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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瘦偏小的陳英雄身上穿着一件大大的白襯衫，解開上邊的扣子，搭配黑色西褲及棕色皮鞋，這身打扮地像極了後來他拍攝的電影《青木瓜之味》中的減配版浩民。
手裡攥着個白色泡沫保溫箱，站在閘機通道前面，壓住自己想要擡起手腕看看手錶的衝動，黝黑油亮的臉上始終保持微笑，如果不是後背的白襯衫溼透了，你會以爲他剛到……
實際上，秉性安靜且內斂低調的他已經足足在這裡等候了一個半小時了。
所以，當吳孝祖、陳果富、杜可風、林超莧以及保鏢一起走出閘機通道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等候多時的陳英雄。
溼熱東南亞氣候在四月底已經很不友好，閘口這邊只有幾個大吊扇，咯吱咯吱的轉悠。悶熱潮溼的空氣中瀰漫着綠植與汗臭味。
“吳導——”
陳英雄連忙上前，笑臉相迎。
“等久了吧？”
吳孝祖露出微笑，對方的細膩與溫情乃至對於電影的詩意，他都很喜歡。
這一次，他也希望可以把這種紮根於鄉土中強烈的南越殖民地氣息與沒落的儒家傳統糾結在一起的風格融匯在自己的《情人》中。
“沒有，我也纔剛到。”
陳英雄消瘦的臉頰上展出讓人舒服的微笑，然後連忙把手邊的保溫箱打開，“天氣太熱了，特意給大家準備了冰的甘蔗汁。”
簡易的瓶身上掛着冷凝水珠，看上去就十分透心涼。
吳孝祖掃過對方乾澀的嘴脣，微微頷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有心了。”這款冰甘蔗汁是之前吳孝祖逛範五老街的時候，隨口誇過一嘴，沒想到陳英雄這麼上心。
同時伸手招呼衆人，“來來來，大家分一分，這裡的甘蔗汁裡邊還摻了檸檬汁，喝起來非常解暑。口味上我非常鐘意…”
陳英雄拿着手絹把瓶上的冷凝水擦拭掉，一一遞給衆人分着喝。
“阿富，這個是陳英雄。這次《情人》電影這邊的顧問。非常有才華的年輕人…英雄，這位是陳果富，這次嘉華姐因爲身體原因，由國富幫忙代替她，你們兩個平時多多溝通。”
“陳先生好。”陳英雄微笑去握手問候。
吳孝祖瞥了眼陳英雄後背溼透了的襯衣，忽然開口補充道：“對了英雄，你接下來也熟悉熟悉副導演的工作。”
“呃？噢噢噢…好的吳導。”陳英雄先是一怔，繼而臉上難掩興奮，連忙應下。
“好好做，副導演只是你的起點，不會是終點。副導演這個職位在劇組無關輕重，但是會不斷接觸羣演與工作組之間的溝通工作，對於熟悉一個劇組很有幫助。
這位是克里斯托弗·道爾（杜可風），他將與羅伯特·弗賴斯一起擔任《情人》的攝影師。導演一定要有攝影師有默契才行。你可以看看他們如何表達。”
眼前這個瘦小精幹透着文雅的越南裔的陳英雄非常入吳孝祖的眼，絕對是稱職的工具韭菜。對於這些有潛力的亞洲裔的導演，吳孝祖不才……準備好好提攜一番。
這樣說吧——
陳英雄一己之力提升了越南電影的水準和地位，同時也展現了越南獨特的人文、歷史、風景和社會。當然，其對女性魅力的展現相當到位——符合男人眼中的傳統女性的形象，玩小清新，人家比灣灣那些導演可厲害多了……
他對女性的觀察力確實獨樹一幟。這一點，從他選茶的眼光就能辨析一二……
…
胡志明市最大的一間酒店，克洛德貝里這個老法棍笑眯眯的張開手臂迎了上來，身後跟着如影隨形的洛麗塔珍·瑪奇。
“謝天謝地，John你終於來了，噢，忘了恭喜你拿到了最佳導演了。”
“戛納的事情還要謝謝你。”吳孝祖手握着《情商》笑着與其擁抱。
《七罪宗》入選了坎城主競賽單元的新聞在吳孝祖飛往東南亞的時候就已經刷爆了港島娛樂圈，這則新聞讓他的名聲再次拔高。
從這一點看，他離開港島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當你獲得了海量名聲，如果不想盛極而衰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一定的距離感……不到三十歲自然不能選擇退休。
那麼——太平洋對面的白頭鷹是這個時代他唯一的選擇。
同時也是利益最大化。
當然，一旦進入歐美，那麼一切都將從新開始……畢竟那邊，連他形狀的炮架都沒幾架……瑞秋這個秘書也不過是美利堅式的泡友情……美利堅對於這種事情，並不新鮮。
“你的電影值得這一切。”、
克洛德貝里笑着拍了拍他的後背，“希望你能夠有一個更好的結局。那樣的話，我想我可以幫你運作法國的發行…”
“當然，求之不得。”
吳孝祖兜裡的《情商》與《格局》從未丟掉。儘管自己公司在法蘭西有自己的發行渠道，同時與MK2有着密切的合作，但既然用到了眼前這個老法棍的渠道，吳孝祖自然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在電影圈，有時候混的真的是人情世故。
歐洲電影圈最是如此。
反倒是商業氣氛濃重的市場相對更好一點……
“《情人》這部戲大多數場景都在越南拍攝，但是有一部分，我計劃可以在攝影棚拍攝。”克洛德貝里笑看着吳孝祖，“法國那邊我已經聯繫了電影棚。”
“沒問題，我會讓人制定好拍攝週期和計劃。”吳孝祖微微頷首，能夠理解對方的想法。
攝影棚拍攝，將會省去不少的資金投入。要不然全實景拍攝，真的是興師動衆，投資也會成倍增長。之前就說過，劇組在外的開銷，一天都是一個龐大的費用。
對於這種‘插手’，吳孝祖只能選擇合作與妥協。
在《情人》劇組，他並非一手遮天。
這種變化很微妙。
老謀子就說過，在好萊塢大廠拍攝真的不習慣，全都是制式的規定……製片、成片保險員、各種工會人員都盯着你，甚至你連現場改一個詞都不可以……必須按照劇本上邊的規定進行拍攝。
甚至最後他拍到中期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長城》這部戲很糟了……
事實證明，一部劇的好壞，演員、導演以及工作人員不是察覺不到的。
所以，隨着內地市場足以養活更大的體量的時候，華語導演也就沒必要去討好國外的觀衆了。這與高麗電影恰恰相反……
這時候，吳孝祖需要從頭開始學習、習慣這種模式。
甚至要學會‘討好’對面的市場。
討好這詞在這裡是一箇中性，不是跪舔、不是獻媚……單純的做生意的態度而已。
那種懟天懟地懟空氣，到了其他地方還要高調反抗的情景在現實中很難出現……事實就是，你到了人家地方，就是要遵守人家的遊戲規則和規定。
不能別人來我們這裡也一樣，我們去人家，也要保持我們在自己家那種態度……
後世，我們許多人不是最喜歡看到來到國內的一些老外‘喜愛’中國文化、誇獎中國美食嘛？如果秀一段喜歡中國的內容，喊兩句‘老鐵666’。
那瞬時間，好多人可能都覺得自己的民族自信一下子爆棚了。
實際上這個東西就是密碼，輸入之後，人家可以獲得獎學金、獲得學伴、獲得優先交配權、easy girl……
吳孝祖要做的也是‘國際友人’，從而獲得大洋馬們的優先交配權，賺美刀……
能從你身上賺錢，那麼討好你兩句自然可以。
做生意嘛，不丟人。
後世的那些國外的互聯網大佬們這一套玩得很溜……比如那個狗急跳牆、藉機打擊競爭對手的某扎克伯格。又賺不到你的錢，還要被你搶奪用戶，然後甚至還要被你影響年青一代的互聯網話語權，你猜他要怎麼辦？？
做生意不是人情世故而是你死我活。
著名的蒙古海軍司令、郭小寶的親生父親、於大嫂子的知心愛人郭老爺子曾經曰過‘只有同行之間纔是赤裸裸的仇恨！’。
吳孝祖肯定算不上猛龍……他在好萊塢幾大眼裡不過是亞裔的一個比較出名的導演而已。
所以，徐徐漸漸是他最好的方式。
《唐人街》→獨立電影→商業電影……
他的目標就是拍攝上主流的商業電影。然後在商業電影裡獲得話語權。
因爲商業電影才能夠全球發行。
電影這行內容爲先，但有些時候也是渠道爲王。
有一句話來形容美利堅的電影行業與我們華語的電影行業實際上特別符合：人家幾代人的努力憑什麼輸給你十年寒窗苦讀？
從這裡，能夠理解老謀子爲何去恰爛錢，拍攝《長城》。
如果沒有他，那麼不會有其他華語導演獲得好萊塢這種一百多個國家發行的機會去宣傳‘長城’。
“越南這邊的電影氛圍實在太單薄……”克洛德貝里無意識的搖搖頭。
吳孝祖則暗自記在心裡。
能不能‘超低價’引進一些符合普世價值觀的華語電影來越南播放？？
選擇老片也可以。
每年拿出一部分錢，拿着華語優秀的電影，然後扶持一些基層放映員，出錢讓他們去‘改善’民衆的娛樂文化生活？？
這一點可行不可行？？
未嘗不可啊！就當是一種慈善行爲！
不過這需要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想到這，他忽然看向了陳英雄。
這一招好萊塢後來在灣灣做過。。。。。
文化擴散是一個特別值得深思的話題，這裡就不談了，不然吳大佬可能會被404！
走進酒店。
吳孝祖立刻對陳英雄另眼相看，再次確認他的審美。
許多越南白茶一字排開緩緩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