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大小姐說“……好嗎？”
“唰！”
後花園中，琴聲停歇。
有舞劍聲響起。
洛青舟把百靈哄好後，與她一起來到了後花園。
百靈很興奮地跑進涼亭道：“小姐，姑爺說他想給小姐寫首曲子，名叫……”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忘記了名字，隨即又立刻想起，脆聲道：“名叫花好月圓洞房夜！”
洛青舟：“……”
百靈說完，轉過頭看着他，嘻嘻笑道：“姑爺，對嗎？”
洛青舟面無表情道：“錯。”
隨即走進涼亭，低頭拱手行禮：“大小姐，別聽百靈胡說，曲名叫作【春江花月夜】，也是一首詩。”
百靈歪着腦袋道：“春江花好圓房夜？”
洛青舟瞪了她一眼，道：“去拿筆墨紙硯，過來幫我研墨，我把詞曲都寫下來。”
百靈立刻開心地跑向屋裡，道：“好耶，姑爺稍等。”
說罷，蹦蹦跳跳，粉裙飛舞，像個花蝴蝶般飛進了屋裡。
涼亭外，大樹下。
一襲淡綠衣裙的夏嬋，依舊在風雪中練着劍。
今日的劍招，平和了許多。
洛青舟看了幾眼，收回目光，又看向了面前的秦大小姐。
秦大小姐一雙蔥白嬌嫩的纖纖玉手，正放在古琴上，纖細的指尖，輕輕按着琴絃；柔滑如紗的衣袖，微微向上滑落，露出了兩截雪白纖美的玉腕；而她的目光，依舊看着面前的古琴，絕美無瑕的容顏上，清冷似雪。
從洛青舟來到後花園，直到現在，秦大小姐的目光都未看他一眼。
洛青舟心頭不禁有些忐忑。
畢竟之前他每次來請安，秦大小姐雖然冷淡，但還是會看他一眼，或者點點頭，或者說句話的。
不會是早上的事情暴露了吧？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試探一下，小心翼翼地地問道：“大小姐，昨晚……睡得好嗎？”
秦大小姐依舊看着面前的古琴，神色冰冷，並未理睬他。
洛青舟心頭頓時“咯噔”一聲，一時之間，竟再也找不到話說了。
更令他氣惱的是，去屋裡拿筆墨紙硯的百靈，竟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半天沒有出來，也沒有任何動靜。
洛青舟又等了片刻，只得對着亭外喊道：“夏嬋，別練劍了，去屋裡給姑爺拿筆墨紙硯去。”
“唰！唰！唰！”
夏嬋迴應他的，是更快的劍招。
洛青舟嘴角抽搐了一下，見大家都不理自己，氣氛越來越尷尬，只得對着屋裡道：“百靈，你要是再不出來，姑爺就走了！”
“來啦！來啦！”
誰知他話語剛落，百靈就抱着筆墨紙硯，從屋裡跑了出來，脆聲道：“姑爺急什麼，人家找了好久呢。”
說着，進了亭子，把東西都放在了另一半的石桌上。
然後鋪開宣紙，拿出墨塊，倒了茶水，開始研墨，笑道：“姑爺，快坐下寫吧。”
洛青舟這纔在秦大小姐的對面坐下，拿起了筆，等着墨汁出來，等了一會兒，皺眉頭道：“百靈，你沒有研過墨？”
百靈晃動着手裡的墨塊，有些得意道：“當然沒有，百靈的小手是採花的，又不是研墨的。”
洛青舟頓時無語，道：“你這樣磨，就只有水，墨汁根本就出不來。伱用點力，把墨塊磨碎，混合在茶水裡，纔是墨汁。”
“哦。”
百靈答應一聲，立刻用力按壓着手裡的墨塊，前後磨動。
洛青舟嘆氣道：“轉圈，速度放快點，這樣墨汁才能出來的快些。”
百靈撅嘴道：“姑爺急什麼，又不趕時間，人家慢慢的磨不行嗎？”
洛青舟只得對着亭外喊道：“嬋嬋，你過來研墨。”
夏嬋依舊沒有理睬他。
百靈頓時生氣道：“姑爺好過分，看不起人家，人家是第一次嘛，沒有什麼經驗，姑爺就不能耐心點教導？”
洛青舟放下了筆，沒再說話。
百靈握着墨塊，一邊研磨，一邊問道：“姑爺，這樣磨可以嗎？”
洛青舟道：“再快點，再用點力。”
“哦。”
百靈立刻用力，加快了速度。
“啪！”
誰知她用力過猛，墨塊突然被她折斷，墨汁頓時飛濺而出，直接濺射在了洛青舟的臉上，和旁邊秦大小姐雪白的衣裙上。
百靈頓時驚慌道：“啊！姑爺，大小姐，對對對……對不起……”
洛青舟嘆了一口氣，用衣袖擦了擦臉頰，只得把桌上斷裂的墨塊拿了起來，自己研磨了起來。
百靈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低着頭，手指絞在一起，一副可憐巴巴甘願受罰的模樣：“姑爺，小百靈錯了……”
洛青舟沒有再理睬她，快速研磨好了墨汁，然後提筆蘸墨，先把《春江花月夜》的詩寫了出來。
然後起身，雙手遞到了秦大小姐的面前，道：“大小姐，你先看一下詩。”
說着，擡眼看了她一眼，隨即愣了一下。
秦大小姐那絕美無瑕，雪白嬌嫩的臉頰上，竟然也掛着一滴漆黑的墨汁……
看着竟有另一番動人心扉的美。
洛青舟連忙道：“大小姐，你的臉……”
百靈擡頭看去，頓時“哎呀”一聲，連忙跑出涼亭道：“小姐稍等，我去拿手帕！”
秦大小姐依舊神情清冷，默默地接過宣紙，目光看向了上面的詩，眸中的神色，漸漸變化。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此詩以寫月作起，又以寫月落結，千百年來無數讀者爲之傾倒。
秦大小姐看完，神情怔怔，眸中情緒朦朦朧朧，如煙波一般飄浮變幻，看不真切。
這時，屋裡突然傳來了百靈的聲音：“姑爺，我找不到手帕了，你那裡有嗎？先幫小姐擦一下嘛。”
洛青舟聞言，又看了一眼秦大小姐臉頰上的墨汁，猶豫了一下，從袖中拿出了一塊月白色的手帕，遞到了她的面前道：“大小姐，你擦一下。”
秦大小姐的目光，從紙上，落在了他手裡的手帕上，怔了怔，目光看向了他。
這是今晚她第一次看向他。
洛青舟連忙解釋道：“這是二小姐給我的手帕。”
其實是月姐姐的那隻月白手帕。
秦大小姐沒有說話，默默接過，在臉上擦拭了一下，奇怪的是，那滴墨汁竟然瞬間被擦拭乾淨，一絲都沒有留下。
洛青舟心中暗暗道：這法器果然厲害。
秦大小姐把手帕遞給了他，這才淡淡地開口道：“謝謝。”
洛青舟接過手帕，收了起來，道：“大小姐，這首詩如何？”
秦大小姐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並未說話。
洛青舟沒再多說，坐下研墨，然後又提筆，依着腦海裡搜索出來的曲譜，開始落筆寫在了宣紙上。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五線譜，但是有減字譜，還有工尺譜，他全部變換了過來。
左右手指法，和絃，揉捻挑撥，琶音顫音等等，都清楚地標識了出來。
在他寫譜時，秦大小姐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
亭外，夏嬋收了劍，站在大樹下，也安安靜靜地看着他，似乎怕打擾他。
而百靈則在門口悄悄探出了腦袋，目光一會兒看向真正專注寫曲的姑爺，一會兒又看向正在默默看着姑爺的自家小姐。
後花園裡，寂靜無聲。
許久之後，洛青舟方把譜子全部寫完，又認真地看了一遍，吹乾了墨汁後，方拿起來，遞到了秦大小姐的面前，道：“大小姐，你試一下。”
秦大小姐接過譜子，先看了一遍，方放在了古琴前，纖細的手指在一根琴絃上輕輕一撥，“錚”地一聲，發出了悠揚的聲調。
百靈立刻門口拍手道：“好聽！太好聽了！姑爺的曲子寫的真好，小姐的琴也彈的真好，真是太配了！”
洛青舟轉過頭，看着她道：“大小姐都還沒有彈，還在調絃，你激動什麼？手帕呢？”
百靈頓時臉一苦：“姑爺，沒找到手帕。”
洛青舟沒有再理睬她。
秦大小姐擰着旁邊的絃軸，又試了試弦，方調完。
洛青舟立刻正襟危坐，豎起了耳朵。
秦大小姐卻沒有彈，目光看向了他道：“你走吧。”
洛青舟：“？？？”
百靈立刻過來道：“小姐，姑爺給你寫的曲都還沒有彈呢。”
秦大小姐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彈，纖細的手指撫在琴絃上，一動不動。
洛青舟只得道：“大小姐不想讓我聽？”
秦大小姐神情冰冷，依舊沒有說話。
洛青舟沒再逗留，立刻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大小姐如果發現有不太對的，可以讓夏嬋去找我。”
一旁的百靈立刻撅嘴道：“姑爺，讓粉粉嫩嫩的小百靈去找你不行嗎？”
洛青舟道：“不行。”
說完，轉身出了亭子。
剛走出幾步，秦大小姐突然開口道：“我剛學的琴……”
洛青舟腳步一頓，轉過頭看着她。
秦大小姐漆黑清澈的眸子，也正看着他。
兩人目光交匯。
安靜了數息，秦大小姐又道：“等我練熟了，再彈給你聽……好嗎？”
洛青舟一怔，眸中露出了一抹驚訝和疑惑，頓了頓，道：“好。”
頓了下，又道：“多謝大小姐。”
說完，快步離開。
走出小院，雪花撲面而來，落在了他的臉頰，冰冰涼涼，又彷彿落入了他的心湖，蕩起了陣陣漣漪……
“好嗎？”
大小姐竟然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