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錢姓女修的憤憤不平，青木真人無動於衷，流水席撤下，他殷勤了對着楊昭囑咐。
“不要被她的話給帶歪了，你就想想，他們爲了讓神像快速聚攏香火，瘋狂用言語哄騙香衆。”
他話語中流露出幾分不屑。
“這就導致他們座下香衆都沒理智可言，一句話不合殺人的也有，這其中因果牽連太深了，你是個好孩子，可不能走歪路。”
“是，前輩放……嗯！”
一陣奇痛襲來，楊昭伸手捂住了眼睛，可眼裡的淚水已經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楊昭，你怎麼了？”青木真人搶步過來。
“她在你眼睛裡折騰了？”
楊昭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最後直接用袖子，擦着臉上的眼淚。
“沒事，就是比較疼。”
“哼，楊昭我警告你一下，別人不在意我是因爲我在你的眼睛裡，你若是對這件事不積極，受罪的就是你自己。”
錢姓女修的語氣中帶着威脅。
“我或許活不了，但我絕對也讓你給我陪葬！”
青木真人眉頭緊皺，但也沒再出言刺激她。
“一開始的兩個條件提的太高，我只是一介府學先生，確實沒辦法滿足你那些條件，你換個靠譜的條件。”
這錢姓女修看上去有些着急
“行，一、現代就給我準備一套掩蓋氣息的法器，二、給我一月的逃跑時間來，一個月後官府纔可抓捕我。”
一個月？別說一個月了，就算只有一兩天的時間都夠這個人搭乘靈舟逃到千里之外。
但這件禍事說到底是青木真人貪心導致的，若他在碰到夜鯊的時候就出面解救，那楊昭他們倆現在估計已經在澶州府學吃飯了。
現在好處自己的學生領了，風險卻都是楊昭背的。
“我同意了！”
一道沉穩的聲音從屋外響起，楊昭分辨出來，這是那位順淵城主周牧的聲音。
“你要的東西我現在就能給你，你要的一個月時間我也給你，你現在就從這小姑娘的眼睛裡出來，你就可以走了，你若不信我，咱們可以簽訂書契。”
這聲音由遠及近，話音未落人已經到了屋裡。
聽着腳步的聲音，楊昭分辨出進屋的人有四位，爲首的周牧進來先向青木真人行禮問安。
“先生您今日受累了，是學生我招待不週，容我先把這件事情解決後，再好好陪您說話。”
青木真人看着眼前意氣風發的學生，心中慰藉。
“行，你已經是一城之主了，我不會干擾你的行事。”
周城主又和孫醫師相互見禮，隨後轉頭看着淚水止不住的楊昭。
“你的條件我都答應了，咱們現在籤書契吧。”
他答應的乾脆利落，倒是把錢姓女修給整的愣了一會兒。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在書契上做手腳，誰不知道這世界上就沒有完美的書契，總會留有漏洞讓人鑽。”
“就憑我是一城之主，我不可能因爲你這無名小輩耽誤我的道途。”
周城主這話說的不客氣，楊昭聽見錢姓女修咬牙切齒的低聲嘀咕了兩句，最後還是同意了。
她還是想活的，萬一拖時間長了，被他們請來一位能治住她高人，她就真的跑不了了。
既然雙方都同意下來，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周城主拿來書契，條款寫的很簡單，雙方沒在囉嗦什麼，他把自己名字簽上，錢姓女修用靈力抓着筆也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書契化灰，契約達成。
隨後楊昭被人帶着出了城。
等到了地方，楊昭感覺夜風有點大，這兒應該是住山頂。
“你出來吧！這裡是順淵城城北的一座無名小山，我法器已經你準備好了，你出來拿上就可以走，一個月之內我不會通緝你。”
楊昭感覺雙眼一疼，眼淚再次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
但她不敢擋住眼睛，怕擋住錢姓女修的路。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楊昭感覺身前多了個東西，看來那人出來了。
她趕緊抓住衣袖捂住眼睛，任由淚水溼透衣袖。
“哼！”
一聲冷哼直直鑽進了楊昭的腦袋裡，震得她頭痛欲裂。
“你幹什麼？”
青木真人一下子擋到了楊昭的前面。
“沒幹嘛，教訓一下不知好歹的小人而已。”
孫醫師趕緊上來給楊昭檢查一下，向楊昭的嘴裡塞了一顆丹藥，看着楊昭嚥下，就衝着青木真人他們露出一個微笑。
“沒什麼大礙，就是被她的靈力震了一下，睡一覺就好。”
此時出來的錢姓女修已經沒有了肉身，她的魂魄泛着盈盈的光芒，樣子不像人，倒是更像是一座石雕木像，表情僵硬帶着不自然的慈祥。
她也不客氣，拿過周城主給她準備的遮掩法器，化作一抹光團飛了出去。
她飛的速度極快，幾瞬間便沒了身影。
“你把她放了，不怕你上司找你麻煩？”
青木真人盯着錢姓女修消失的地方，雙眼裡翻滾着別樣的浪潮。
“先生放心，這種小魚小蝦翻不了大浪，楊小姐爲了我的事才遭此劫難，我怎麼也不能讓她深陷危險之中。”
周城主的語氣平和，他走過來詢問楊昭的狀況。
楊昭忍着頭疼，試着睜開眼睛，發現眼前還是花花的，但和之前相比能看得見一個個黑乎乎的影子。
“還是看不清東西，但比剛纔好了些。”
周城主疑惑的轉目看着孫醫師。
“人的眼睛很嬌嫩，不同其他地方，被一尊神靈在眼睛裡攪和半天，楊小姐恐怕要養些日子才能看清東西。”
周城主聞言點頭道：“那往後這些日子就麻煩孫醫師日日過來給楊小姐看一看了。”
孫醫師：“不麻煩，不麻煩，這本來就是醫者的本分。”
周城主又轉過頭看着楊昭那被淚水弄花的臉，察覺給她使了個清潔術。
“這次真是讓你受苦了，你在城主府休養幾日，等眼睛好了咱們再談其他可行？”
楊昭乖順的點頭，一行人帶着楊昭回到了城主府裡，孫醫師留了兩粒治頭痛的丹藥就回家了，而楊昭也被丫鬟服侍着洗漱完，去客房安睡。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生，夢裡全是陌生的人。
有人拜在神像下幾日不吃不喝的。
有人爲了彰顯自己的虔誠把自己的兒女獻給神靈的。
有人因爲別人一句不經意的話，覺得對方褻瀆神靈憤而持刀殺人的。
還有的人將自己的全部家當賣掉，把銀子全捐給神廟。
但更多的純粹是別人信神他也就信了。
他們給的多，想要求的自然也多。
他們有的求財，有的求色，有求孩子的，有的求成爲神使管理一方香衆，有的求自己的病無藥自醫，還有的求長生不老青春永駐。
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在楊昭的腦袋裡念念叨叨，讓她在夢魘裡越陷越深不得逃離。
楊昭是被一根針給扎醒的，她頂着僵硬的腦袋，睜開眼睛木木的看着自己牀前的人。
“楊小姐，你知道我是誰嗎？”
楊昭呆呆的看着他，眼前這人看着朦朦朧朧的，她沒見過這人，但他這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僵硬的腦子好像是那生了鏽的齒輪，好半晌才轉動了一下。
“孫醫師。”
孫醫師的臉上掛上了笑容，拿出一顆天藍色的寶石放到楊昭眼前。
“來，楊小姐雙手攥着它再睡一覺，等醒來你就好了。”
楊昭慢慢的把眼睛從孫醫師的臉上挪到那顆寶石上，停了半晌，澶顫抖的伸手接過寶石。
雙手握住它，木木的看着孫醫師，乎等待他下一個吩咐。
“你閉上眼睛睡覺就行，醒了就會恢復正常，你放心這次絕對是個好夢。”
楊昭定定的看了他會兒，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孫醫師左手單手掐決，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帶着一點微光慢慢按在楊昭的眉心處。
好一會兒他收回手，後退了兩步，旁邊的小丫鬟見狀搶步向前給楊昭掖了掖被角。
孫醫師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小瓶子。
“這瓶子裡是茵陳的汁液，每過一盞茶的時間，你從裡面倒一滴到楊小姐手中攥着的附靈玉上，這裡是三次的量，倒完再來找我。”
小丫鬟雙手接過瓶子。
“您放心，我會看好楊小姐，絕對不會耽誤事的。”
孫醫師點了點頭，在另一個小丫鬟引領下孫醫師出了屋子。
屋外的小亭子裡，青木真人和周城主正等在這裡，一見孫醫師過來起身相問。
“她現在怎麼樣了？爲何今天有被魘到的現象。”
“楊小姐應該是被那神靈的香火影響的，這種野神的香火我不大瞭解，也不知爲何它會影響到別人。”
孫醫師也有些疑惑：“我感覺可能是楊小姐的體質特殊，截留了一點點對方的香火，但問題不大，我把附靈玉給了楊小姐，她再睡一覺就好了。”
旁邊的周城主穿着一身官服。
“那就好，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要麻煩孫醫生在我府上呆上一天，等楊小姐恢復正常行不行？”
“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城主您放心去吧，我會好好守着楊小姐的。”
周城主衝着青木真人失禮告辭，大踏步不出去了。
昨天剛剛抓的野神，今天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不管是審問，還是安置神像又或是尋找被騙的香衆都是個不小的工程。
要不是早上楊昭屋裡的小丫鬟，因爲她睡不醒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跑過來，他早就去辦公了。
楊昭再次睜眼的時候，是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叫醒的。
她一醒，一個坐在牀前的小丫鬟就快步跑出了屋子，去找孫醫師。
沒一會兒，孫醫生跟着小丫鬟進來給她檢查了一番。
“楊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楊昭想擡手摸摸還有些疼的腦袋，卻發現自己手裡攥着個陌生的東西，她換了隻手摸了摸，沒在腦袋上找到傷口。
“肚子很餓，眼睛還有些看不清，頭有一點點疼，其他的都挺好。”
這話一出孫醫師就笑了。
“那就好，楊小姐你的頭過一會兒就不疼了，我給你準備了一條護眼的絲帶，你的眼睛這兩天不要見光，等絲帶上的藥汁被雙眼吸收後，你的眼睛也就能看清了。”
楊昭起身從牀上坐起，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旁邊的小丫鬟。
“這回多謝孫醫生的醫治，不知這絲帶要戴幾天？”
“七天就行，楊小姐不用謝，城主大人是給了我銀子的，我醫治你是本分。”
孫醫師笑眯眯的收回附靈玉，把一條冒着藥味黑色的絲帶交給了小丫鬟，轉身出了屋子。
隨後的幾天裡，楊昭眼上在城主府裡住下了。
在這裡，她的衣食住行都有小丫鬟服侍，每天要乾的除了修煉，就是跟青木真人聊天。
除了眼睛有些不方便，其他的一切都挺好。
青木真人怕她走上邪途，跟她講了好多野神爲非作歹不得好死的例子。
那是什麼例子可怕他就講什麼例子，什麼例子血腥他就說什麼，主打的就是一個嚇唬人。
雖然楊昭知道這些例子是青木真人故意挑出來的，不可能所有的都這樣。
但這些事情是真的，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講出來，把野祭野神這件事抹上一股血色。
“你不要以爲我嚇唬人，若不是這幾百年來朝廷的影響力越來越大，那這片大地上光是大大小小野神就數不清，什麼要吃童男童女的，要金銀鑄身的不計其數。”
青木真人沉重的語氣中帶着歷史的黑暗。
“多少百姓都不夠他們霍霍的。”
“青木前輩您放心，我是有父母兄弟的，我爲他們着想，我也不可能走歪路。”
楊昭輕聲安慰這位爲人師表的先生。
現在他有些明白爲什麼沈若羽師祖在香火的這件事情上三緘其口，怕的就是她知道有這麼一條捷徑動了心思。
有些東西你不知道他，你就不會在意，但你一旦知道後，他就如同那誘人的糖果，時時刻刻的勾引你的心神。
尤其是在她遇到挫折的時候，這種勾引力更大。
“好，心有牽掛的人總能多想想，我也不再嚇唬你了，咱們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