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正國看着自己的手下湊到帶隊的法捕房巡官身邊，輕聲說話的同時，幾張日幣就落進了此人的手中。
巡官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將鈔票放進兜裡。
董正國心中大喜，他知道這事情成了。
這個叫杜大力的巡官，中統以前就打過交道，此人性情貪鄙。
然後他就看到杜大力指着那名腳軟的男子罵罵咧咧，“你，就是你，你說伱是來串門的？”
鮑二民嚇壞了，一開始沒有聽到是衝着自己喊的，被巡捕打了一巴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點頭，“警官，我真的是來串門的，我在霞飛路大方酒家做活。”
“滾蛋。”杜大力沒好氣罵道。
“欸欸欸。”鮑二民大喜過望，逃一般的跑開了。
“怎麼放了？”程續源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不禁驚訝不已，當然，心中還有幾分歡喜。
肖勉！
“五。”
“職務。”
“兄弟，七十六號有請。”一個臉上長了麻子的男子咧嘴笑着說。
過了大約一分鐘，董正國搖搖頭，“鮑二民，你的時間不多了。”
他之所以突然想起這個電影名，還要感謝馮蠻前兩天與她提起過這部電影。
“那是因爲她們沒有在正確的時間碰到最正確的意中人。”姚甄選微笑說道，“我們之間不會存在這種問題的，我喜你，你亦愛我，這纔是愛情該有的樣子啊。”
肖長官——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驀然，董正國的心中突的一下，他有了一個不確定的猜測。
王鉄沐投靠七十六號的一個小時內，特別調查所暨巖井公館就收到了消息，是李萃羣親自致電與他的，詢問總領事館方面可否派員幫助七十六號進入法租界行抓捕之權利。
鮑二民嘴脣哆嗦着，不說話。
宮崎健太郎並不知道他這邊已經知曉該件事，能夠第一時間來彙報可見其忠心。
“啥？”鮑二民愣住了，然後搖搖頭，“沒看過電影，不知道。”
卻是沒想到此處現在居然是上海區總務科在使用了，想必是鄭利君全面接手上海區之後進行的內部調整。
在他的位置上，他需要更加理智和全面的剖析問題，深入思考，而對於宮崎健太郎這樣的帝國年輕才俊而言，他們熱情似火，他們對帝國充滿信心，這是好事。
自己這是真真的大難不死啊，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沒想那麼多，只盼着能夠逃離上海。
這傢伙竟然是總務科的，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組員，但是，董正國並不失望，他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收穫了。
這部電影的原著是英國作家王爾德的作品《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
他太知道總務科的重要性了。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在鮑二民的身後響起，他嚇了一跳，然後就要跳起來逃跑，直接便被兩人從身後按住了肩膀。
他從兜裡摸出一根小黃魚，在手中掂量着，“以後，你不僅僅不用東躲西藏，好日子長着呢。”
正在點菸的董正國甩了甩手中的洋火根，他看了鮑二民一眼。
儘管只是無法確定的猜測，但是已經足以使得董正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了。
“我的直屬長官是總務科一組組長常步青，總務科課長是張志春。”
“好了，盼盼，別哭了。”姚甄選將手帕遞給龐盼盼。
“國泰電影院，今天下午的電影，名字叫——”鮑二民愣了下。
“我，我想起來一件事。”鮑二民忽然說道，“就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董正國愣住了。
“這可是一塊大蛋糕，調查所這邊是不是……”程千帆問道。
“愛情該有的樣子。”龐盼盼呢喃這句話，一時之間有些癡了。
程千帆一臉莫名，然後是憤怒之色涌上臉龐，“小五郎叔叔是說，我被人跟蹤了？有人跟蹤我？”
一個黑黝黝的槍管頂住了腦門。
什麼鬼？
所以，宮崎健太郎連夜來彙報的是一個並無什麼價值的情報，但是，今村兵太郎非常欣賞，且欣慰於宮崎健太郎的態度。
倘若宮崎健太郎不知道此件事，則說明自己這個學生最近不務正業，或者是三本次郎的心中，在特高課的地位和重要性下降。
他剛纔真的嚇壞了。
“叫‘他奶奶個錘子’。”鮑二民說道。
“是垂死掙扎還是帝國心腹之患？我們當然希望是前者。”今村兵太郎微笑說道，“就借健太郎吉言了。”
“不不不，你應該喊的是‘你們要幹什麼’。”在持槍男子的身後，叼着菸捲的董正國走出來，“你只喊抓錯人了，分明潛意識就是知道我們七十六號是做什麼的。”
看到自己的學生並不認同自己的這番看法，今村兵太郎卻並未生氣，也沒有再試圖給宮崎健太郎上課以糾正其思想認知。
“名字叫什麼。”董正國急問。
“是是是。”鮑二民趕緊說道，“就是這個，少奶奶的扇子。”
“好嘞，組長。”特工咧嘴笑着答應。
“剛纔並沒說你說了那些就不殺你，你說的那些都是我們已經掌握的。”董正國輕笑一聲，他拍了拍鮑二民的臉孔，“現在，我可以給你承諾，你再交代出新的，有用的不僅僅不殺你——”
不過，在那份清單中，六馬路十五號並非上海區總務科的單位地址，而是軍統上海淪陷區宣傳辦公室，旨在從事對滯留在淪陷區的政界、教育文化界名流進行抗戰拉攏工作，避免這些人投靠日本人。
“買的哪個電影票？哪家電影院的？幾點的電影？”董正國語速極快，雙眸盯着鮑二民的眼睛，問道。
“我只知道這些啊，我只是一個小癟三。”鮑二民哭喪着臉說道。
他看向程續源，“譚老闆，現在要不要去見一見這位兄弟？”
“不是我多慮。”今村兵太郎搖搖頭，“從這份文件中，可以看到紅黨的堅韌，正是這種堅韌，將給帝國帶來困擾和麻煩。”
他今天晚上來今村老師這裡，給老師送酒是正事，順路也是爲了彙報此情況。
看完這個《少奶奶的扇子》的電影后，龐盼盼爲電影情節所打動，淚眼婆娑的，姚甄選哄了好一會了。
“總務科那邊，已經有弟兄帶人拿下了。”董正國彈了彈菸灰，看了鮑二民一眼，“所以，你的這些交代毫無價值。”
“這電影多長時間的？”董正國問鮑二民。
“昨天，昨天我碰到了肖長官，他讓我幫他跑腿買了兩張今天的電影票。”鮑二民說道。
“你們抓錯人了。”鮑二民說道。
還以爲自己此次絕無倖免，沒想到那個巡捕竟然真的信了他喊冤說的‘來串門’的話。
啊呀！
“堅韌？”程千帆搖搖頭，“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肖長官？”董正國問道，“他是哪個部門的？”
董正國微微頷首，這個鮑二民沒有撒謊，根據陳明初提供的名單，軍統上海區總務科科長正是張志春。
“愛情是最難保存的東西。”龐盼盼說道。
肖長官。
“三！”
隱藏極深。
董正國冷笑着，菸蒂死死地摁在了這個人的手心裡，他吸了吸鼻子，空氣中有淡淡的焦臭味道。
“應該是這位兄弟比較機靈，騙得巡捕放人了。”邵明奎猜測說道。
鮑二民額頭的汗水滲入了眼睛裡，辣的他睜不開眼睛，他的腿在顫抖，終於，他直接下跪了，“我說，我說。”
董正國的眉頭皺起來了，六馬路十五號這個地址就在陳明初和王鉄沐聯手提供的十六個地址之內。
程千帆又聆聽了今村兵太郎十餘分鐘的教誨，看到老師略顯疲態，便告辭離去。
好極了！
董正國心中歡呼一聲。
啊啊啊啊！
“給你一分鐘的時間，好好想想你還知道什麼。”董正國的目光冷冷的打量在鮑二民的身上，“要是沒有其他的交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兄弟，我們恭候多時了。”
令宮崎健太郎不理解且有些無法接受的是，今村兵太郎竟然對於紅黨的那份所謂的《關於目前戰備形勢的指示》頗爲欣賞，直言紅黨有大才。
“四！”
“總務科的地址。”
若是宮崎健太郎沒來彙報此事，今村兵太郎則難免失望：
倘若宮崎健太郎知道此事，卻並未來彙報，這就不僅僅是失望了。
“老師，軍統上海區原站長王鉄沐，還有一個叫陳明初的高層，這兩個人向李萃羣的特工總部投誠了。”程千帆說道。
“軍統上海區總務科外勤一組組員。”
上海區抗戰救國宣傳社就這麼突然被巡捕上門圍住了，對方的目標非常明確，這說明什麼？
說明上海區內部出大問題了。
“愛情是最難保存的東西。”龐盼盼說道，“這部電影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這個，愛情易老，易失。”
邵明奎聞言，只是略一思索，也是認可程續源的謹慎。
“鮑二民。”
說着，他又指了指鮑二民，“帶上他。”
民國九年的時候，《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曾被洪深改編爲話劇《少奶奶的扇子》。
“六馬路十五號，錦祥商貿行。”
“姓名，職務，上線，下線。”董正國冷聲說道，“我不希望再問第二遍。”
董正國瞪了此人一眼，“去國泰電影院。”
非常時期，小心爲妙。、
“什麼事？”董正國立刻問道，“有沒有用不是你來確定的，是我來確定，快說什麼事。”
姚甄選看得食指大動。
鮑二民撒開腳丫子跑進了一個巷子，然後蹲在地上大口喘氣。
“這個人向帝國投誠，這是將軍統上海區一網打盡的好機會。”今村兵太郎思忖說道。
然後他心中一動，“是不是《少奶奶的扇子》？”
董正國搖了搖頭，不管這個六馬路十五號現在是總務科還是所謂的淪陷區宣傳辦公室，此地已經在名單上了，另外一組人馬此時應該已經包抄查捕此地了。
鮑二民不說話了，他沉默着，看到董正國臉色陰沉下來，他趕緊解釋，“我在想在想。”
……
“你的上線，或者說長官是誰？”
說着，他衝着用槍管子頂住男子額頭的手下說道，“你數五個數，他不開口就開槍。”
董正國微笑着，“好好想。”
說着，他搖搖頭，“好了，大家都是聰明人，還是痛快點，你的姓名，職務，上線和下線都有誰？”
“老師是否多慮了？”程千帆皺眉，露出並不太認可的表情說道。
會不會是——
來到樓下客廳，程千帆同今村小五郎又聊了一會，就在他告辭離開的時候，今村小五郎忽而問道，“健太郎，你可知道你被人跟蹤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姓肖。”鮑二民說道，“我有一次碰巧聽到組長說過，說張科長提過一嘴，說肖長官藏得很深，很厲害。”
他現在甚至不敢回總務科的駐地，他擔心總務科也出事了，自己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什麼？”姚甄選沒聽清。
……
“絕對不可以。”程續源搖搖頭，“暫時還不清楚鮑二民爲何會被巡捕釋放，安全起見現在不宜接觸鮑二民。”
然後他就疼得大叫，雙腳要跳起來卻被死死地摁住了。
他擡起手腕看了看腕錶時間，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這部電影時長多長，所以無法確定現在電影是否已經結束，那位神秘的肖長官是否已經散場離開。
“唔，你能夠時刻想着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很欣慰。”今村兵太郎微微頷首，“這件事我會吩咐人員接洽參與的。”
鮑二民疼得哇哇叫，他被人扯着頭髮將腦袋提起來。
“王鉄沐？”今村兵太郎略一思索，“是天津箱屍案的那個王鉄沐？”
“正是此人。”程千帆表情認真說道，“天津箱屍案後，常凱申下令將此人逮捕下獄，華北事變後，據說是戴春風向常凱申求情，將王鉄沐釋放，並且很快委以重用。”
馮蠻很喜歡這本書。
現在又被搬上了銀幕，是今年的新電影。
“姓名。”
“我都交代了，你們不能殺我啊，不能言而無信啊。”鮑二民要崩潰了。
很厲害。
帶上鮑二民，是爲了認人的，除了此人，其他人都不知道那個神秘的肖長官長什麼樣子。
……
“報告長官。”鮑二民指着在電車站臺後面的一根電線杆旁邊甜膩在一起的那對男女說道，“那個男的就是肖長官。”
董正國先是大喜，然後又遲疑了，他看了一眼遠端那對甜甜蜜蜜的男女，竟是有些不敢相信：
這就是肖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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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還有月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