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是沒看見啊,當時那場面,真的是太震驚了!我的三觀都壓被毀掉了!他們從墳頭那兒回來後,倆舅舅還沒坐穩,他們兩家的孩子就吵起來了。你猜因爲什麼?”
“猜不出來,”我淡淡的說。
其實,不用猜,用腳趾頭想,我也能想得到,無非就是爲了姥姥的那幾間土房子、那一點點的自留地、那屈指可數的千把塊錢的遺產。
人性,是最不能正眼直視的。
“大舅說姥姥走的突然,臨走也沒交代清楚什麼東西分給誰。他說按照農村的老規矩,嫁出去的閨女是沒資格來分孃家的東西的。你猜,他那話一出,幾個姨媽什麼反應?”
“不知道。”
“我也真是奇怪了,姨媽們真聽話啊,真的什麼都不要的。就連媽,咱媽,你可知道,平時那麼摳搜的一個女人,那時候一句話都沒說,竟然默認了!”溫暖像是喝水,我聽到她咕嘟咕嘟地咽水的聲音。“這幾個女人,就算了。不爭不搶的我感覺,她們心裡多少還是有意見的,只是都不願意說。可能是還想續這份親情。其實你知道嗎姐,我覺得咱姥姥這一走啊,他們這個家,基本是散了。”
“或許吧,我不關心他們的事。”
“你不關心我也得跟你說說啊,你就當聽個笑話看熱鬧吧!”
“小暖,你今天沒課嗎?”
“別打岔!”小暖大聲說,“大舅說姥姥的那幾間宅基地歸他們家,自留地和姥姥櫃子裡的那些沒花掉的千把塊錢歸二舅家,還有就是姥姥辦喪事親戚鄰居隨的禮錢,平分。你猜他說完後,大家怎麼着了?當時二舅媽就拍桌子了!親姐啊,你可以腦補下那場面,你懂得!”
小暖繼續說着。
“我不同意!分東西沒有你這樣分的!你算是哪門子公平,根本不公平!憑啥給我家這麼點東西啊?啊!我不同意!”二舅媽叫嚷着,順手扯下了腰間的白綾。
“嬸兒啊,差不多行了,都是一家人,不要這樣子,這要是傳出去,叫人家知道了,多丟人啊!再說了,奶奶這剛入土,她老人家要知道她一走,咱們就鬧起來了,她這走的的也不安生啊,您說是不?”表嫂試圖勸慰二舅媽。
“拉倒吧!你們這一家子真是會算計啊!別在這兒爹便宜還賣乖!你公公心裡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你們最清楚!”
“二嬸兒,你要這樣說,那可就沒意思了啊!”
“乾脆這樣,你們呢,也別吵了。我出個主意,你看看,要不所有東西平分,要不抓鬮。老大,你這樣分呢,確實不太合適,”三姨夫建議道。
“我老王家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來插嘴了?”大舅猛地一拍桌子。“就這麼分,你愛要不要!”
“我讓你就這麼分!我讓你就這麼分!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你一輩子欺負你的弟弟妹妹,一輩子都在打壓我家,我讓你這麼分!你個王八蛋!”二舅媽一把抓住大舅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
“哎呦!”大舅疼的連聲叫。
“你怎能咬人呢!”表嫂見自己公公吃虧了,上去揪住二舅媽的頭髮。
兩家人的孩子們見自己家人吃了虧,都忙上前,頓時,一羣人,扭打成一團,分不出上下。
“哎呀,大姐、二姐!咱們快上前拉開他們吧,這樣子下去,要出人命的!”三姨媽着急。
“回家!”三姨父吼三姨媽。“自家兄弟什麼德行,心裡沒數嗎?忘了人家剛纔怎麼說我的了?走!”
“別這樣,就這樣走了,不太好吧?這樣,他們兩家人愛鬧成什麼樣隨他們去,咱們啊,去咱娘那兒屋裡看看,看看還有什麼能帶走的沒,走,去看看,”四姨一向是個愛佔小便宜的人。分姥姥家產上,她沒能得好,自然心裡不甘。
“別去了姐,你這樣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到時候不得跟你鬧啊,別去了,咱們走吧,走吧,”小姨最膽小,她不惹事,但也不是怕事的。“反正大家心裡都清楚,大哥這樣分是不對的,咱孃的這點東西,還不夠他們這兩家子掰扯呢,咱們就別跟着摻和了。”
“小妹說的對,以後啊,這個家恐怕是不好進了。咱爸走的早,咱娘爲這個家,辛苦了一輩子,這下好了,她一走,家沒了。她要是知道她一輩子辛苦維繫的家,她剛走就變成了這樣子,你說咱娘心裡得多難受......”
“好了大姐,別哭了,看你,這些天,眼淚還沒流完啊?”我媽勸道。“以後你們隨要是還願意跟他們兩家子往來的,你們隨便。我家這邊呢,打今兒起,跟這邊斷往來。”
姐妹們一聽我媽這樣說,都不說話了。
“姐姐姐!姐?還在嗎?人還在嗎?你還在聽我說嗎?”小暖在電話那頭吵吵嚷嚷。
“我聽着呢!”我倒了一杯水。“說完了?”
“沒有,還多着呢!”
“還有什麼啊,都這樣了,難道還能有比這聽了更悲催的事兒?”
“當然!”小暖清了清嗓子,“咱那個表嫂把二舅媽的臉撓流血了,你踩後邊怎麼着了?”
“猜不出。”
“小表弟見自己媽媽受委屈了,打了表嫂一巴掌,表哥見自己媳婦捱打了,他跟表弟倆人打起來了。”
“後來呢?”
“我說了你可別害怕,”小暖賣關子。
“說。”
“二舅,就是那個一輩子被哥哥打壓着,一輩子被自己媳婦兒管得死死的那個窩囊二舅,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去廚房拿了菜刀,直接砍了表哥好幾刀。當時,大家都嚇傻了。後來還是小姨媽反應快,趕緊報警、打急救電話。”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他一個大男人,看着自己老婆、兒子被人欺負成這樣,他能不反抗?”
“那也不能動刀啊,現在好了,除了那個受傷的表哥,其他人,都在派出所呢!”
“沒人替他們去善後啊?”
“誰去啊,這個時候,纔沒人出頭露面呢。本來咱爸是鄉去幫着處理這事呢,咱媽不讓,說他們那一家子都不是啥好東西,不管他們死活。”
“媽真是夠狠的。”
“那個受傷的表哥可能沒幾天活了,就算是救活,也得是癱子,不知道到時候表嫂會不會照顧他一輩子。”
“怎麼回事?”
“二舅朝他頭傷砍了一刀。”
“啊?”我聽了小暖的話,嚇得手一抖,玻璃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姐?你怎麼了?”
“沒事,杯子沒端好,掉地上了。”
“哦。我還以爲你是被我的話嚇到了呢!對了姐,以後,你也別管那些人的事了,亂糟糟的,可煩人了。”
“嗯,我知道。姥姥已經走了,我跟他們也沒什麼感情的。我知道怎麼做。”
“姐,你好好休息休息吧,別再想姥姥了,好嗎?”
“好......”
“姐,那我先掛電話了,你要是有事,一定記得給我聯繫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