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看着畫像上的人，神情有些怪異。
“需要我做選擇的時候，你總是讓我自己看着辦。
我知道你知道的肯定遠比我多，我也知道你們的規矩。
不過，以往都是勸我搬家，或者我自己看着辦。
怎麼現在竟然給了個準話，讓我別搬家了？”
衛景繼續擲茭，又連續八次，全部都是笑杯，讓他自己看着辦。
或者直接就是對他開的醫館抱有極大的偏見。
一個在部裡工作了二十年，上過一線，受傷之後轉內勤，今天又加班到這麼晚的成員，沒人會在意他的一點點小過失。
“……”男人沉默着沒說話，心裡愈發糾結。
但下一刻就聽電話裡的聲音。
送到了文件，內勤便轉身離開。
大部分時候結果都是好的，但架不住總是有白眼狼。
他直接回家了，回到家，他親手給他的女兒做了一次晚飯，然後就靜候着被抓。
這條街上沒有涼茶鋪，讓我順便煮點涼茶，收入比開醫館高。
不過被舉報的對象，涉及到五十萬，在未徹底結案之前，具體內情，依然還是機密。
有些時候，送去的文件夾裡，裡面的內容，說不定跟兩張白紙沒什麼區別。
“吃了，阿姨今天給做的豬肉菌湯，特別好喝，我給你留了。”
“不可能，告訴過你了，他的案子，現在是機密1，距離絕密只差一步之遙，我的權限不可能看到這些東西。”
大網上產生的震動，立刻就讓蹲在大網上捕獵者鎖定了這位內勤。
現在那邊的說法是，他女兒恢復的特別好，就是身子骨弱了點，好好恢復的話，後面是能過正常人的生活的。
我不想煲涼茶，準備熬點酸梅湯。
同一時間，一直警戒的“大網”上，出現了一絲異常波動。
內勤根本不知道，標註的機密1級別的資料，其實至少是絕密3級別的待遇。
他們到死，能幻想到的最理想，最美好的情況，都不如此時此刻，這裡的一個街角。
這一切，並沒有引起內部的人員警惕，有更新的情報，在審訊人員趁着被抓捕對象情緒尚未穩定，突擊審訊的時候，是必須要第一時間送到的。
禹州烈陽部裡，一個內勤拿着一沓子資料，來到了審訊室附近。
沒問題的，那就是喝茶，有問題的那就是覈查。
他一直習慣的節奏，已經跟不上現在的變化了。
哪怕只是兩年，說不定後面就還會有什麼機會。
他藉着需要簽字的機會，來到了科長辦公室，看到了已經鎖屏的電腦。
衛景關門離開，也沒等那所謂的接下來要來的病人。
“十一枚。”
烈陽部其實還沒收網呢，就已經被迫出手，收拾了好幾個異類，抓了好幾個人。
衛景坐在畫像前，絮絮叨叨了一會兒之後，他收起了畫像，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醫館門口，看着外面漸漸濃烈起來的煙火氣。
推開門的內勤，嘴巴微微一動，無聲做了個口型。
小姑娘坐起來，就要從沙發上起來的時候，內勤連忙走上前。
只是依然還沒收網。
“十二枚，這是極限了，太貪婪了不是好事。”
“給你帶了好吃的，上次給你吃的。”“上次那個巧克力嗎？”
男人還是沒說話。
來到了單位，他一如既往的開展工作，等到下午的時候，終於讓他找到了機會。
“剛送到的重要情報。”
一聽到這個數字開始降，男人心裡便猛的一個咯噔，一種慌亂的情緒開始浮現，就好似救命稻草在一點一點的遠離。
“六枚。”
那種奇怪的奇物巧克力，擁有給人補足壽命的神奇力量。
絕密3，基本就是分部部長，且參與進來，才能察看的最高保密級別了。
這種體驗非常難得。
她大病初癒，你多陪陪。”
看到來了，頓時停止了扭動。扯着嗓子抱怨。
甚至還有人問他，這裡能不能刷醫保，要刷兩份酸梅湯或者梨湯的材料。
他當然知道，爲什麼會特別好。
以他的身份，他女兒其實是能得到最好的醫療資源的。
“恩，進口的。”
他悄悄來到他女兒的臥室，看着睡的似乎不是很踏實的女兒，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就守在牀邊。
一直都是幾個密碼輪換着用的。
能超過絕密3級別的東西，便是分部部長，在得到授權之前，都沒資格去看。
這次的內勤，他只是送錯了一個門，沒人特別在意這件事。
他將消息傳了出去，就放棄了繼續在單位拼那一點點希望。
“科長……”
不是他瞎擔心，是以前真發生過這種事。
“特別苦。”
德城裡歲月靜好，可別的地方，有些人就感覺不怎麼好了。
烈陽部一貫的規矩，在內網裡，任何人，察看任何到了一定級別的資料，都是有詳細記錄的。
等到他女兒睡下，他還沒等到人來抓他，他還有些奇怪。
“只要你拿到了卷宗，還有神秘商人現在的具體情況，二十四枚，一口價。
內勤將文件遞過去，在審訊人員的耳邊低聲道。
縱然有人來，最多也就是抓藥。
“好吃嗎？”
衛景神情有些恍惚，想到了曾經的事情，曾經認識的人和異類。
上一次在外面意外瞄到一眼，沒看到輸入的是什麼，只是看動作，就知道那是哪個密碼了。
男人剝開了外面的金箔，露出裡面的巧克力，黑的有點發紅。
三枚，便是三個月的壽命。
一枚便可以補二十五天到三十一天左右的壽命，能補多少，全看個人。
“三枚。”電話裡傳來一個聲音。
裡面的妖怪，心裡一個咯噔，嘴上還是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幾句。
“我要知道，神秘商人的具體情況，還有他的卷宗。”
衛生清潔辦公室，從好些天之前，就已經取消了休假，保持着全員待命的狀態。
他微微眯着眼睛，目光敏銳的向着周圍看了看，然後推開其中一間審訊室的門。
直到靜音的電話，亮了起來，他纔拿着電話，關上了臥室門。
就算是被領導看到了，最多也只是說下次注意。
他的科長，靠在車上，靜靜的等着。
他來到電腦前，輕車熟路的輸入了早就知道的密碼。
晚上擺攤的，賣小吃的，賣燒烤的，都開始陸續出攤了。
“今天下班早，你吃晚飯了嗎？今天感覺怎麼樣？”
打開電腦，以他們科長的權限，看絕密文件，可能有點問題，但看個機密文件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除了不該說的，以前的事情，你自己看着什麼情況說，慢慢拖。”
彷彿他的女兒都在開始變得模糊。
內勤沉默了，他臉上帶着掙扎。
你放心，我們最是講信譽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
也幸好那個時候，烈陽部的網還沒這麼大，這麼密，信息化連現在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看着這幅畫面，衛景微微擡起頭，看到夜空中，一隻長着貓頭的肥鳥，撲扇着翅膀，在夜空中飛行，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最清楚，要是沒有他帶回來的那些金箔巧克力，他女兒幾個月前，就已經不在了。
內勤回到了工作崗位，分管的科長看到內勤一臉疲憊，便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在烈陽部幹了這麼多年，其實早就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
“吵醒你了？”
也不太習慣，似乎這裡也沒人在意他是什麼人，是不是有點奇怪。
飛速地傳達了這個消息之後，內勤立刻關門離開。
如今聽到電話那頭，再次開出了價，一次便是三枚。
他閉上眼睛，沉思良久之後，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男人一咬牙，道。
他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等到看到小姑娘完全吃下去了，他纔不着痕跡的將包裹着巧克力的金箔，放進了自己的兜裡。
當然，也有些時候，其實並沒有什麼緊急情報，但審訊途中，送去新的文件，也是一種給嫌疑人施加心理壓力的手段。
“五枚。”
“恩，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來到窗邊，向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到路燈下，停了兩輛車。
這讓衛景挺不習慣的。
而另一邊，內勤拿着文件，看了看標號，去了另外一個審訊室裡，裡面有倆審訊人員，正在審訊一個人。
那資料，放在裡面，還只給設了個機密1級別，本來就是一個魚餌，用來釣魚的。
只要活着，那就還有可能。
他糾結之後，沉聲道。
該抓的抓，該放的放。
衛景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今天還有鄰居問我，會不會煲涼茶。
內勤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只是一個藉口，他不想進溫言家而已。
“回去吧，沒事，工作永遠做不完的，這麼晚了，你早點回去，還能跟你閨女一起吃個夜宵。
“七枚。”
既然要熬酸梅湯了，那就去吃份炸雞算了，也不差這一點了。
要是現在暴露在烈陽部的視野下，那以後都再也不可能隱入大千了。
對方沉默了一下。
只是他到底是醫師，有時候明明及時救人就能活，預後也不錯，他就不太想冷眼旁觀，任由病人去死。
“爸，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兩年就兩年。
他小心翼翼的剝開，將巧克力餵給來小姑娘。
回到家裡，就見到電視開着，沙發上一個瘦瘦小小，臉色蒼白的小姑娘，像一隻小貓一樣，蓋着個毯子，蜷縮在沙發上。
“苦就對了，苦纔是正宗，苦味之後，纔會有更多的回甘。”內勤的語氣裡帶着一絲說不上來的複雜。
看着小姑娘的氣色變好了些，胃口都變好了點。
“要做什麼？”
“睡了。”
所以，他只能詐死遁了。
“你應該知道，我要是這麼做的話，會遭遇什麼！
十二枚不夠！
三十六枚，一口價！”
“早點回去吧。”
人家舉報他用祝由術，那就一定會引來烈陽部的人，特別麻煩。
在烈陽部幹了二十年，他當然對烈陽部的程序最清楚，也最清楚烈陽部擅長什麼。
他們覺得我的藥材品質好，還便宜，太虧了。
也正因爲如此，他來德城之後就覺得很舒服。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了，我這人最是聽勸，不搬就不搬。
他收拾了一下東西，離開了烈陽部的駐地。
“事情已經做好了，被抓的那傢伙，是被一個異類舉報。
然後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轉身離開。
男人笑了笑，眼角都笑出了褶子，他在兜裡摸了摸，摸出來一塊被金紙包裹着，金幣形狀的東西。
三枚，便是三枚金箔巧克力。
“沒有，我都沒睡着。”小姑娘伸出雙臂，被內勤抱起來，她趴在男人的肩膀上，輕輕嗅着那熟悉的消毒劑味道。
從第一次，一點點小忙，便換來了一枚金箔巧克力開始，他就知道，他踩進了坑裡，再也沒法回頭了。
……
“好。”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的權限能左右的。”
這裡的所有非普通人，似乎都保持着這種古怪的默契。
裡面固定在地上的後悔椅上，一個臉長，身子乾瘦的妖，坐在那裡，渾身不自在的扭動着身子。
就算有人知道什麼事情，最多也只是知道，烈陽部接到羣衆舉報，抓了倆五十萬，僅此而已。
要是他是普通人，還能吵一吵，拉扯一下，他不能，鬧大了他更麻煩。
因爲禹州烈陽部裡，一個正科，在開會的時候，他的工作電腦被登陸了，然後察看了一下有關老孟的資料。
掛了電話，男人坐在地上，靠在牀邊，不斷地喘着氣。
他現在就是用這種奇物延續着他女兒的生命。
他去熱了一碗豬肉菌菇湯，拿了個小碗，給小姑娘分了一些，又蒸了三個叉燒包，父女倆，坐在餐桌上，算是難得吃了一次飯。
有些絕密資料，就算是察看，除了必要的驗證程序之外，也會有專人來覈實，確保不會出現問題。
他知道他們科長，爲了預防自己忘掉，那會很麻煩。
可是，他收手不了。
大網還沒收網呢，就已經有人拖着獵物，往網上扔了，誰也沒辦法。
具體事情不知道，但是該說的我已經告訴他了。
按照規定，他們電腦密碼，是不能重複使用一個月的，但這一個月具體是哪天改，基本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
他現在就挺喜歡沒事了去炸雞店逛逛，看着倆異類幹活，還特別開心，會給他一種，他完全不用在意自己的其他身份，只剩下一個顧客身份的輕鬆感。
男人露出了笑容，片刻之後，他將睡着的女兒，抱回了臥室，坐在牀邊看着他的女兒。
“阿sir啊，爲什麼要抓我啊，我可是良民。”
他打開了想要看的文件，飛速拍了一連串照片。
伱閨女應該已經好些天，沒見到你了吧？
你回去了她都睡着了，她還沒睡醒，你就上班了。
這二十四枚，一定會在我拿到東西的三天內，出現在你女兒手裡。”
熬點酸梅湯調理一下。”
內勤輕手輕腳的回到家，沙發上的小姑娘，睡夢中嗅了嗅鼻子，嗅到了那熟悉的的消毒劑味道，立刻睜開了眼睛。
“喂，老馮，你女兒睡了嗎？”
它的所有表現，都被牆角的攝像頭記錄了下來，它也不敢表現出什麼異樣。
內勤對這些自然是一無所知的，但他知道，他今天做的事情，註定了是要翻車的。
有異類主動登門，開口就是舉報五十萬，舉報的內容，都算是機密消息。
衛景回過神，摸了摸肚子。
在嫌疑人不知道他們掌握了什麼情報的前提下，嫌疑人自己就會不可避免的懷疑，新送來的東西，是不是就是可以置他於死地的證據或者重要線索。
他的女兒本來已經不行了，按照醫院的說法，以他女兒的基礎情況，術後大概率也只能延續三年到五年的生命，這還是理想情況。
我其實也挺喜歡這邊的，這邊氛圍真好。
他以前見過最多的，是開醫館沒人來，都覺得他太年輕，醫術不咋地。
他的科長，接到個電話，就去樓上開會了。
他來到自己的臥室，看着電話，沉默了許久，拿出了一部粘在牀背面的電話，撥出去一個電話。
“爸爸，你回來了？”
這還用覈查什麼？
根本不用前期程序，直接先請到烈陽部喝茶。
到了天明，他請的阿姨來之前，他就給做好了食物，放在蒸烤箱裡，開了保溫。
他一直習慣的是裝作一個普通人，不用普通人之外的任何手段，甚至在普通人裡都不拔尖的那種。
到了家門口，他拿出消毒的東西，給自己來了個全身消毒，等到氣味散的差不多了，纔打開門回到家裡。
看到他女兒臥室的燈熄滅了，他的科長才給他打了個電話。
沒人會因爲你非常人，便給予你異樣眼光。
不太習慣這裡的人，似乎沒人覺得他看起來年輕就醫術差。
最近吃了好幾次巫祭的炸雞，火氣有點上涌。
內勤掛了電話，最後看了他女兒一眼。
等到他下樓，來到車邊，看到他科長腳邊已經一地的菸頭了，他的眼睛就有點紅了，忍不住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