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神識御劍，將最後一頭虛幻的水妖斬殺之後，站到了潛淵島試煉之地的盡頭。
他輕輕的呼出氣，將自己的本命飛劍收了回來。
一道玄黑色的靈光閃爍，潛淵島的黑袍修士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恭喜你，通過了試煉，可以接受潛淵島的道果傳承了。”
苦竹聽到這裡，臉色雖然平靜，但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喜色。
自從被帶到這裡養好傷之後，他就義無反顧的闖入了試煉之路，每一步踏來，都是艱難險阻，灑盡了汗水和鮮血，而現在，終於可以得到回報了。
道果，乃是天河界這邊聖地纔有的至高傳承！
所謂道果，就是修士元嬰最終化作元神的蛻變！
但並不是所有的元神都可以稱作“道果”！
唯有可以更進一步，也就是化神之上，能夠飛昇的元神，才能夠算作是道果！
天河界這邊，有不少功法能夠修煉到化神境界，但有道果傳承的，卻是屈指可數。因爲唯有飛昇修士才能夠留下道果。
天賦強大的道子聖女接受了道果傳承之後，能夠在潛移默化之中，完美契合飛昇秘法，元嬰蛻變成元神，也會比普通的元嬰修士容易很多。
九天蕩魔宗和道德宗爲什麼強大，就是因爲萬載傳承下來，不止一位飛昇修士留下了道果。
哪怕是這一代的道子聖女不爭氣，沒能夠練成元神，但只要還有道果底蘊，就能夠等待下一個。
黑袍修士伸手一託，這處在深海的試煉之地流水頓時在他掌心旋轉，一個深藍色的玉瓶憑空出現。
“這就是我潛淵島的傳承法器，四海瓶，天淵道果就在裡面。”
苦竹聽了之後，眼睛死死的盯着玉瓶。
四海瓶瓶身線條流暢，通體如同深海之藍，隱隱可以看到瓶中閃爍着幽邃的光芒，彷彿蘊含着無盡的力量，這應該就是那“天淵道果”了。
“但在這之前，你還有最後一關需要通過。”
黑袍修士託着四海瓶，語氣平和的說了一句。
“哪一關？”
苦竹信心十足的開口，這些年試煉之路的磨礪，已經令得他無所畏懼。
黑袍修士微微一笑，隨後身邊的水流形成漩渦，一個面容慈祥的老者從中走了出來，正是苦竹的師尊木琴。
木琴看着苦竹，一臉的欣慰。
“師尊。”
苦竹看到木琴出現，也是恭敬的行禮。
他是東洲之上，難得尊師重道之人。
“想要煉化天淵道果，必須心如止水，冷若冰霜，你心中還有不少雜念，需要斬卻。”黑袍修士這個時候卻是開口了，說了一句令得苦竹瞪大了眼睛的話語，“你將她殺了，心境也就勉強達到能夠接受道果傳承的標準了。”
“請恕我無法做到！”
苦竹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
如果說潛淵島的傳承，需要弒師才能夠得到，他寧願不要。
黑袍修士沒有說話，但木琴卻是嘆了一口氣，眼神之中既是歡喜，又是遺憾，她彷彿早就知道了這一點，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竹兒，我已經沒有多少壽元了，哪怕是你不殺我，再過幾年估計也要坐化，還不如用這條命，成全你的大道。”
“師尊，我做不到！”
但苦竹依舊是搖頭拒絕，雖然他知道木琴說的是事實，但若是以此爲藉口動手，那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就算是能夠成就化神，估計道心也是有着巨大的破綻。
“你已通過所有試煉，只剩下最後一步。接受了天淵道果的傳承之後，將來若是能夠尋到魔道之中流傳的黃泉道果，那麼就能夠成就至高的九淵九泉道果，飛昇也是輕輕鬆鬆，這是聖地之中都沒有的機緣，你當真要放棄？”
這個時候，黑袍修士再次開口了。
苦竹的眼中閃爍出了矛盾與掙扎，他深知，這絕對是天河界最爲頂尖的機緣，得到了這個，化神道成，練虛飛昇都不再是夢想。
但若是讓他以殺害師尊爲代價，他依舊是無法接受。
深呼吸一口氣之後，苦竹平復內心的波瀾，做出了決定。
“我選擇放棄！”
聽到這句話，黑袍修士眼中閃過了詫異之色。
一邊的木琴，臉上既悵然又欣喜。
在這個世界之上，能夠有這樣一個弟子，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已經值了。
她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當真不再考慮一下？”
這個時候，黑袍修士再次開口了，苦竹點點頭。
“讓我們師徒離開，你再重新找個合適的傳人吧。”
木琴聽到這裡，眼神變得堅定，這時，一聲大笑響起。
“哈哈哈，好好好，你是萬年以來，第一個真正通過所有試煉的人。”
黑袍修士大笑聲中，也沒有再故弄玄虛，直接就將四海瓶遞給了苦竹。
“這是怎麼回事？”
苦竹一臉的困惑，黑袍修士開口解釋：
“我潛淵島雖然傳承自九淵魔教，但卻要有一顆能夠剋制自己慾望的道心，若是無法抵抗對於道果的貪念，接受天淵傳承之時，意識反過來會被吞噬化作虛無。”
“心如止水，冷若冰霜的確能夠煉化天淵道果，但那僅僅是最下層次，終其一生都無法真正完美的駕馭天淵之力。”
“唯有像你這樣，超脫慾望，把握本心，意志堅定之人，纔是天淵道果最合適的傳承者。”
苦竹臉色鄭重，雙手接過四海瓶之後，發現整個瓶子被一層淡淡的藍光環繞，瓶口有一圈金色的龍鱗裝飾，多了幾分威嚴。
“如何煉化？”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聽好了……”
黑袍修士將一篇上萬字的口訣傳授，這也是潛淵島的至高功法，天淵道訣。
苦竹一字一句全部都牢牢記在了心中，隨後盤膝坐下，當場開始參悟。
三天三夜之後，他睜開了眸子，眼神閃爍着幽藍光芒，顯然是收穫不小。
他舉起手中的四海瓶，施展天淵道訣想要煉化，卻發現瓶口的一圈龍鱗亮起了金光，阻擋了他的神識進入，與天淵道果接觸。
“這是怎麼回事？”
苦竹皺着眉頭，向着眼前的黑袍修士問道。
“當初東洲人妖兩族大戰的時候，我潛淵島的玄淵真君與玄蛟王庭真靈金蛟同歸於盡，這四海瓶也被金蛟下了一道封印。”
黑袍修士的話語，令得苦竹的心情簡直就是從天上跌落到了深淵。
“如何才能打開？”
“找一個化神真君以強絕的實力衝開，又或者是去玄海深處的玄蛟王庭獵殺一頭金蛟，取心頭之血也可以解開。”
黑袍修士的話語，令得苦竹眉頭緊皺。
東洲之上，只有三大聖地有化神真君，但苦竹又怎敢拿着天淵道果如此珍貴的東西，去聖地求助。
他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估計剛剛拿出四海瓶，就會被聖地殺掉。
道果的珍貴，他相信哪怕是聖地，也會放下臉面。
但去獵殺金蛟，那更是難上加難。
那可是玄蛟王庭的真靈血脈，成年就是化神的存在，無論是誰獵殺了金蛟，都會被留下血脈標記，引來玄蛟王庭不死不休的追殺。
“沒有第三種辦法了嗎？”
功成九九，只差最後一步，苦竹不甘心化神的機緣就在掌中，卻無法享用。
“有。”
黑袍修士的這個字，令得苦竹眸光亮起，一臉期待。
“血祭之術，可以消磨封印之力。”
這句話，令得苦竹面色大變。
血祭，是無可爭議的魔道法術，若是爲了這個而墮入魔道，到底值不值得？
九天蕩魔宗五個字，在苦竹的心頭浮現，令得眼神猶豫。
“需要多少人血祭？”
他開口問了一句，黑袍修士聽到這裡，微微一笑。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毫無疑問苦竹心動了。
“大概二十個元嬰的血祭，就可以完全打開封印！”
聽到這裡，苦竹一臉的絕望。
以東洲的情況，他只能去東土那邊，才能夠找到二十個元嬰修士，但那裡可是有九天蕩魔宗在。
“不過你現在修爲還弱，並不能完全接受道果的傳承，所以可以一步步來。只要有一個元嬰修士血祭，就可以打開封印的一道缺口，你也可以藉此感受天淵之力。”
聽到這句話，苦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用我來血祭吧。”
這個時候，邊上的木琴開口了。
“師尊，我不是說了嗎……”
苦竹眉頭一皺，正開口說到一半，卻發現木琴已經拿出了一柄竹劍，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師尊，不要！”
苦竹出手阻止，但木琴也是元嬰，稍微阻擋之後，竹劍已經刺入。
“不！！！”
苦竹立刻衝過來，但已經是來不及了。
木琴伸出手，將心臟之中的精血取出，凝練成了一道血芒，落到了四海瓶的瓶口龍鱗之上。
“你是我空桑谷的掌門，我不希望你與魔道沾染。現在是我施展血祭之力，幫你打開了四海瓶，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去東洲。”
將心頭精血全部祭出之後，木琴的面容迅速變老，開始遍佈皺紋，她用最後的力氣擡起自己的手，撫摸到了苦竹的腦袋之上。
“師尊！！！”
苦竹大聲的哭喊聲傳入了彌留之際的木琴耳中，她感覺到背心不斷有靈力注入，眼神開始恍惚，突然就想到了從前。
大概是三百多年前，苦竹還是一個孩子。那個時候他還非常調皮不懂事，每次自己講課，他聽了開頭就開始打瞌睡。
用竹條抽打責罰之後，木琴卻反過來心疼。
每次給苦竹上藥，她就喜歡這樣子摸着他的腦袋，讓他下次好好修行。
每次苦竹都是口頭應好，但下次還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