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吳爺這邊請，這邊位置留好了，高高的……”
牛舔的似的黑油發亮三七分，油光水滑緊貼頭皮，兩對小母狗提溜圓的眼睛, 大齙牙豁着口爛齒。
條紋阿瑪尼西裝打着個領結，褲腿燙熨板正，尖頭大皮鞋亮的晃眼。
許多人心心念唸的馮褲子謙誠的把吳天明迎到位置上，然後又噓寒問暖幾分，照顧妥當，這才又去招呼其他人。
其人全然沒有全國著名編劇, 新生代導演的架子，在《無人區》內地首映禮上, 表現的就和老吳家幫襯管家似的……要知道，他也是三級美工師啊！況且也和鄭小龍共同執導完《北平人在新鄉》
面面俱到，事事妥帖。
不能說低三下四，只能說是卑躬屈膝了。
“你們幾個去把這邊的茶換成高碎。”
“高碎？”
“我從北平帶來過，放到茶水間左邊左邊櫃子裡了，這幾位全都沏壺高的那邊換成咖啡就行。”小鋼炮仔細吩咐。
“還有準備點小毯子，冷氣開的太足，女士穿着裙子容易凍到腿。這方面可以備而不用，但不能用而沒有。還有，勤看多聽少說話。”
馮褲子事無鉅細的攬到肩上，餘光正好瞟到打扮的大氣端莊的林清霞走進來，連忙堆笑迎了上去, 同時低聲對旁邊的工作人員叮囑，“把靠墊按我標記的幾個座位準備好。”
“林小姐”
“我準備了點牛奶餅乾和水果, 水果都是您鐘意的那幾樣, 放心都不涼。”
“孝爺耳提面命叮囑我，特意讓我給您準備的紅茶。”小鋼炮諂媚的迎上。
林小阿姨看着面面俱到的馮褲子, 笑容溫和：“曉剛, 又麻煩你了。前些日子在北平就一直麻煩你……我媽媽都說伱照顧周到，每天換着花樣帶吃食。你幫找的痛風病偏方也是非常管用。我帶她謝謝你。”
“這可真不是看在您和孝爺的面子，我和阿姨是我們娘倆兒見到就親，阿姨的山東口音我聽着就透着那麼一股親切勁~大陸灣灣是一家。
再說，我也是饞阿姨做得魯東菜，那蔥燒海蔘做得比豐澤園還地道！”
馮褲子說起話來那詞和不要錢似的往外撒，縱然林小阿姨心中門清，但也不得不領對方的情。
怪不得吳孝祖開玩笑說他是九門提督+大內總管。
也難怪古代奸臣往往受到重用，確實合心，同時也還有能力辦事。
飲食起居就不說了。
林媽媽風溼病十分嚴重，每逢颳風下雨的時候就疼得夜不能寐。
來的帝都修養，病情好轉了不少。
吳孝祖也特意找了協和的相關專家，治療效果顯著，而馮褲子還特意給找了老中醫開了偏方，方子涉及不少可刑的藥引，多方努力也是找到，馮褲子一有時間就去四合院給親自煎藥。
這讓林媽媽讚不絕口：小馮人不錯。
這也讓吳孝祖對於馮曉剛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確實有成功的道理。
“我來的時候，媽媽還念起你呢。”林小阿姨笑着點點頭，“有時間大家一起聚聚。”
“得嘞, 有您這句話，我到時候就厚着臉皮上門叨擾。”馮褲子喜出望外。
在吳孝祖身邊吹風的人太多了，小鋼炮改走夫人路線，效果上佳。
他知道，有了林清霞的這句話，自己算是穩了。
年前就聽說，亞洲電影扶持計劃有意在內地踐行，爲了發展象國影視基地，估計會投資不少作品。
馮褲子有意參與其中。
不單單是資金。
其實還有圈內人脈。
他雖然是野路子出身，但很看重‘門第’。
“您先聊着，我去那邊張羅一聲。”
馮褲子安排好林清霞的位置，並且面面俱到都給考慮的十分周全，見到不遠處凱哥正與不少人揮斥方遒，他心頭一熱，也湊了上去。
“隨着時代的發展，導演越來越應該是專業且需要長時間積累纔可以的職業，野路子出身肯定不行。”
“理論指導實踐。”
“人家吳導據說也是自學電影學，後來也是系統學習過。”
幾個‘腐儒’身份的電影人與陳凱哥一起談天說地。
“凱爺，各位……”馮褲子腆着臉主動熱情的打招呼，卻見到陳凱哥昂着下巴下眼皮瞥了下他，算是作了迴應。
“褲子，我聽說你有意拍攝電影？你要搞清楚，電視劇和電影可有區別……你一個沒學過攝影的人亂搞電影不是好高騖遠嘛。”陳凱哥全然一副老大哥的做派對其居高臨下的指導。
這話讓馮褲子臉一僵，尷尬的擠出笑：“是是~”
“我告訴你，你還是多學習。”
“我看應該在好導演身邊學習學習，現在第五代導演就很不錯。”
“是啊”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馮褲子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不一會找了個理由就灰溜溜的逃開了，他的離開沒起什麼波瀾，反倒成了大家笑料，平添了幾分茶餘飯後的玩笑。
這其實無形中傷害了小鋼炮那敏感的心。
眯着眼，抿了抿齙牙，冷笑一聲，不言而喻。
“曉剛”張一謀笑着走過來主動和小鋼炮打招呼，“我聽老吳說你的《北平人在紐約》拍的不錯…回頭一起聊聊。”
“哎喲~”馮褲子受寵若驚。
兩個人笑着熱絡閒聊起來。
所以說其實人挺奇妙的一種動物。
前世馮褲子與凱哥倒是混成了酒肉朋友，相比而言阿謀之間不能說互相敵視，只能說各爲其主吧。可這個時候，他倒是和張一謀聊得很投緣。
“咱們先落座吧，別耽擱了時間。”看了看點，馮褲子連忙提議。
環視周圍，整個千人大廳滿坑滿谷。
其中不乏許多行業大咖混跡在人流之中。
畢竟是這次魔都國際電影節最受期待的電影之一，儘管相比起《東邪西毒》的‘聲勢浩大’，《無人區》相對而言顯得十分樸實，但其實圈內外捧場的人卻只多不少。
國外電影人來了不少。
要知道，《無人區》雖然在這屆金球獎和奧斯卡收穫不大，但前哨獎也拿了不少，許多人都給予了特別高的評價。只不過因爲魔都電影節的緣故，一直沒有上映。
這次大家自然不會錯過先睹爲快的機會。
呂克·貝鬆、朱塞佩·託納多雷、大島渚、奧利弗·斯通、貝納爾多·貝託魯奇等一衆電影人紛紛前來觀摩。他們也都很好奇吳孝祖這部電影到底講的是什麼。
這部電影在北美前哨獎拿了不少，但是卻也爭議很大。
有不少影評人把這部電影誇上天，認爲是影史遺珠。
還有不少人則批評這部電影過於慘烈。
總之，很少有一部電影還未上映就這麼兩極分化嚴重。這自然是激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阿祖，不少人可都是專門爲了這部電影而來。”謝晉笑吟吟的打趣。
“誠惶誠恐。”吳孝祖苦笑。
如果不是因爲特殊原因，他不想把這部電影弄得如此‘熱鬧’。
這部電影並不是一部熱鬧的片子。
只能說陰差陽錯吧。
電影開始前，照例主創人員上臺。原本應該發言講話，但偏偏吳孝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談了談電影拍攝時遇到的困難。
甚至這些困難都有點輕描淡寫。
似乎……有些隨意？
唯有劇組的人表情嚴峻。
樑鎵輝、周閏發、塞繆爾·傑克遜、蒂姆·羅斯等人全都有一種嚴肅感。
他們想起了屠宰場、想起了冰原、想起了荒漠……
想起了1991年那個冬天的慘烈。
不單單他們這些演員。
劇組的麥兆暉、羅禮莧等人也都是心有餘悸。
這部戲……
太沉重了。
可現場觀衆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這是一部標榜着‘十年磨一劍’的作品。
甚至不少人把其當做一部單純的黑色幽默看呢~
在期盼中，影廳暗下去，電影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