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聲這東西，聚沙成堆、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尹程突然就明白，父親只跟他一個人唸叨的話。
以前事事順利，因爲名聲很好，父親的名聲也很好，可是現在……，他還沒在宗門做過任何事呢, 刑堂憑什麼管到他頭上？
尹程的面色有些黑，“耿師伯何出此言？是若琪說了什麼吧？我就不能從黑寡婦手上逃了？還是說她嫉妒我現在的修爲比她高？”
一連串的反問，讓耿黍的眉頭攏了一下。
“但她是不是忘了，萬魂王死在我的手上，我就不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機緣嗎？”
“是嗎？”
耿黍眯了眯眼睛，這小子果然不一樣了，曾經還有一點溫潤如玉的氣質，如今全是陰沉，“你是想跟老夫說, 你跟萬魂王學了他的魔功？”
這？
尹程一下子頓住，“……師伯說笑了。”他強自鎮定，“萬魂王算什麼東西？井底之蛙爾。我們凌雲宗化神星君都有兩位，我會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學他所謂的魔功？”
邏輯不通。
他完全鎮定下來，“我就是從他那裡拿了兩顆能快速提升修爲的丹丸，至於那丹丸叫什麼，抱歉，是我私人的事情，不方便向師伯透露。”
“……呵呵！”
耿黍皮笑肉不笑，“如此最好！不過，老夫甚不喜你。”
女兒的話沒證據，就算有證據，他其實也不能拿尹程怎麼着, 畢竟在混沌森林, 能反殺黑寡婦, 是他的本事。
叫尹程過來，他只是想要敲打一下, 不要入魔，行了魔道。
可是現在看，這小子分明早就入了魔。
“刑堂是幹什麼的你該知道。”
耿黍其實還是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混沌森林你幹什麼老夫管不了，但是回了宗門，給老夫老實點。”
“師伯放心！”尹程拱手，“我尹程永遠是頂天立地的凌雲宗弟子。”說罷這話，他轉身就走。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耿黍才哼了一聲，站起直奔思過崖。
在他之前，思過崖已經廢棄了很多年，所有犯錯的弟子，不是罰到礦場，就是扔進水牢。
但爲什麼廢棄？
耿黍沒印象，他以前就沒關心過。
而上一任的刑堂堂主許東江師兄，到靈界聯盟做了駐守，問問他, 也許是知道的。
耿黍上上下下的折騰了好一會, 連寒潭下去一趟, 什麼異常都沒發現，不由拍了拍腦袋。
他這是魔怔了吧？
顧成姝能退婚，是因爲鳳瀾回來了。
鳳瀾要是沒回來，小丫頭再氣，也只能忍着。
至於無傷師叔……
耿黍實在想不通原因，只能放棄！
他溜溜達達的沒有回刑堂，反而進了凌雲殿。
……
小河谷，喬雁和顧成姝修煉成癮，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兩人都捨不得放棄。
只苦了團團。
它餓了。
雖然不吃飯也可以，但是吧，門口的小河裡居然有魚。
魚啊！
團團在岸邊急得團團轉，沒奈何只能在淺灘把尾巴伸下去。
曾經，它好像這麼幹過，現在再幹也沒什麼。
嗯，有東西了。
團團眼睛一亮，屁股一扭，小尾巴一甩，吧唧一條巴掌大的小魚兒就被甩了上來。
“嗷嗚~”
團團一下子撲了上去。
嘿嘿，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團團‘嗷嗚嗷嗚’吃着對它有致命吸引的小魚兒。
雖然這條小魚兒，沒有多少肉，靈氣也不足，但是它吃着就是香甜。
一條吃完，咂吧砸吧嘴，意猶未盡地換個地方，再次把尾巴探了下去。
等到顧成姝又一個周天結束，想起團團，不由心虛。
“幹什麼？”
喬雁隨即停下修煉。
“師姐，你餓了沒？”
呃~
瞄瞄外面的天色，她的臉不由的紅了。
說到小師妹這裡看看的，結果，昨天來的，今天……天又要黑了。
明天一早，各產業的管事，就要來見她們了。
“咳！我忘了時間。”
咋辦？
認錯吧！
“給給給，這裡面有我從珍饈館少館主那裡弄來的兩個乾坤食盒。”
喬雁塞過一個儲物袋，“兇獸肉也是我的，其他的都是師父臨走時，給你留下的。”
過來兩天了，她居然都沒把見面禮給出來。
喬雁對自己也是無語了，“今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這些東西你自己看。”
“師姐，我送你。”
顧成姝不敢留人。
團團還沒有過明路。
“自家人，送什麼送？”
喬雁擺擺手，自己飛快的跑了。
直到陣門關上，顧成姝確定家裡安全了，這才神識放開，四處尋找小團團。
“團團，在哪呢？”
幸好師姐沒仗着身份，在她這裡用神識四處打量，要不然……
“團團，團團，我錯了，你快點出來呀！”
“喵嗚~”
吃撐的團團滾在一塊石頭上，不想走路。
哼哼，這麼長時間不管它，它應該讓她急急纔對的。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顧成姝把小傢伙抱起來，“你吃魚了？”一股子腥味，“從哪弄的魚？”
“喵~”
團團用小腦袋蹭蹭她，又甩了甩尾巴。
顧成姝揉揉它，以神識打量周圍可能的痕跡，很快就發現，好幾處殘存的魚鱗。
“你是要告訴我，用尾巴釣魚了？”
顧成姝驚喜。
小時候，爺爺最眼氣隔壁劉爺爺家的黑貓，因爲那隻貓會釣魚。
劉爺爺還特別愛炫耀，甚至能幹出把自己釣的魚，也安到他家的貓身上。
搞的爺爺就更眼氣了。
好在還有理智，沒有逼着她家的貓兒一定要釣一條魚回來。
想不到……
顧成姝摸摸團團的尾巴，“團團，你真厲害！”
好想出去炫耀。
顧成姝抱着它轉了一個圈，“現在能釣一條給我看看嗎？”
團團：“……”
這是瘋了吧？
它釣魚這麼私密的事，怎麼能給人看？
月光下，看着興奮的某人，它到底跳了下去，在淺灘把尾巴甩下去。
顧成姝屏住呼吸，激動的看着。
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一點小圈兒，一條手指頭長的魚兒正在向團團的尾巴靠近。
團團馬上感覺到了，昂着小腦袋，朝某人看了一眼。
顧成姝連忙朝它豎了兩個大拇指。
太棒了。
她以極快的速度摸出一塊留影玉，決定給團團錄幾個釣魚的影像。
雖然爺爺不在這個世界，但是祭拜的時候，給他老人家埋下，她心中會很好過。
啪~
顧成姝看清楚了，這條小魚根本還沒咬住團團的尾巴，就是剛剛靠近，團團的尾巴就好像魚勾似的，呼的甩出。
原來小貓釣魚是這樣的嗎？
“喵~~”
團團吃不下了，走到蹦躂的小魚旁邊，一尾巴又把它掃了下去。
“喵喵~~~”
事情幹完了，它可以睡覺了吧？
團團一下子跳到顧成姝的懷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我們團團真棒。”
顧成姝一點也不嫌棄，給它打了個淨塵術，“這兩天委屈你了，再過幾天就好，等過了明路，再被喬師姐認可，鳴鳳谷我們也可以可勁的轉。”
“喵喵~~”
團團也期待那一天能早點到。
一人一貓回家，顧成姝由着團團睡在自己的腿上，拿起被師姐轟破神識印記的儲物戒和儲物袋，特別精神的一個一個查看。
靈石、丹藥、符籙等雜七雜八的東西，重新分類完，外面的天色已然亮了。
她又發財了。
不過讓顧成姝心動的，卻不是那些財，而是手上沉甸甸的一小塊庚金。
庚金又爲陽金、頑金，加持入劍類法寶，法寶的劍氣都會厲害三成。
她的幻影扇很厲害，但是，缺點也是明顯的，扇頁不夠鋒利。
若能把這塊庚金溶入幻影扇……
爹孃留在器堂閔師伯那裡的材料裡，肯定沒有庚金。
這是他們一早就給她準備的法寶，不管以後是做本命法寶，還是輔助法寶，幻影扇都值得這塊庚金。
顧成姝翻手把它收下，這才轉向另一個好像海綿，有無數孔洞的石頭。
這是什麼東西，她不認識。
但是，找到它的時候，它被前主人用一層層的禁制符護在玉盒裡。
顯然是個特別重要的東西。
“喵~”
團團睡醒了，在她腿上伸了個懶腰。
“團團，我要到鳴鳳谷走一趟，你乖乖在家好不好？”
“喵~”
團團在她摸來的時候，跟她蹭了蹭，這才跳下去，直奔小河。
顧成姝笑笑，收起奇怪石頭，直奔鳴鳳谷。
半晌後，當着喬雁師姐的面，她和三位管事達成協議。
沒有特別不可抗力的情況下，以後各地出產，以十年以來的平均值爲算，經營好，是他們的本事，多出的出產，他們拿六成，鳴鳳谷拿四成。
這份激勵真是太高明瞭。
喬雁全程笑眯眯的看着。
師妹這樣一干，以後她們再也不用看那些讓人眼花的賬本了。
從此，鳴鳳谷的收益，只會穩中有升。
她們什麼都不用幹，每年按例拿就行了。
“這份協議不錯！”
送走三人，喬雁拿着他們簽好的協議，笑着道：“成姝，不介意我拿着它，到凌雲殿走一趟吧？”
“幹什麼？”
顧成姝不解。
“讓我們的掌門師伯看看，你有多聰明！”
喬雁面上有笑，但是神情卻冷的很，“成姝，你要記着，想要那些不相干的人，站在你這一邊，維護你，你就要表現出自己的價值，藏拙是最蠢的一件事。”
師妹就幹了最蠢的一件事，以至於憋屈了那些年。
“掌門師伯忽略你，不在意你，最主要是因爲，他覺得尹正海父子，能給宗門、給他帶去更大的利。”
天下熙熙，皆爲利而來，天下攘攘，皆爲利而往！
“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顧成姝：“……”
她明白。
但是……
“師姐，詭修一直在盯着我。”
師姐的樣子，讓她有些害怕呢。
“那我問你，你低調，你藏着掖着的時候，他們放過你了嗎？”
喬雁反問，“你在混沌森林壞了他們幾次大事，你低調，你縮着腦袋，他們會忘了你嗎？”
這？
顧成姝無法回答。
“成姝！”
喬雁微微嘆一口氣，“你要知道，師祖和師父都在截魔臺，只憑他們，我們就註定了，要被詭修惦記。”
她們自己本身的性情，也註定了，不能和詭修和平共處。
“我們不在的這些年，你受的委屈還少嗎？你還想再接着受下去嗎？”
師父就沒教過她受氣。
小師叔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被他們大家捧在手心的成姝卻……
喬雁咽不下這口氣，“你在混沌森林表現的很好，你也不要說，那裡就是黑白對立，你死我活，宗門不一樣。
我這樣跟你說吧，宗門也是一樣。
甚至比混沌森林更殘酷。
至少在混沌森林，你會下意識的豎起身上的刺，保護你自己，但是宗門……
雖然沒有明着的刀槍，看不見血腥的廝殺，但是，暗地裡的從林法則、優勝劣汰更加恐怖！”
“……”
顧成姝沉默下來。
“每十年一次的仙台會，我們凌雲宗收錄多少弟子？外門有多少弟子？外門的那些弟子想要進到內門，要經過多少廝殺你知道嗎？”
喬雁不想師妹再被人欺負，再受任何委屈，“那個張明林其實就是一個有野心，想要往上爬的人，他爲什麼巴着尹程，因爲尹程能給他好處。
你爲什麼會被踩？
因爲你太軟弱，因爲踩你的成本最低，因爲……太平庸的人，不值得宗門護持。”
“……”
顧成姝的面色連着幾變，到底道：“師姐，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這就對了。”
喬雁笑了，“你看我，誰敢欺負我？”
“……”
顧成姝心塞了。
她想被人欺負嗎？這不是沒人教嗎？
能在天祥峰忍着活下來，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給一個傷害你的人第二次機會，就像給了他第二支箭，因爲觸碰過你底線的人，會接着試探下去。”
尹家因爲尹正海不在，暫時縮着了，但是，肯定只是暫時。
“成姝，尹正海太會裝了。”
瞞了他們所有人。
喬雁馬上就要正式閉關，這一次，不到元嬰不出關，她也不清楚，自己需要多長時間，只能先教着，“你要一直表現出自己的態度，讓他望而卻步，他纔不敢再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