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偉兄，文曲星君很靈驗的，這一次考試，立偉兄肯定沒有問題的。”
“那是當然，立偉兄在雲臺郡的時候，就在樂縣中學上過學的，是可以參加高等考試升入大學的，與咱們這些舊式士子參加的科舉錄取可不是一回事。”
“立偉兄，我聽說，開科考試很快就要停了呢，以後實行十二年制學校教育，然後參加高等考試才能進入大學。”
被簇擁在前的黃立偉高深莫測一笑：“桂芝所言不差，我聽家父說過，開科取士作爲民間拾遺的作用，自此次起只會持續三屆，三屆以後便不再有科舉考試了，只會以十二年教育制來選人取材。
只有通過了小考、中考、高考以後才能進入大學，進入大學順利畢業後，還要經過國考才能進入各司、各衙門觀政，從此纔算是走上了仕途。”
有人驚呼道：“這小考、中考、高考、國考，豈不是對應着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
黃立偉輕蔑搖頭，說道：“話雖如此，但你便是通過了前邊的考試，也沒有秀才、舉人的功名給你，更不會給你什麼真正的特權，只有等你真正進入了仕途，纔算是享受特權的權貴······
而且，我聽家父說，不只是大學，在中考過後，除了高等中學，教育司還要建設一些技術學校，如果考到了技術學校裡，再想要當官可就沒什麼指望咯。”
下山的路，格外難走。
雖然寶山並不高，但也有五百多米，上山的時候還不覺得，下山的時候黃立偉卻開始因爲體力不支而腿軟了。
到了半山腰，黃立偉朝着涼亭看去。
這一眼，差點將他的魂魄勾出來。
涼亭之中，竟然有一對貌若天仙的美人。只此一眼，以前見過的那些女人，就已經淪落爲了庸脂俗粉！
尤其是那個身穿黑色馬面裙的女子，充滿了女人的魅力！端莊、溫柔而又魅惑，幾種氣質在其身上碰撞，令人抓心撓肺，一眼難忘！
不過，那個被兩個女人環抱中間的男人實在是有些礙眼。
而且，當他的視線終於落到那個男人身上的時候，覺得有點眼熟的感覺，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不過，每日拜訪父親的人不計其數，或許這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被自己湊巧見過呢。
他當先朝着涼亭走去，身後士子“呼啦”跟在他的身後。
“立偉兄可是看上了那兩個姑娘？”
身邊一個士子很會察言觀色，一看黃立偉的模樣，立即知道了他的想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黃立偉哈哈一笑，已經靠近了涼亭。
“能被立偉兄看上，那是她們的福氣！”
“對對對，立偉兄可是民政司司長家的二公子，是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
“哪個女人不願意飛上高枝當鳳凰！”
在朋友們的吹捧下，黃立偉漸漸迷失，只覺天上地下，再無自己這般偉岸人物了。
但這個時候，有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山路上，擋在了這些士子的前面。
“你們是幹什麼的？爲什麼要攔路？知道我們立偉兄是誰嗎？”
“說出來嚇死你，民政司司長是誰知道嗎？”
“對！還不快讓開！”
士子們一看有人擋路，當即挺胸呵道。
平日裡他們還不會如此，但是現在跟在黃立偉的身邊，他們卻膽子大得很。
黃立偉也挺胸擡頭，手中摺扇“啪”的一下打開，大冬天的輕輕扇動着，聽着身邊士子的吹捧，覺得自己應該很帥。
於是，他擡頭看向涼亭，想要看看那兩位容顏絕色的女子是什麼表情。
但看到的，只有對他的厭棄，以及中間那個男人臉上玩味的神色。
黃立偉神色一怔。
此時離得近了，看的也更清楚。
忽然之間，一道閃電在他的腦子裡閃過，然後一道悶雷轟的一下紮了開來。
混身忍不住一顫，冷汗“唰”的一下，就在背後冒了出來。
他想起這個那人自己在什麼地方看過了，那是他被他爹從鄉下接到城裡以後，給他看過的一幅畫，畫中的那個人，不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嗎！
自己當時還覺得，這位大人的容貌已經快和自己有的一拼了。
他的腿忍不住開始顫抖，見到身邊好友還在衝着那臉色已經開始變的難看的警衛呵斥，他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別、別說了，我們走吧，我覺得也不是很累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先下山去吧，如果下山晚了，就耽誤回家吃晚飯了······”
“耽誤些時間怕什麼，今晚我做東，請立偉兄和諸位同窗，去海晏樓吃······”
這人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黃立偉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扭過頭來，一雙眼睛瞪大很大，之中充滿了恐怖，恐怖的彷彿要吃人似的，他竟然被這一眼瞪的心中一顫，剩下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眼，說不出來了。
很快，黃立偉等人匆匆下山而去。
“倒是有些小聰明。”
任平生看着他們下山的背影說道。
通過他們的對話，他也聽出來了這黃立偉的身份，就是那大貪官黃百萬的兒子。
明明是認出自己來了，卻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下山去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黃百萬醉心權勢，熱心錢財，以權謀私之徒，能有什麼家教？”
小婉對於剛剛那一夥人的印象很是不好。
“齊王殿下！！？”
而匆匆下山後的一行人，在黃立偉說出任平的身份以後，一個個都嚇得腿軟的打起了擺子。
天都塌下來了！
“距離那麼遠，他們應該沒有聽到我們說話吧？”
這羣剛剛還在黃立偉身邊阿諛奉承的狐朋狗友們，此時也沒了心思，只剩下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的討論說道。
而黃立偉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當他回家跟黃百萬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啪”的一個清脆的耳光，就甩在了黃立偉的臉上。
“爹！”
黃立偉捂着臉，害怕的跪在了地上。
“禍事！禍事啊！”
“以殿下的修爲，便是周圍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又豈能聽不到你們的談話？”
“入恁孃的給家族招禍的狗犢子！殿下的女人也是你能直視去看的？我都不敢看！
還敢討論？你爲什麼長了一雙眼！長了一張嘴！”
黃百萬越說越氣，一腳狠狠的踹在了黃立偉的胸膛上，直接將他踹的咳嗽不斷。
“讓你們將城裡不能得罪的人記牢了，記在心裡頭！結果呢，你竟然敢沒認出齊王殿下！
你連殿下都沒記牢，你他孃的還敢爬山？”
黃百萬越想越氣。
妻妾他有十幾個，兒子他也有十幾個，這麼個給自己招禍的兒子，他恨不得立即就將他給打死！
想到就做，房間裡一陣悽慘的嚎叫聲之後，當黃百萬從屋裡出去的時候，黃立偉已經是血肉模糊，整個人腫脹了一圈。
“將這個孽子包紮一下，送去王府······不，先別送，等我明日、明日打探一下再說······”
黃百萬回頭看了黃立偉一眼，他的心裡也存了幾分僥倖，打算明天先去打探一下王爺的口風。
雖然是個逆子，但畢竟······也是他的兒子。
所以，當第二天民政司開會，商討濟養院資金撥付的時候，一隊黑衣人走進了會議室，在手下們震撼的眼神中，直接將他夾在中間帶走時，他還以爲是因爲兒子黃立偉的事情。
直到將他帶到廉政司的公堂之上，看到平日裡存在感一直不強，黑着臉的劉老六，穿着緋紅色官服端坐在公堂之上，周圍劉書、劉文、西劍、胡春、任暖、吳瓊、吳風波這些同僚，乃至總領吳州衛上將軍劉強，都端坐在公堂兩側聽審。
在公堂上手右側，那個穿着緋紅色的女式官服——也是吳州文官序列唯一女官，齊興製衣廠爲她量身打造的唯一女式官服，讓人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財稅司司長秦婉，文官序列之中唯一的女官，在很多時候，在外行走都是代表了王爺的意志。
但直到此時，黃百萬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畢竟兒子的罪責雖然大，可還不至於拖累自己第二天就丟官罷職吧？
吳州省的官場政治生態、風氣，都是很好的。
王爺也不是一個暴君，怎麼着也不至於逮着這麼個事，就如此上綱上線吧！
不只是黃百萬感到困惑，就連在座的官員們，也感到困惑。
“摘去他的烏紗，奪去他的官服，拿去他的官印！”
劉六一聲令下，兩班衙役立即有人上前對黃百萬摘去烏紗，脫去官袍，搜出印章。
這一下，黃百萬終於急了。
“劉大人，究竟怎麼回事？不至於此吧？”
當他被強按着跪在地上時，他心慌了。
從早上上班開會時候，還在揮斥方瓊，到被押到廉政司大堂，除官、除名，這也不到一個小時時間，這劇烈的變化，讓他非常懵逼。
“不至於？貪贓枉法，侵吞公款，中飽私囊，以權謀私，壓榨百姓，貪污濟養院公款25萬兩有餘，致使善政得不到落實，這累累罪行，你告訴我不至於？”
劉六說完，一拍驚堂木，“啪”的一聲重響，頓時嚇得黃百萬一個哆嗦。
在座之人，也不禁面色一變，眼神都聚焦在了黃百萬的身上。
“不不不，不可能，我沒有！你不能冤枉我，不能判我！我是民政司司長，我爲吳州民政事業日夜操勞，我爲王爺立過功，我爲新朝流過血，我要見王爺！”
黃百萬如同晴天霹靂，跪在地上只覺得血液上涌，腦漿子一陣突突直跳，大聲叫喊。
但在周圍人看來，黃百萬已經開始進退失據，應對失措了！
“唉！”
劉六見此，不由嘆息一聲：“證據確鑿，你且看看吧。”
說罷，一摞文書交給了衙役，由衙役端到了黃百萬的跟前。
“銀錢轉賬、證人證言、審訊筆錄，一應俱全，你還能如何辯解？”
劉六問道。
黃百萬顫抖着雙手，翻看着一頁頁紙張，當看到上面一個個熟悉人名的時候，才猛然驚醒。對於自己的調查，絕對不只是一天兩天了，也不是王爺因爲黃立偉的事而牽連自己，而是廉政司早就已經盯上自己了！
這些熟悉的人，有的是自己的屬下，有的是相關利益的商人，怪不得最近都沒有見到這些人！
其中有一個自己的副手，前段時間還跟自己請了假，說是鄉下姐姐沒了，回去奔喪去了。
自己也沒有多想，現在想來，那是被廉政司秘密抓捕回去，進行調查取證去了！
最終，黃百萬雙手顫抖的合上了文書，整個人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案子涉及的級別高，但沒有什麼疑點，也沒有什麼難度。
最終，在吳州這羣高級官員的目睹之下，劉六完成了審判，小婉親自宣讀了任平生的警示口諭。
“殿下不曾在待遇上虧待過諸位，且諸位都有遠大的前途，封侯拜相亦可期，切不可犯此等錯誤。”
秦婉宣讀完口諭以後，又囑咐了一句，便在衆人目送之下，離開了廉政司。
“唉！黃百萬此人，鼠目寸光，眼皮子真淺！”
劉書嘆息一聲，離開了廉政司衙門。
其餘人也和劉六打了聲招呼後，一同離開。
接連幾日，黃百萬將事情交代清楚，廉政司則一直在抓人。
短短几日時間，齊風縣大獄都裝滿了。
民政司系統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之後，挖腐療傷，又進行了一場大換血。
二月三日，所犯事者，一十三人，於菜市口斬首示衆。
黃百萬抄家，髒銀全部充公，全族472口人，全部送去雲龍縣煤礦挖煤，此事辛勞，不知能熬過幾年。
此案另牽連人數729人，全部從重處理，或罷官丟職，或收監判罰，或送去挖煤。
黃百萬一案，充分震懾了各地方官吏，齊王訓誡百官時所說的“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立即傳遍全省，各級官員積極學習，充分宣傳，在這年前，上上下下營造出一片風清氣正的政治氛圍。
而在全省以黃百萬爲典型的警示案例教育推進的時候，任平生返回了地球，準備接下來國外建廠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