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終,這位督天王巡的大都督都沒有提過百草仙府與罌炎,而是就武聖山與三界聖地的合作,進行了全面的剖析。
自上古時便接下友誼的人間聖地,雖然不在同一州府,卻也攜手走過了一千多個年頭。
作爲醉心求道的出世聖地,武聖山自上古時便秉承着中立的行事作風,除非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不然你鮮有能夠看見武聖山弟子四處走動的畫面。
但人終歸是社會動物,即便是強悍如武聖山這樣的聖地,也是需要他人協助配合才能變得更好的。
就算是那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研究武道至理的武道宗師,也並非可以脫離一切獨自生活。
所以合作就成了武聖山最常見的溝通方式,比如研究某種關於靈獸的咒術,那麼就會和御獸宗的某位合作,由對方提供實驗的場地與物料,若是研究成功,那麼最終雙方共享成果。
這一千多年來,武聖山便是憑着這樣的方式,哪怕偏安一隅,哪怕沒有氏族供養,依舊站在了人間聖地的最前列,雖是出世聖地,卻是有了入世聖地的厚重積累。
凡是有的,還要加給他,讓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富足之後的武聖山並非停歇,關聯的合作反而原來越多了,聖王山主遨遊虛空,宗師被各個宗派奉爲上賓求教,就連一些出色的弟子,也被宗派許以客卿、供奉之位,留下香火之情。
而武聖山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它本身的足夠優秀外,三界聖地的支持,也是不少的。
且不說上層之間的深厚情誼,光是中下層的資源供給,牽橋搭線,督天王巡就在裡頭出了不少的力氣。
這場交流會從白天一直進行到晚上,主持者是畢方山主,旁聽的除了王巡風部一衆外,剩下的便全是武聖山的人了。
畢方山的宗師高人自不用說,仲裁所的幾位大仲裁官亦是在列,只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任誰都以爲曹瑾瑜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誰能想到,對方竟真像是來敘舊的。
聽着對方說起那麼多聯合與過往,甚至現在還有大量深度的合作,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沉甸甸的。
幫裡不幫親這種事情,其實是要看成都的,曹瑾瑜法駕龍州,與衆人談了整整一天,不過是想問問他們,究竟是一個罌炎重要,還是與督天王巡的關係重要。
但重要與否這種事,在每個人心中都是有不同槓桿的,韋寒淵覺得曹瑾瑜羅列的這些,並不足以說服他改變主意。
但另一些宗師卻動搖了,或是說,他們本就沒有將罌炎放在眼中,至於千年前的對錯,他們更沒有興趣過問,但若是因爲這樣一個人影響了他們的研究進度,那可就大大的不美了。
充分了解曹瑾瑜來意的畢方山主點點頭道:“大都督的意思,本山主已經瞭解了,着人傳令百草仙府領弟子罌炎予王巡問話。”
“山主開明,瑾瑜謝過。”曹瑾瑜頷首笑道:“請諸位放心,王巡做事向來公允,斷不會有偏聽偏信,此次也只是尋這位罌炎小友問話而已,時候一定將其囫圇送回百草仙府。”
當晚,罌炎便從後山思過崖走了出來,領他走向正殿的,是脈裡兩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
兩人一左一右拱衛着他,卻低頭默然不語。
百草仙府是武聖山的附庸,所以當宗主山門要求他們交出門下弟子的時候,他們不該有這樣的牴觸情緒纔對,但事實上想要讓武者甘心當狗,真的是件很困難的事。
當年百草仙府遭遇仇敵,全靠武聖山的庇護才傳承了下來,但這種庇護並不是沒有代價的,成爲附庸便是當年天鵬山主開出的條件。
蒼天易老,人心善變,如今的百草仙府已經是二品宗門,擁有一尊王境數位宗師的底蘊,更是施恩西賀全境,人脈通天。
可即便到了今時今日,強大的百草仙府還是隻能以武聖山附庸自居,只是畢方山主的一道傳訊,他們就得把門下的弟子押解過去,也難怪兩位師兄臉色如此難看了。
一路無話,兩人壓着罌炎來到熟悉的畢方山主峰,幾位仲裁官與大都督曹瑾瑜,早已在此等候。
“看來這位就是本屆武道會摘得桂冠的罌炎小兄弟了!”
曹瑾瑜朝罌炎微笑頷首,就像一位謙和的長輩:“某家曹瑾瑜,只是想找小兄弟閒話幾句,勿怪。”
罌炎眉毛一挑,將被捆縛緊緊地雙手一揚,譏諷道:“這便是大都督找人閒話的方式麼,倒是新奇!”
“鬆綁,看座,上茶!”
曹瑾瑜對於罌炎這面對王境亦毫不怯懦的表現很是讚賞,揚聲道。
鬆綁後的罌炎揉揉雙手關節,大馬金刀地在曹瑾瑜對面的椅上坐下,捏着杯盞將還滾燙的茶水一口飲盡。
“咕咚、咕咚~呵!”
將茶盞隨意放在一邊,罌炎向曹瑾瑜挑眉道:“行了,茶也喝過了,大都督想問什麼只管問吧!”
“問題也簡單,本座只想知道,罌炎小兄弟老家何處,祖上又是那一支呢?”
曹瑾瑜笑笑,朝着年輕人輕聲問道。
“小子自幼無父無母,更不知祖上何處,幸得師尊收入山門才僥倖得活,所以大都督問的,小子不知該如何回答!”
罌炎聳聳肩,一副讓大都督失望的抱歉模樣。
只是這些話偏偏尋常人倒也可以,想要敷衍曹瑾瑜卻是有些太過天真了。
“本座以禮相待,小兄弟卻無一句實話,未免有些太過了吧。”
曹瑾瑜依舊帶着笑意,朝着罌炎輕聲敲打道。
“小子說得句句屬實,大都督不信,小子也沒辦法。”
“哦?世人說,眼睛是不會撒謊的,小兄弟可敢看着本座的眼睛再說一遍?”
“有何不敢!”
罌炎坦蕩笑着,便將目光直視曹瑾瑜雙眼,剛一對上,便彷彿被兩道漩渦吸住,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往自己的識海里鑽,可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無法抵抗。
“一眼萬年!?”
韋寒淵拍案而起,以極純寒冰靈氣將罌炎封印,並朝面露不虞的曹瑾瑜忿聲道:“曹大都督乃王境強者,對一個小輩施展這等幻術,不覺太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