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五個病人，一個出院，四個出事。
何師兄聽到這個消息也震驚了，趕緊一起看病人，然後三個人一起往病房走去。
昨天出現發熱的病人有張天陽管的82牀，以及陳師姐管的51牀和77牀。
59牀則是一晚上沒回病房。
其實幾個病人的情況值班醫生都已經給了緊急處理，但作爲管牀醫生，總要搞清楚到底什麼原因導致的發熱。
77牀是個82歲的老頭，整個人看上去很消瘦，臉色也比較黯淡。
根據上一批醫生寫的病歷來看，他已經持續發熱了兩個月了。
老頭有點生人勿進的意思，看到醫生進來，只瞟了一眼，就繼續自顧自的喝粥。
“醫生。”
家屬有兩個，一個年輕人，一個老太太，正坐在病牀旁，這時候轉過頭，也沒站起來的意思。
年輕人沒說話，老太太倒是開口命令。
“醫生，你們給看看我們家老頭怎麼回事，今天一早在外面暈倒了。”
三個白大褂眉頭微皺，沒有馬上回答。
何師兄上前，給病人做了一套體格檢查，張天陽也跟着上了手。
“怎麼樣，有什麼想法？”
畢竟是陳師姐管的牀，何師兄這句話是問陳詩詩的。
“感覺跟發熱是相關的，但是說不準。”
陳詩詩搖頭，“我看了病歷，這個病人的發熱持續了兩個月，最高溫度爲39.1攝氏度。但因爲患者總是自行服用美林降溫，我們也沒辦法觀察到發熱的熱型。”
張天陽也暗自搖頭，暗道可惜。
其實發熱的規律可以看出很多問題。
發熱持續的時間、發熱的溫度、發熱有沒有周期和規律性等等。
比如長期的午後低熱、盜汗，就要高度懷疑結核的可能。
再比如弛張熱，如果體溫常在39℃以上，波動幅度大，24小時內體溫波動範圍超過2℃，但都在正常水平以上，就要懷疑有沒有敗血症的可能。
可惜，這個病人看起來有點不太聽話。
張天陽撇了一眼旁邊一臉不耐煩的家屬，暗暗留了個心眼。
陳師姐翻看着病歷繼續陳述。
“感染指標兩個都是正常的，也沒查出來感染。
血液系統疾病方面的話，骨髓活檢沒報明顯的問題。
腫......cancer 方面的話，幾個標誌物都是高的，但是肝硬化的病人這些指標都會偏高，沒有特異性。
至於他今天早晨暈厥的情況，我沒有想法。”
陳師姐陳述完畢，表示無能爲力。
“疑難雜症啊。”
何師兄感嘆了一句。
其實這樣的情況在醫院是常態。
並不是所有的疾病都有清晰的發病機制，也不是所有的疾病最終都能找到解釋。
更何況，東方醫院作爲比較出名的綜合性三甲醫院，會接收到很多下級醫院診斷不了治不了的病人。
像是現在的這種情況，醫生更多的是需要憑藉着豐富的臨牀經驗去“猜”病人到底是什麼疾病。
然後再試圖去找到證據證明。
所以說，有時候，治病就跟破案一樣。
陳師姐無可奈何的搖頭，“上一個醫生找了小半個月了也沒弄清楚病因，我剛剛接手，也搞不清楚病因。”
到底是什麼病都不知道，由談何猜想這個由疾病導致的暈厥呢？
“師姐，PET-CT做了沒有？”
張天陽突然插了句嘴，陳師姐楞了一下，“沒有。”
“不明原因的發熱不能排除血液系統疾病的可能，骨髓圖片和活檢正常也不能排除血液系統疾病。
我覺得，PET有必要做。”
在其他方向都沒有找到有用證據的時候，PET-CT，即正電子發射計算機斷層顯像檢查，就成爲了診斷的關鍵。
“可以啊師弟。”
何師兄挑了挑眉，“我也是這樣想的，懷疑血液系統疾病的可能，能做PET會更有可能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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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什麼意思？”
家屬坐不住了，老太太猛地站了起來，“怎麼又要做檢查？”
“前前後後在你們醫院呆了小半個月了，做了那麼多檢查，怎麼還要做？”
老太太張開手臂，誇張的比喻，臉上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突然就盯着陳詩詩開始質問。
“喂，你是我們家老頭的醫生吧？怎麼回事？嗯？”
陳師姐畢竟是在臨牀混了幾年的老油條了，絲毫不虛，跟家屬解釋“做檢查是爲了查病因，病因搞不清楚怎麼治病？”
“做檢查做檢查，我看你們是騙錢的吧！”、
老太太看起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似乎已經積攢了半個月的怒氣。
眼看起了衝突，何師兄端着一張“滄桑”而“可靠”的臉過來和稀泥。
“有話好好說，這個病人呢，情況比較複雜，這些檢查是必要的，這個PET-CT是......”
“別忽悠我！”
老太太直接粗暴的打斷了何師兄的話，“別以爲我什麼都不懂，我查過了，這個PET-CT是最貴的檢查，你們就是想騙我們的錢！”
77牀老頭也冷哼一聲，表示對老太太的贊同。
氣氛一下子僵持在了那裡。
病人是個老頭，家屬是個老太太，兩個人年紀都一大把了，也不好給他們說重話。
別一不小心氣出個好歹來，平添事端。、
唯一一個年輕人，一言不發的躲在一邊玩手機，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看起來也靠不住。
張天陽默默嘆了口氣。
“老太太，您知道嗎，其實不怕什麼都不懂，就怕只懂一點點。”
老太太剛想繼續發作，張天陽就張口吧她堵了回去。
“老太太，你知道PET-CT的全稱叫什麼嗎？”
家屬張了張嘴，“我，我怎麼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就知道你們要騙我們的錢！”
張天陽默默感受着“可靠+2”的效果，開口解釋。
“PET的中文名稱是正電子發射計算機斷層顯像，CT全稱爲電子計算機X射線斷層掃描技術。
PET-CT就是把這兩個技術合在一起，用同一個機器做。
相比於其他檢查，可以早期安全準確快速的確診。”
一堆專有名詞把老太太鎮住了，但病人依舊固執。
“你們這些東西我不懂，我就知道，我以前在別的醫院，他們都沒讓我做這個！”
張天陽微笑，“那那些醫院診斷出您的病了嗎？”
“......”
病人和家屬一時語塞。
“PET-CT不是隨便一家醫院就能有的，現在的情況是，其他的檢查該做的都做了，但是沒有發現能夠解釋你一直髮燒的證據。
作爲醫生，以專業的角度給你們做建議，這個檢查還是需要做的。”
何師兄在旁邊默默點頭。
東方醫院的血液科把PET-CT視爲入院必查的項目，就是爲了明確診斷，保證不漏診誤診。
其他檢查都查不到，最後通過這個檢查確診的病人也有很多。
病人和家屬陷入了沉默，張天陽語氣放緩。
“而且，我剛剛也有看你們的資料，家裡應該也不缺錢吧？還是好好查明白了，身體比較重要。”
家屬老太太終於服軟了，可依舊小聲嘟囔。
“是，是不缺錢，我兒子對我們可好了......可，可......”
“我們是建議做的，但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你們手裡，實在不願意做，籤個字也行，不勉強。”
何師兄做了最後的總結，老頭老太太表示他們考慮考慮。
“行了，暫時解決了，我們去查下一個吧。”
陳師姐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
“可能沒有解決哦。”
張天陽默默嘆了口氣，走到一直一言不發的年輕人身邊。
“可以把你的手機給我看看嗎？
醫院裡，一般是不準錄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