此事生氣過,不滿過,也曾小小的帥翻過醋罈子。不過最終他還是把錦瑟和歐陽鑠之間的這種親密關係歸成小孩子們之間的趣味相投,而非郎情妾意。
況且葉逸風這樣自負的人,向來都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而且在這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時代,葉逸風不會蠢到懷疑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對自己的女人不軌。
再說,錦瑟和歐陽鑠之間喜歡玩笑胡鬧,那都是開始的時候,自從錦瑟嫁入侯府,他們兩個見面的次數都有限,又怎麼會有其他事情?
而卻在此時,一直都被排擠在外而且被歐陽鑠一向所不滿的嘉禾郡主忽然間對錦瑟說出這樣的話來,錦瑟不得不陷入了沉思之中。
嘉禾郡主等的不耐煩了,便擡手在錦瑟的面前晃了晃,打斷了她的沉思,不滿的說道:“你答應就答應,不答應就不答應,用得着這麼爲難麼?”
錦瑟便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好。我答應你,回頭我找個時替你問問。”
嘉禾見錦瑟答應,臉上的神情又緊張起來,進而湊近了錦瑟的耳邊,輕聲說道:“你能幫我說幾句話麼?”
錦瑟便問:“什麼話,你不妨直說。我一定幫你轉達。”
嘉禾着急的說道:“我能有什麼話?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替我說些話,讓歐陽鑠別在以爲我是個刁蠻任性的女子了!其實我……其實我……其實我也不想那樣的!”
錦瑟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之前可以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刁蠻任性,也算是個率性而爲的人。卻唯獨見了他之後變得猶豫不定,患得患失。這正是你喜歡他的緣故。他不知道,是他還不看不明白。而我,早就看明白了。”
“你早就看明白了?”嘉禾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着錦瑟,像是看着一個怪物,“你怎麼可能早就看明白了?”
錦瑟笑道:“是啊,因爲我愛過,所以我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
嘉禾撇嘴道:“知道你愛的是葉家大公子,你也沒必要在我面前如此顯擺吧?”
錦瑟斂了笑容,很認真的對嘉禾說道:“遇到一個自己愛的人,和他走到一起並得到他的愛,是多麼不容易。你可知道這世上萬萬千千的人,要麼愛而不得,要麼放而不下,要麼同牀異夢,要麼互相傾軋,唯獨與相愛的人白頭偕老,卻是那麼難求難得的事情。而我剛好幸運,所以我決定不再計較郡主之前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只爲了你今日對我坦言相告,而真心的幫你一回。”
嘉禾也是一臉的認真,說道:“怪不得我父王那麼喜歡你,原來你是個真性情的女子。錦瑟,不管我將來能不能和歐陽鑠走到一起,你都願意交我這個朋友麼?”
錦瑟點點頭,說道:“願意。”
嘉禾莞爾笑起來,伸出手去,說道:“錦瑟,那麼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
錦瑟伸出手去和嘉禾的握到一起,笑道:“既然已經是朋友了,那麼我肩上的擔子便更重了。”
嘉禾知道她說的是自己跟歐陽鑠的事情,便搖頭說道:“你只是轉達我的話而已,成與不成,我都不會怪你。我不想他因爲你的話而改變了對我的決定,那樣對他不公,對我也不公。而且——錦瑟,我也不相信你有那個能力,在影響了葉逸風之後,又能影響歐陽鑠對自己終身大事的決定。”
錦瑟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也這麼覺得。不過——嘉禾,你其實可以不用這麼理智的。這讓我很不適應。”
嘉禾笑了笑,轉頭看着那邊翹首以待的一個小廝,說道:“你快去吧,你的相公恐怕已經等急了。”
錦瑟早就站的兩腿發酸了,聽了此話忙笑了笑,後退一步微微福身,跟嘉禾郡主告辭而去。
上了馬車,葉逸風把錦瑟攬進懷裡讓她舒服的靠着,一邊玩弄着她手腕上的紅瑪瑙手鍊一邊問:“及跟嘉禾郡主在那裡磨磨唧唧的說些什麼?那麼久都不出來,害得我好等。”
錦瑟輕笑:“你猜猜嘉禾郡主跟我說什麼?”
葉逸風不屑的搖頭:“你們兩個之前不是冤家對頭麼?怎麼忽然冰釋前嫌了?”
錦瑟嘆道:“她想當我的四弟妹,你說我還能跟她做冤家對頭麼?”
葉逸風立刻皺起了眉頭,把錦瑟從懷裡拉出來,翻轉了她的肩膀,和她面對面,說道:“這事兒你還是別插手的好。小四並不喜歡她,你去說也沒用。”
錦瑟嘆道:“這個我知道。但話總是要帶到的。不然顯得我小氣。人家嘉禾郡主都說了,不管她能不能跟歐陽鑠走到一起,她都希望跟我做朋友。人家可是郡主,多她這樣一個朋友,我也算是多一條路了。總比多一個對手要好吧。”
葉逸風點點頭,說道:“那個刁頑任性的郡主怎麼會忽然間這麼懂事了呢?”
錦瑟嘆道:“之前她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而已,仗着家人寵愛她,耍耍小性子也沒什麼的。如今她有了弟弟麼,又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便長大了,懂事了唄。”
葉逸風繼續慵懶的靠回去,又把錦瑟拉回懷裡摟着,淡淡的說道:“隨你吧,既然答應了她,問問小四也好。這小子這些天也有些不正常,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
“哦?小四不正常?”錦瑟眼睛一亮,閃出幽幽的光來。
葉逸風不再多說,只默默地閉上眼睛養神。剛剛在午宴中他喝了不少酒,又在馬車裡等錦瑟等了大半個時辰,這會兒頭都有些沉了。
錦瑟也累了,便靠在他的懷裡閉上眼睛。
回到侯府的時候,兩個人都睡着了,葉逸風本就是個十分機警的人,馬車一停頓下來他立刻就醒了。而他稍微動了痠麻的手臂,錦瑟也醒了。
“到家了?”錦瑟睜開惺忪的睡眼,喃喃的問道。
“嗯,到家了。我們回房去。”葉逸風說着,把她慢慢的扶起來,又問:“怎麼樣,可以下車麼?”
“你當我是不能動的老太婆啊?”錦瑟撅起了嘴巴,嘟囔着,率先起身往馬車外走去。
外邊巧雲和錦繡都圍了過來,錦衣也從後面的馬車裡跳了下來,匆匆上前扶着錦瑟下車。
葉逸風卻在後面等痠麻的腿稍微恢復幾分之後才慢慢地起身,下車的時候還有些不自然,旁邊的下人還以爲他怎麼了,剛上前一詢問便被他擺擺手給擋回去了。
看着自家主子嘴上噙着一絲輕佻的微笑,蟋蟀忍不住回頭看了虎子一眼,靠過去悄聲說道:“大爺不知又從大奶奶身上賺到什麼便宜了,你看他都笑成了那樣。”
虎子來京城這一年多,變得越發的成熟,不同於蟋蟀的小無賴狀,聽了這話便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小心你的狗腿被大爺打斷了,不能再去找你的綠雲妹妹私會。”
“嗨!你這人怎麼說話呢?她是她,我是我,我不過是替她傳了兩次話,怎麼就成了私會了?”
“沒私會?”虎子懷疑的看了蟋蟀一眼,又低聲說道:“既然沒有,爲什麼你現在整個人都變了一副模樣?不論是行事說話,都他媽的特別的輕佻,難道不是沾了女人的緣故?”
蟋蟀立刻急了,回頭看了一眼見兩位主子已經並肩攜手進了二門,便轉過來揮手給了虎子一拳,並罵道:“你小子,少在這裡胡說八道!知道什麼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麼?就是你這樣的!”
“你能吐?你小子吐一個給我看看!”
……
錦瑟和葉逸風回到自己房裡,錦衣和巧雲進來爲二人換了衣裳,小丫頭端了洗臉水進來給二人洗了臉,葉逸風因問:“你還睡麼?若是累,就再去睡一會兒。”
錦瑟搖頭笑道:“已經洗了臉,哪裡還有睡意。倒是你喝了不少的酒,不要再躺一會兒麼?”
葉逸風搖頭道:“難得有空在家裡陪你,哪裡還睡什麼覺?”
錦瑟便上前去拉着葉逸風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他,半晌不說話。
葉逸風不解的笑問:“你這是做什麼?活像是一頭母狼看着小羊羔的樣子,我可經不住這個,別忘了你還大着肚子呢。”
錦瑟卻不理會他的調笑,只挽着他的手臂,笑問:“逸風,你知道我今兒爲什麼忽然又去六王府了麼?”
葉逸風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早晨問你,你說不去。誰知道到了中午要開席了,你偏偏又跑去了。我想,除了你不喜歡跟我一路之外,恐怕也沒什麼別的緣故了吧?”說着,他便故作深沉的看了錦瑟一眼,嘴角往下拉了拉,表示自己的不滿和抗議。
錦瑟笑道:“是我忽然間發現你很好,便忍不住找你去啦!”說着,她拉着他往一旁的矮榻上坐下,自己則主動的靠在他的懷裡,看着他臉上故作別扭的樣子,忍不住咯咯的笑,“原來我嫁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呢,爲什麼我從前都沒覺得呢?”
“你笨唄。”葉逸風並不爲之所動,只理所當然的哼道。
“噢。”錦瑟也不惱,依然笑嘻嘻的看着他,並伸出手去,用自己蔥白一樣的手指捏了捏挺直的鼻子,笑道:“原來是我笨#小說?哦?可我怎麼覺得是某人深藏不露呢?”
“嘁!”葉逸風終於憋不住了,擡手把她搗亂的小手握在掌心裡,十分不滿的看着懷裡笑語晏晏的小女人,“我再深藏不露也沒對你使過。在你面前我向來都是坦誠相待的!自己笨還不承認,非得叫別人說出來?”
錦瑟便鑽到他懷裡去撒嬌,主動地親吻他的臉頰,脖頸,甚至把手伸到他懷裡去胡亂揉捏。
葉逸風對錦瑟想來是不能自控的,他體內的火氣伴着酒氣一下涌上心頭,忽然間竟有些暈眩的感覺。他連忙擡手握住錦瑟的雙肩,一邊迴應着她的熱情一邊問道:“小東西,你如此熱情,難道不害怕肚子裡的孩子了麼?”
“害怕。”錦瑟的脣從葉逸風的喉結處移開,往後退了半尺擡頭看着他一臉的隱忍,心情出奇的好,“可是我相信你呀,你是不會讓他受到傷害的吧?”
“嗯,真乖。”葉逸風猛然欠身把她抱起來,起身進了臥室。
這次幾乎沒有什麼前奏,他便長期直入。事實上,錦瑟早就爲他準備好了,也根本不需要什麼前奏了。
二人都前所未有的動情,但卻又顧忌着孩子而不能放開動作,這讓葉逸風很是鬱悶,隱忍的汗水不多時便佈滿了額頭,甚至順着鼻尖滑下來,落在錦瑟的額頭上。
儘管葉逸風已經儘量的把動作放輕放淺,可錦瑟還是有些受不住,她一邊顫聲求饒,一邊往上調着身子,試圖再躲後一些,再躲後一些。
葉逸風忽然擡手握住她的腰,一把抓住她臀上的肉,低聲吼道:“別動!再動我把你綁到牀上。”
錦瑟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葉逸風卻更加惱怒:“還笑!”
“人家想到一個笑話嘛,你要不要聽?”錦瑟咯咯的笑着,身子都跟着顫抖起來,把葉逸風給逼得又是一聲低吼,動作卻強硬了許多。
“呃……”錦瑟一個激靈,忙伸出手臂去攀住他的脖子,顫聲求道:“逸風,慢些。”
“慢了你都要講笑話了!”葉逸風咬牙切齒,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錦瑟再也不敢多說了,立刻乖乖地主動貼上去,撒嬌賣乖,連聲求他慢些輕些。
自從二人在一起,這次是葉逸風最憋屈的一次。
之前她都是跟小野貓似的不聽話,扭手扭腳的惹他發怒,但那樣的結果便是他有足夠的理由懲罰她到服服帖帖。今日卻不然,她的主動和乖巧挑動了他前所未有的熱情,可卻一聲一聲軟着嗓子求他慢,求他輕,到最後還嚶嚶的哭了起來,鼻子眼睛都紅紅的,弄得他心疼不已。
整整花費了一個多時辰,最終他還是到不了妙處,最後不得不撤出來,另想其他辦法匆匆收尾。
經此一次,葉逸風便再也沒敢招惹過錦瑟,一直到她生孩子出了滿月,才又認認真真的折騰了一次。
中秋節一過,天氣便一天比一天涼起來。
這日葉逸風一早又出去了,錦瑟打發完了回事的婆子們正要吩咐錦衣備車要去桃源福地找歐陽鑠聊聊,這衣服還沒換完,便見葉壽家的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一邊進門一邊慌張的問道:“少奶奶在哪裡呢?快回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錦瑟便皺了眉頭,不悅的說道:“你真是越來越長進了,放眼整個侯府裡我還以爲你是最老成的,不想也是這樣。”
葉壽家的進來後連禮也顧不上行,便喘息着回道:“回少奶奶,大事不好了,宮裡的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傳下來,說我們家娘娘病重,要兩個孃家的人進去探視呢。”
“娘娘病重?!”錦瑟着實驚訝了,半晌方道:“中秋節進宮請安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忽然之間就病重?況且平日裡也沒聽說娘娘身上有什麼不好啊?”
葉壽家的緩了兩口氣,拍着胸脯說道:“這事兒可不好說呢。奶奶,這會兒侯爺和大爺都沒在家,您說這事兒怎麼辦呢,傳旨的公公還在前面等着呢。”
錦瑟皺了皺眉頭,說道:“立刻叫人去找侯爺和大爺。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一個人可擔不起來。”
葉壽家的忙道:“奴才已經叫人去尋了,但眼下怎麼辦呢?”
錦瑟想了想,說道:“你到前面去,叫你男人把傳旨的公公請到廳裡,上最好的茶水,另外再拿一百兩銀票給他。告訴他侯爺和大爺都不在家,我一個女人家又要生孩子了,行動笨拙,正在換衣服準備往前面去。”
葉壽家的忙應道:“好來,奴才這就去了。”
屋子裡的小丫頭都有些慌亂起來,錦瑟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心裡想着按照常理來講,敬妃娘娘絕不會在這麼幾天之內就得重病,以至於要孃家人進攻探視的地步。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敬妃快死了,要孃家人進去看最後一眼啊。
難道是敬妃犯了什麼大錯,以至於被強行服了毒藥?
若是被刺死,應該有個罪名明明白白的刺死啊!
不是,不是什麼罪名。想敬妃入宮十幾年,從一個美人到今天,怎麼可能不是步步爲營?又怎麼可能會一下子犯下這種要命的大罪呢?就算她犯了什麼罪,首先要連累的就是葉敬淳和葉逸風啊。
錦瑟一下子想到了紅樓夢裡,賈家因爲元妃一死,便整個家族一起獲罪,猶如大廈將傾,樹倒猢猻散的故事,心裡暗暗地想着,難道葉家要經歷一次劫難了?
錦衣見錦瑟沉默不語,便擔心她嚇着了,忙悄聲勸道:“主子別擔心,大爺早起說去桃源福地了,並沒有出城,一會兒就該回來了。您懷有身孕,按照朝廷的禮制,臨產的女人可以跟朝廷高產假,何況大少爺在朝中並無職務,而您也沒有誥命封號,所以就算敬妃娘娘有事兒,您也不必去宮中走動。以奴婢看,只要奶奶去跟西府的蘇夫人和二奶奶說一聲,教她們兩個代爲進宮即可。再說,大少爺也絕不會讓您去那種地方的。”
錦瑟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是爲葉家擔心,敬妃娘娘如果真的有什麼大事兒,你說鎮南侯府之前的宿敵會不會趁機發難?”
錦衣想了想,說道:“這倒是不好說。不過奶奶還是不用擔心,就算鎮南侯府曾經得罪過什麼人,皇上也不會在敬妃娘娘出事兒的時候對侯府怎麼樣吧?好呆着敬妃娘娘也是皇上的正經妃子,陪在皇上身邊十幾年,難道一點恩情也沒有?”
錦瑟又沉思片刻,說道:“誰知道呢,皇家的事情可不好說。”說着,她轉身往臥室裡走,又吩咐錦衣:“把吉服和素服都準備好。”
“啊?奶奶這是何意?”錦衣不解的問道。
“先換吉服。準備着待會兒若是侯爺叫我隨着大家一起進攻給敬妃娘娘請安。”錦瑟看着鏡子裡自己稍微有些浮腫的面容,輕聲嘆道,“若是來不及了的話,恐怕就要換素服了。”
錦衣頓時明白,忙轉身出去,把裝着錦瑟不常穿的衣服箱子打開,找出一身大紅吉服來,又找出了一身月白色素服。這兩身衣服都是簇新的,因爲錦瑟懷孕,之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但大戶人家事情多,又不得不預備着有什麼事情發生,所以錦衣和珍珠商議着,不管穿不穿的着,這些場面上的衣服都要預備的。
錦瑟一身大紅衣裳還沒穿好,葉壽家的便急急匆匆的跑了回來,進門回道:“回少奶奶,侯爺回來了,說叫奶奶趕緊的穿戴了,和西府的二太太一起進宮去呢。”
錦瑟忙道:“知道了,我這就好了。”
錦衣又拿了一隻縲絲金鳳來給錦瑟戴在高綰的八寶髻的一側,輕輕地把鳳喙中銜着的一串珍珠流蘇理順了,看着流蘇低端的大紅寶石搖曳生輝,便輕聲說道:“好了。請奶奶看一看,可有什麼不妥。”說着,便和幾個丫頭一起各拿了一隻銅鏡,分別在不同的角度照給錦瑟看。
錦瑟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快走吧。別讓侯爺着急。”
錦衣忙扶着錦瑟起身,葉壽家的也在另一側扶了錦瑟,往前面正廳裡去了。
蘇夫人也是匆忙之間換了吉服,帶着顧無雙從西府過來,剛好跟錦衣一前一後進正廳。
葉敬淳沉重的嘆了口氣,說道:“外臣不得入後宮。娘娘病重,家裡又不能沒有女眷進去。你們三人進去後,務必安慰娘娘寬心養病,保重身體。”
蘇夫人忙道:“侯爺放心,我等見了娘娘,必轉達王爺的話。”
葉敬淳便道:“逸風還沒回來,然公公已經等候多時了,我們先走吧。”
錦瑟和蘇夫人應了一聲:“是。”便匆匆出門,往各自的馬車前走去。
葉逸風就在此時急匆匆趕回來,見衆人上車欲走,忙衝到葉敬淳身邊去,低聲道:“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葉敬淳看了看等在旁邊的小太監,低聲說道:“敬妃娘娘病重,皇后娘娘宣我等進宮探視。你快去換了衣服,趕緊的跟上來。”
葉逸風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後面站在馬車旁穿着一身大紅衣裳盛裝而行的錦瑟,嘆了口氣說道:“這說事情就不要讓錦瑟去了吧?有二嬸孃去就成了,她挺着個大肚子,若是一不小心恐怕只能添亂。”
葉敬淳也是很爲難,低聲說道:“不管怎麼說,你和錦瑟兩個纔是敬妃娘娘正經的孃家人。她不去,你叫外人怎麼看?”
葉逸風心裡很是着急,可是越着急越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只好點頭道:“那就這樣吧,吩咐巧雲和錦衣寸步不離的跟着就是了。”
有宮裡的人在,葉逸風不好說太多,便同葉敬淳告辭往後面去叮囑了錦瑟幾句,看着她上了馬車又叮囑巧雲:“好生照顧你們奶奶,不得有半點閃失。”
巧雲忙答應着:“大爺放心。”
衆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帶着護衛隨從處了鎮南侯府的大門往皇宮的方向走,誰知剛行至半路,便又有太監帶着四個護衛騎馬飛奔而來,正好跟葉敬淳行了個對面,那太監便飛身下馬,手中佛塵一揚,喊道:“皇上有旨,敬妃娘娘連日病重,於巳時二刻薨於福雲宮。敬妃葉氏,賢良淑德,溫婉聰慧,深得朕心,今日病逝,朕心痛不已,特追封爲敬慧貴妃,一切喪葬事宜皆以貴妃例。着鎮南侯爺一家人即日起入宮弔唁,欽此!”
葉敬淳一陣心酸,忙俯身跪拜,含淚道:“臣接旨,謝我主隆恩!”
太監把聖旨一收,交給葉敬淳。葉敬淳雙手接過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紫紅色繡麒麟朝服,輕嘆道:“剛剛接到皇后娘娘懿旨,着臣等入宮探視貴妃娘娘病情,所以臣等一家人皆穿吉服。如今這個樣子是入不得宮了。待臣等回去後換了素服在進宮給皇上磕頭謝恩。請公公代爲轉達,多謝多謝!”
太監忙拱手道:“侯爺放心,這等小事奴才等自然會跟皇上奏明。還請侯爺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葉敬淳便衝着那太監拱了拱手,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回頭吩咐葉祿:“回府,換衣。”
衆人匆匆而出,又匆匆而歸。
再回到自己屋子裡的時候,錦瑟已經累得一步也不想走了。
葉逸風看她疲憊的模樣,便道:“你好生在家裡呆着吧。不要去了。”
錦瑟皺眉道:“這樣合適麼?侯爺不是說,我纔是敬妃娘娘正經的孃家人麼?”
葉逸風生氣的說道:“這種時候了,難道爲了一個死去的貴妃,要害的我葉家的嫡孫有事兒麼?你放心,父親跟前有我呢。算算日子,你這幾天也該生了,宮裡頭給你報生產之假好了。”
能不進宮去給那個只見過兩次面的敬妃娘娘哭靈是錦瑟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且錦瑟心裡有數,自己的產期真的就快到了,若是在來回的路上或者在宮裡生孩子,那可真叫要命呢。
葉逸風換了素服往前面去跟葉敬淳商議,葉敬淳葉敬源並葉逸平等人都在,裡間屋裡還有蘇夫人婆媳等族中比較親近的一些媳婦都來了。
鸞音和鶯歌也換了一身素服坐在裡面,只是她們未出閣的姑娘家不用進宮去,只是到前面應個景罷了。
鬧哄哄一陣商議之後,葉敬淳嘆了口氣說道:“如今我們東西兩府的人都要進宮去給貴妃娘娘守靈,家裡沒有個人也着實不成樣子。雖然錦瑟身份重要,但又要臨產。留她在家裡也是萬不得已。”
葉敬源又道:“大少奶奶一個人在家我們也不放心,不如請親家公過來住幾日,雖然不便管事,但下人總是有些約束。大少奶奶有父親在,心裡也踏實些。”
葉逸風想了想,又說:“再把杜玉昭夫婦二人也叫進來吧。他們身無官職,不用進宮,玉花穗還能陪伴錦瑟。”
葉敬淳嘆道:“既然這樣,你們都安排人去請吧。如今我葉家算是遭逢大事,只希望這些親朋好友都能幫扶一把。”
葉逸風答應着出去吩咐,蟋蟀虎子分頭行動,不多時便把杜玉昭夫婦和錦雲開都請了來。
這種時候自然無瑕說什麼客氣話,葉敬淳便率領葉氏一族有封號的男女進宮去給敬慧貴妃娘娘哭靈。鎮南侯府中的事情便交給了錦雲開和杜玉昭二人。
玉花穗也有了身孕,只不過才兩個月,身子還不顯,所以外人知道的不多。
錦瑟見葉逸風把她接來陪伴自己,心裡的忐忑不安自然平息了不少。
至天黑時,葉逸風等人還沒回來,已經有人傳出話來,他們要至酉時方能回。錦瑟早就餓了,便吩咐錦衣:“先把我們的粥菜盛上來。這種時候,咱們二奶奶也不能餓着。”
錦衣答應着下去,不多時擡了一個小炕桌進來。上面已經擺放了四個小菜:甜醬蘿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錦。還有兩個點心:雙色豆糕、豆沙卷。
錦瑟便問:“是什麼粥?”
錦衣轉身從小丫頭的手裡把一大碗蕙仁米粥端上來,說道:“這是大少爺昨兒叮囑小廚房做的,說這個粥是按照御膳房的方子做的,又加了兩種滋補的藥材,看奶奶吃着可對胃口。”
玉花穗便笑道:“都說君子遠包廚,我看大少爺爲了你,連粥湯都要操心了。你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錦瑟笑着拿起筷子來給玉花穗的碗裡夾了一塊乳瓜,笑道:“吃你的吧,難道你還嫌你家男人不夠疼你麼?”
玉花穗笑道:“他倒是也不錯,不過比起大少爺對你來,可是差遠了。”
錦瑟啐道:“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二人說笑着,各自吃了一碗粥,錦瑟倒是食慾好,又吃了一個豆沙卷,然後還跟玉花穗分了一塊雙色豆糕。吃完後錦瑟叫人把東西收拾下去,又拉着玉花穗出去散步。
此時外邊夕陽剛剛落下,西天上還有朵朵晚霞,光影交疊,給鎮南侯府這一片威嚴肅穆的大宅院裡蒙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院子裡的紫茉莉開的正好,二人閒步走到用六隻花盆圍起來的小花圃跟前,玉花穗彎腰摘了一朵,拿在手裡聞着花香,說道:“這個時辰了,他們還沒回來。連錦伯父也沒來,真不知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錦瑟想了想,搖頭道:“就算有別的事情,也不該在今日。”
玉花穗看了看錦瑟沉靜的臉色,問道:“敬妃娘娘跟你並不親厚,你擔心葉逸風也就罷了,用不着這副模樣吧?”
錦瑟嘆了口氣,說道:“我是擔心,有些人會在不就得將來對葉家發難。就算鎮南侯府不是憑藉着裙帶關係維護今日的體面,可敬妃一死,對那些藏在暗處跟葉家有矛盾的人來說可真的是一次絕好的機會。”
玉花穗點點頭,又警惕的看了看院子裡寥寥兩三個各自忙碌的小丫頭,湊近了錦瑟低聲說道:“聽說皇后在中秋宴上,瞧上了一個禮部五品主事家的小姐。那小姐才貌並不出衆,可皇后娘娘卻非常的喜歡,當時宴席散了之後便留下那個姑娘說話,第二日便求皇上賜婚給三皇子,讓三皇子娶那個姑娘爲正妃。這事情定下來還沒來得及對外宣佈,敬妃娘娘就死了。你說——”
錦瑟忙拉住她的手,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這樣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兒,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玉花穗低聲說道:“這事兒是早晨的時候杜玉昭告訴我的。你知道杜家有個女兒在宮裡,如今已經升到了昭儀之位,據說皇上一個月總有半個多月是住在她那裡,很是得寵。從她那裡得到的消息能是假的麼?”
錦瑟驚訝的問道:“皇后之前要把我給弄去做什麼三皇子妃,如今又莫名其妙的把一個禮部五品小官的女兒給弄了去,還一下子就做三皇子的正妃?”
玉花穗小聲說道:“據說那個姑娘跟你同年同月的生日呢。”
“這就難怪了。”錦瑟淡淡的笑了笑,心想恐怕還是欽天監裡傳出來的‘雙重命格’的那一句話讓皇后娘娘做了這樣的決定。
然後錦瑟再想想當初自己在出嫁那天遇刺之事,錦瑟似乎明白了敬妃忽然病死的原因。
只是這只是她的猜測,後宮之事風雲變幻,難以預料,而且這樣的話也不能亂說,她便只好把這種想法暗暗地壓在了心底。
二人在園子裡站了一會兒,終覺得無趣,錦瑟便說累了要回房去,玉花穗勸道:“越是要生了越要多走路,這樣才生得快。你要知道這古代是沒有剖腹產的,你再發懶,回頭可要多受罪。”
錦瑟啐道:“你又沒生過,少說這樣的話來嚇唬我。”
錦雲開先回來的,他一回來便來後面看錦瑟。
錦瑟親手把熱茶遞到她父親的手裡,看着他喝了一口,方含笑問道:“爹地,這茶怎麼樣?”
錦雲開笑了笑,說道:“我女兒衝的茶自然是最好的。”
玉花穗輕笑:“她衝什麼茶?也就是把茶葉拿出來放到碗裡,洗了一遍又衝上了熱水而已。”
錦瑟回頭瞪了玉花穗一眼,又轉身來笑着問錦雲開:“爹地啊,朝中怎樣?”
錦雲開含笑看着大肚翩翩胖了不知幾圈的女兒,嘆道:“錦瑟啊,你不能再胖了啊,再胖連爹地都認不出你來了。”
錦瑟哼了一聲,轉身去坐在錦雲開的身邊,不滿的說道:“這根本不叫胖好不好?這叫體虛!我問過大夫了,說這是因爲我懷孕的緣故,現在孩子大了,他在我肚子裡壓制着我的五臟六腑,我全身的血脈都因此而不通暢,所以身體浮腫發胖嘛!”
錦雲開微微笑了笑,說道:“可是據我所知,你現在的食量也的確是很大啊。”
錦瑟哼道:“那是因爲孩子要長大嘛!”
錦雲開滿意的笑着點點頭,表示對孩子的長大很是滿意。想了想,方低聲說道:“唉!你剛剛問我朝中可有事,是不是擔心你公公和相公到現在還沒回來的事情啊?”
錦瑟忙點頭看着錦雲開,等他繼續說。
錦雲開嘆道:“我在前朝,後宮妃子的事情卻不容易打聽。侯爺和逸風他們都在靈棚那邊,我也沒見到他們。不過我聽說,皇上要以貴妃之例安葬敬慧貴妃,可太后卻不怎麼樂意,怪皇上不懂節儉。”
錦瑟心中咯噔一下,不解的問道:“皇上不是已經追封敬妃娘娘爲貴妃了麼?既然已經追封,自然就該按照貴妃之例安葬。太后爲何不悅呢?”
錦雲開嘆道:“後宮裡的事情,從來都叫人難以捉摸。以我說,既然人死都死了,又何必鋪張浪費?不過這喪葬事宜不是小事兒,恐怕侯爺會據理力爭。回頭逸風回來之後你再問問他是否有此事。若真是有的話,你最好勸勸他,現在國庫的確是沒有多少銀子,叫他跟他父親建議一下,最好複議太后之言。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若是隻爭一時的虛名,恐怕會埋下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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