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斗篷，坐在神牛背上的陳菪，看着一望無際的沙原，面上其實愁的很。
她和神牛前輩的運氣可能不太好，居然落到了戈壁沙原的深處，一路行來，雖然也殺了好幾個落單的月詭，可是一個修士沒見，一棵天元參也沒見，倒是見了不少沙蠍、沙鷹、沙狼以及沙漠獨有的沙棘、沙棗、復活草等靈植。
雖然它們也都值點錢，可是外面肯定正發生大戰呢，她和神牛前輩不能就耽擱在這裡啊！
“不要急，你沒發現這裡連草都多了嗎？”
神牛一邊說，一邊還低頭吃了一口，“味道不錯，不柴，挺甜，要沒有地下水，要麼就是空氣中的水了。”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好消息，“陳菪，你的心態要放寬啊！凡事不能急。”
“我沒急，我是怕您急。”
“哈哈哈，我急什麼？老牛我活了這麼多年，早就處變不驚了。”
神牛哈哈大笑，“若不是閉關醒來，就被你無意中投喂，然後讓你帶歪了，肯定連吃棵草都慢悠悠的。”
慢悠悠的人生，這丫頭不懂。
所有人族好像都不懂。
他們生來的日子緊巴，再加上他們自己人卷得厲害，日子就更顯得緊巴了。
爲了跟妖一樣得更長壽元，他們走上修仙路，辟穀丹、淨塵術先弄出來。
但走了修仙路，按理說應該都挺好點吧，有點理想的卻都更忙了。
他們捲了自己的人族還不算，還把很多妖也拉下了水。
神牛也是無奈的很，它就是被拉下水的啊！
“這世上的生靈啊，在哪活都是活，怎麼活都是活，長壽……有時候是另一種寂寞，另一種孤獨。”
這些話，這孩子肯定不懂。
她不是沒朋友交，而是忙得沒時間交朋友。
同輩中跟她一樣的小娃還有不少。
神牛其實也知道，她們這一代是三十三界的變數，這其中可能還牽扯到天道的自救，除了努力再努力，沒有第二條道，所有一切時間都緊緊巴巴，比正常路子成長起來的修士，更累更卷。
“不過這外東西，你暫時肯定理解不了，等你成仙了，活了幾萬年以後，你就知道，老牛我說的對不對了。”
“好啊！”
陳菪大力點頭。
她當然想知道，活了幾萬年是什麼樣子。
雖然懷疑自己活不到，但是人嘛，總要有夢想的。
“到時候，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說一說是不是寂寞。”
有神牛前輩陪着，陳菪覺得自己是不會寂寞的。
而且，她真要活了幾萬年，那肯定是仙人，都當仙人了，那……月詭這些個天外惡客，肯定早被趕走了。
沒了月詭，天下之大，她就可以和神牛前輩一處處的逛好，逛一處交個朋友，逛一處再交個朋友……
陳菪覺得，那樣肯定特別美，“反正寂寞這個東西，我從小到大都不知道它長什麼樣子。”
哪怕給大地靈蚯出糞呢，都能賺靈石，哪有時間去寂寞？
陳菪小時候覺得時間不夠用，宗裡的老弱靈獸們太多，摸摸這個，揉揉那個，時間就溜走了，以至於後來修煉，她都不能安心。
大一點，知道了這個世界更多的秘密，就更有一種緊迫感了。
真的，交朋友都沒時間。
大家都忙得要死要活。
尤其要進秘界的最後七年，簡直了，連修煉她都在趕時間。
每天連周天的運轉，都想縮短再縮短。
師長們正常的修煉速度，在她這裡就是慢了。
她天天自己加勁，把它們變短一點，再短一點……
好在一切都熬過來了。
陳菪已經習慣了珍惜時間，到秘界這麼一鬆懈……
“您跟我混一起，最後肯定也要不認得。”
“那感情好！”
赤火神牛高興的跑起來，不過它很快又頓住了，“海市蜃樓？”它抽了抽鼻子，“不像啊！”
“不是海市蜃樓。”
陳菪驚喜的一躍上天，高高俯瞰，“是大湖是綠洲……”
真的？
赤火神牛腳下生風，一躍接住她的時候，猛的向大湖竄去。
此時，他們完全不知道，不遠處的林子深處，剛剛殺了一堆月詭的妖獸們，在感應到他們的那一刻，全都悄眯眯的盯着他們。
“那個牛……，跟我們是不是一樣？”
“應該是一樣，都是妖。”
“那剛剛騎在它身上的是傳說中的人修吧？”
“……”
“……”
林中衆妖們全都不說話了。
有傳說，修士特別特別壞。
看到它們，就跟前些天的喜歡爆精純靈氣團的東西一樣，就想喝它們的血，吃它們的肉。
可是又有傳說說修士特別的好。
這到底是特別的壞，還是特別的好，它們就要自己看了。
只是……
“傷沒好的，趕快走。”
“對對對，這裡有我們盯着就行了。”
萬一特別壞……
受傷的妖們知道同伴的意思，都開始悄悄的往後退。
一隻傷了兩隻蹄子，斷了兩隻角，好像羊的妖獸，退的特別慢，逼得其中一隻龜忍無可忍，它的身下閃過一抹土黃色的靈力，身形一閃就把無角羊鏟到背上，“你是回家還是進那片坡地？”
“進那片坡地吧！”
無角老羊沒被它撞疼，在它背上動了動身體，讓自己趴得更舒服些，“我喜歡那裡的草。”
當然，它的族人也都在那裡。
雖然它們全都死了。
“我猜也是。”
老龜好像一個大圓盤般，帶着它往林子的更深處去，“不過，你也不用太傷心，那天你不在的時候，我正好路過你家那邊，就用殼保了你家三個小娃，因爲沒地方去，就把它們送到那片坡地了。”
什麼？
無角老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沒騙我？”
“好好的，騙你做什麼？”
老龜感覺它剛剛的暮氣都少了許多，心情也甚愉悅，“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
萬多裡外，大隊長榮業，先是嚇懵了，現在是被打懵了。
所有的反擊手段，它都試了一下，可是不試還好，一試……，全試到自己人身上了。
就是它自己都捱了好兩下。
“不要動，都不要再動了。”
榮業撐着靈氣護罩，一雙眼睛滿是驚恐的四睃，想要找到那不知道在哪裡的敵人，“閣下是誰？如此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
“喵~”
一聲貓叫，不知從哪裡響起，榮業纔要找找，就覺頭上一重，好像被什麼東西撲到，它纔要做出反應，緊接着身上咔嚓嚓、刺啦啦……，身體控制不住的一陣顫抖。
是雷！
榮業想要找回身體的控制權，可是身邊的族人，在它這個大隊長受難的時候，居然一個個面露驚恐的逃，誰也不過來幫它一把。
啊啊啊，好氣，好恨……
榮業努力的找回身體的感覺，想要站起來，想要把脖子上的那隻貓一把拎過來摔死。
可是身體顫啊顫的，它做不得自己的主。
“喵~”
團團的爪子突然從肉墊裡鑽出來，長長的尖尖的，有如一把利刃，在榮業的頸間一劃……，透過鏡光陣，顧成姝和柳仙子看到團團爪子帶過的一串煙珠。
“找死。”
榮業正想一把把貓兒抓起來，頸間就傳來一聲低吼。
“喵嗚~”
這一聲帶着警告，帶着威脅，同時，後脖勁那麼重要的地方就狠狠一痛。
那種血肉被撕開，然後一股子想像不到的恐怖力量，生生的從傷口扎進了身體裡。
“啊啊啊~~~~”
榮業痛苦至極，眼睛猩紅，猛的甩頭，把團團甩下去的瞬間，身體也由實化虛。
它想要那股力量尋不到着力點，也許就可能泄出去。
可事實卻是它更痛了。
而且化虛的身體，被那股子恐怖力量，生生的蕩走了好大一塊。
“救我……”
榮業感覺身體裡原本的力量在迅速向某處集結，可是它們再也不聽指揮，它……，它好像感應到自己的身體即將化爲虛無，而最有力量的仙晶，已經不屬於它。
好不甘心啊！
一顆仙晶掉地的時候，閉關的上觀魔王心下一跳。
它一下子就從閉關中，醒過神來。
秘界它是沒進，但是，榮業在裡面。
但現在……
上觀從懷裡摸出一個特別精緻的小木牌，果然木牌已裂，榮業只怕……
呼~
上觀魔王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
這是真死了呀！
它辛苦教導，明明都把榮業扶到大隊長的位子上，怎麼會……
“團團跟這隻月詭有仇嗎？”
柳仙子感覺團團這一會的戾氣特別重，“我們是第一次見這月詭吧？”
“是第一次。”
顧成姝若有所猜，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過這隻月詭的樣子，可能跟它曾經的仇人差不多。”
“噢~”
柳仙子不再問了。
她在團團之後，跟着顧成姝的。
但團團這個雷精靈居然跟她差不多，有點失憶，她就猜，曾經小傢伙也是一個很有故事的雷精靈，“那就隨它高興吧，我們配合。”
“嗯~”
顧成姝點頭應下。
她緊緊盯着鏡光陣，只待一個不好，就幫團團出手。
不過……
團團在幾個打死也不敢動的月詭肩頭跳過，一把叼過那顆仙晶和同樣掉地上的儲物戒指，大搖大擺地繞了一下，就回到顧成姝的身邊，“喵~”
“真棒！”
顧成姝摸摸它的小腦袋，“還要嗎？我陪你一塊過去。這一次我們不用十面埋伏，也不用九方機樞陣，用劍如何？”
九方機樞陣和十面埋伏都很爽，但是，這跟自己執着一把長劍，好像砍瓜切菜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喵！”
團團看了一眼柳仙子，一躍站到了顧成姝的肩頭。
“柳仙子，您不用太控制，只要看着這五十一個月詭不逃就行，我借它們磨一會劍技去。”
“去吧去吧！”
機會難得。
柳仙子理解。
畢竟她除了是個神棍，也還是劍修。
“趁它們都不敢動，好好玩。”
話音剛落，顧成姝藉着陣牌，已經一閃衝了進去。
三隻正在尋找出口的月詭，只覺眼前一花，這人就過來了。
“什麼人？”
“找死！”
尋不到出口，大隊長又死的那般不正常，它們本來就急眼的很。
問聲的時候，三隻月詭幾乎同時出手。
不過，爲防打出去的再還回來，它們也並不敢讓靈力，甚至勁力外泄超過二十公分。而且，還不敢用爪子，不敢用掌力，不敢用腳，只能動拳頭。
嘭~
嘭嘭~~
可是它們內斂的拳勁，如何是如意劍的對手？
被加持了庚金又雷煉三次的如意劍，就是它們的剋星，幾乎在甫一接觸，就破的破，爛的爛。
叮叮叮~~~~
卟卟卟~~~~~
顧成姝的速度極快。
長劍好像毛巧琳的大刀，劈、砍、刺、撩……
不片刻，三團精純靈氣團，就被柳酒兒藉着幻道挪了過去，塞進隨身靈園特備的陣眼處。
嗯，這個東西確實好。
柳仙子很滿意。
秘界是個好地方啊！
這裡也應該是個初始的界域，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它最終沒有成長起來，反而成了一個秘界一樣的界域。
這樣的地方，應該有養魂的寶物。
柳仙子對這裡可謂滿是期待。
尤其顧成姝運氣還不錯的情況下。
“啊，殺了她！”
“不不不，她是顧成姝！”
“殺了她，顧成姝更要殺！”
有月詭退，就有月詭上前。
又被三個精純靈氣團驚的不得不動的月詭們，幾乎全都圍了過來。
有兩個才動靈力，就被柳仙子眼疾手快的往旁邊一轉……
這活太熟了。
曾經因爲這樣的‘活’，她還帶累某人一起被師長打了一頓。
某人生平唯一一次被長輩打，是因爲她。
呵呵~
柳仙子微笑盯着這羣面容扭曲的月詭，哪怕其中的兩個想要偷偷的化煙逃，也被她反手扔到了顧成姝的劍旁。
“啊啊啊~~~”
又起心思想逃的月詭們，發現族人的慘樣，又恨又怒。
化煙逃是不可能了，那……那就拼了吧！
“喵~”
團團斜了一眼磨牙的某月詭，在它將要爆起的瞬間，長長的尾巴猛的一甩……
啪~
咔嚓~~
一道黑色雷電當場把那月詭打成了兩半，旋即閃了一閃，這才‘嘭’的騰起一個精純靈氣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