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化學氣體好像已經開始泄露了！”
“韓支隊！韓支隊！”
顧幾指着山底下盤旋的那一片黃綠色氣體。
見狀，王躍喜趕忙叫來韓嶽。
他拿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面色嚴肅道：“卞士章說的對，化學氣罐已經開始大面積泄漏了，現在的化工廠裡簡直就是一個毒窩，保障小隊，我們攜帶的防毒面具有多少？”
“一共還剩下76個。”
保障小隊是負責救援隊所有設備、物資保障的。
“FMJ08防毒面具的有效安全時間大約在40分鐘，極限使用時間在1小時左右，而且我們還沒有專業的防化服……”
韓嶽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
因爲面具平均下來，一人最多隻能拿到一個，所以他們的最長救援時間就只有1小時，否則就要面臨化學毒氣的侵蝕。
拉合爾都市圈是巴基斯坦的工業、化工中心。
而Descon化工廠更是巴方國內化工業巨頭之一，雖然它的規模肯定比不上二戰關卡中的巴斯夫，但依舊存放着近兩千噸的硫磺，以及數百噸的液化氯氣和液化石油氣罐。
且不說持續釋放的腐蝕性毒氣。
一旦液化石油氣罐爆炸，或者硫磺存放庫燃燒，他們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把FMJ08防毒面具發下去，一定要優先保障救援犬的濾毒罐供應。”
“明白！”
韓嶽下令後，保障小隊立刻從隨身物資揹包中，拿出一個個防毒面具，發放給了所有救援隊員，包括那六條救援犬。
FMJ08是目前國內軍隊現役防毒面具之一。
它可看做是英國SAS特種部隊的S10、國產FMJ03、FMJ05等面具的結合，由氯化丁基橡膠和硅橡膠製成，這也是軍用防毒面具與民用消防面具的不同之處，那就是它的材質不耐高溫。
遇到火災，硅膠很容易就會烤化，尤其是氯化丁基橡膠，對皮膚有很強的刺激性。
但軍用防毒面具具備更強的耐化學腐蝕性和氣密性。
整個FMJ08呈黑色，上方是兩片透明觀察鏡片，下方則分爲左中右三個口，分別是副通話器、呼氣活門帶飲水口，和濾毒罐接口。
軍版濾毒罐填裝優質活性炭—催化劑和高效濾紙，能夠過濾除一氧化碳以外的各種有毒氣體、有機蒸氣和粒子氣溶膠，阻力較小。
顧幾將自己和蕭劍的防毒面具掛在了身上。
隨後便跟王躍喜繼續向山下衝去。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是經過地震摧殘的山坡，格外陡峭，對膝蓋和重心控制是一場極大的考驗。
這一路上，已經有兩名技術小隊的成員失足滑倒，磕破了手臂和腦袋。
以至於最後韓嶽下令使用繩索滑降下山。
在到達山腰下的時候，蕭劍就開始大聲吼叫，並停住腳步，展現出強烈的不想靠近的意願。
顧幾心知它肯定是嗅到了毒氣。
因爲犬科的嗅覺比人類更靈敏，自然也更容易受毒氣腐蝕傷害。
於是他便給蕭劍戴上了FMJ08犬用面具，這才讓這傢伙肯繼續下山，而到了山腳下，顧幾也感覺到鼻腔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他強忍着空氣中的刺激性氣味，回頭便彙報道：“韓支隊，空氣中的氯氣濃度已經非常高了。”
“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準備進工廠救援，記住，我們只有1小時的時間，所以動作一定要快，效率要高，時間結束時，所有人必須撤離毒氣範圍，聽清楚了麼？”
“聽到了！”
衆人抻着脖子大喊。
下一秒，所有人紛紛戴上黑色防毒面具。
摘下安全頭盔，套上臉部的那一刻，顧幾面前的視野立刻分化成了兩個橢圓，吸氣也變得微微有些受阻，並且呼吸聲音在面具中顯得格外粗重。
一下子，他彷彿就回到了二戰化工關卡。
隨着衆人向工廠靠近，最先映入眼簾的，不是那一棟棟被地震摧殘得搖搖欲墜的大樓，而是一個個向天空中噴射氣體的化學貯存罐，它們有的噴射白色濃霧，有的噴射氯氣這種黃綠色氣體，而部分管道更是直接被扭曲變形。
隱隱綽綽，衆人甚至能看到有一兩具穿着灰色化工廠制服的“屍體”，就趴在這些廢墟和管道閥門處。
但好在眼前的氯氣泄漏並不像是巴斯夫工廠那麼誇張般的遮天蔽日，到現在還只是空氣中微微泛黃。
顧幾帶着蕭劍，立刻進入了搜索狀態。
其它人明顯就不如他適應得這麼快了，雖然他們平時也訓練過化學氣體泄漏救援訓練，可那畢竟只是演練而已，跟真正的實戰差距還是很大。
尤其是當他們親身感受到裸露在體外的脖頸、手腕等皮膚傳遞出強烈的刺激感時，那種來自身體的疼痛，毒氣的壓迫感，以及視野受阻帶來的未知性，本能地就會令心率升高，感覺到緊張。
“韓隊，這裡發現了兩個巴基斯坦工人，他們還活着，只是陷入昏迷了，估計是被毒氣薰暈了！”
由於防毒面具氣密性極強，所以說話都是通過電子副通話器傳輸。
顧幾雙目四顧，快速掃了一眼地形，“我看這間工廠破壞得並不嚴重，很多人被深埋的機率比較小，大概率可能都是遭受毒氣襲擊，韓支隊，我建議分散隊伍，擴大搜索規模！”
“卞士章說的有道理，搜索和救援小隊，兩兩配合，分散行動，技術組，準備無人機偵查，醫療、保障組，時刻準備接應傷員，運輸到空曠位置進行急救！”
韓嶽也發現這裡受損並不嚴重。
於是六十人的隊伍瞬間分兩部分，前方15個小組分散尋找，後方醫療等人員負責急救。
“管道口發現昏迷工人！”
“東部液化石油氣貯存罐處發現了兩名昏迷工人！”
“等等，這邊發現了六名被困者，他們被一塊樓板壓住了，我需要支援！”
顧幾跟着蕭劍一路向廠區內部走，終於停靠在一棟廢墟前，結果就發現夾縫內竟然有好幾個腦袋，只不過一個個都閉着眼睛，暫時還無法判斷生死。
等到附近的支援趕來後。
衆人紛紛在裂縫邊緣架設千斤頂，隨着樓板被一點一點擡起，王躍喜等營救隊的人便一馬當先鑽了進去，開始向外拉人。
拽出來的六名被困者，有兩個人胸腔完全被壓塌，徹底沒了呼吸。
剩下昏迷的四人中，有一個是夏國臉孔。
顧幾急忙將人背到後背，快步向工廠外跑，直到遠離工廠，到達背風向的一片空地。
這裡已經躺着不少昏迷的傷者，正被醫療小隊用碳酸氫鈉溶液進行急救。
其中一個帶着白色安全頭盔的巴基斯坦工人咳嗽兩聲，逐漸甦醒過來，“咳咳咳，這裡是……”
“不要緊張，我們是夏國國際救援隊的，我們在工廠內看到你陷入昏迷，所以把你救了出來，你現在已經安全了。”
應婉玉伸手輕輕安撫着白頭盔工人。
見到有人甦醒，顧幾立刻抓住機會湊上來，“抱歉，情況緊急，請問地震發生時，工廠內工人情況如何，我們有四位夏國同胞在工廠工作，請問你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麼？”
“哎！傷者現在纔剛剛甦醒，意識都沒有完全恢復，你這時候……”
“雨桐，讓他問吧。”
應婉玉攔住了護士同伴，她也知道這時候是非常時期。
他們只有1個小時的救援時間，想要在這滿是毒氣和危險易爆品的工廠中救出所有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拆膩子……”
白帽子工人迷迷糊糊唸叨了兩句，忽然像是靈光一閃，清醒過來。
“我想起來了，地震發生後，工廠大樓開始坍塌，我們一部分工人被埋在了裡面，我跟另一部分人僥倖逃了出來，可看到液化罐和管道開始漏氣後，爲了防止毒氣泄漏，主管命令我們迅速關閉閥門，可關到一半的時候，我就斷片了。”
“至於夏國工人，我們工廠內的確有幾個，其中一個在3號廠房，應該是被埋在廢墟下了，剩下三個，有兩個跟主管去總閥門室，一個好像跟庫管去危險品存放庫了。”
3號廠房，說的就應該是剛剛救出來的那個夏國臉孔。
一時間，根據這個白帽子工人的描述，再結合顧幾剛纔救援時所親眼目睹的場景，一副三維立體工廠地圖，開始逐漸在他腦海中被勾畫出來。
而總閥門室的位置，好像就在3號廠房東北方向！
“謝了，喜子，我知道位置在哪了，跟我走！”
撂下句話，顧幾就帶着蕭劍跟王躍喜又返回了廠房內。
但就在他跑到一半的時候，在其中一個貯存罐旁，一名救援人員一手扶着管道，一手捂着脖子，停在原地，似乎非常難受。
趁着他撓抓的空檔，顧幾一眼看到，他脖頸周圍的皮膚已經完全泛紅，起了一層類似紅疹一樣的水泡凸起，這顯然是皮膚長期暴露在高濃度毒氣下，被腐蝕了。
而脖頸被腐蝕後，帶來的就是頸部肌肉因疼痛而本能收縮，造成呼吸困難。
“韓支隊！南部3號白罐附近，發現隊員受傷！發現隊員受傷！”
“兄弟，你沒事吧！”
眼看着救援人員就要昏倒，王躍喜一個箭步忙衝過去，扶住對方，並回頭大喊：“醫療隊！快來人！”
“喜子，把他的領口拉緊！不要讓他再觸碰皮膚了！”
顧幾提醒一聲，擡起手腕，表上的時間顯示已經過去了20分鐘，“時間快來不及了，你送他去醫療隊，我繼續去找人！”
“你自己一個人行麼！”
“別忘了，我還有蕭劍！”
顧幾用靴子碰了碰救援犬。
旋即兩人便分道揚鑣，等顧幾趕到總閥門控制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廢墟下的電子控制檯，大片扭曲管道和輪式閥門。
有三個人影，就倒在扭曲管道的下方。
“總閥門控制室，發現三名昏迷傷者，其中兩人爲夏國面孔，我需要支援！”
顧幾剛呼叫沒多久，附近就跑來兩名救援人員，幫着他一起將昏迷者背出工廠。
可就在運送的途中。
他就聽到身旁的那名搜索隊員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腿腳也有些不利索，定睛一看，手腕處的皮膚跟剛纔那個人一樣，也是一片通紅。
沒辦法，他們的救援戰鬥服並不是專業的防化服，總有些地方是護不到，偏偏這些都是人體最脆弱的皮膚之一。
就連顧幾也感覺到後脖頸有些火辣辣的感覺。
衝出工廠後，他立刻從揹包中抽出毛巾，用水浸溼，包裹住自己的脖頸。
感受到冰涼的感覺後，那些被氯氣灼燒的皮膚，頓時變舒服不少。
“還剩下最後25分鐘了，快！加快速度！”
“韓支隊，有不少隊員皮膚受傷比較嚴重，我的建議是，還是輪換行動吧，並向震區指揮中心呼叫增援……”
顧幾見韓嶽還在催促大家，於心不忍地提了一句建議。
韓嶽自然也注意到那些皮膚變紅的隊員，他剛開口說到一半。
最開始那名被王傳喜扶着出來的隊員，卻挺直腰背道：“韓支隊，我們可以克服，這點兒皮外傷不算什麼！”
“對！現在只剩下25分鐘了，如果這時候進行輪換，救援速度會下降一大截，我們還有一位同胞沒有找到，還有那些受困者，等於徹底沒了活下去的希望……”
“韓支隊，讓我們繼續上吧！”
這時候，一個個救援隊員爭相圍上來。
望着他們紅着的雙眼，顧幾不禁有些動容。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爲什麼警察和軍人是國家的最後一道防線，爲什麼王朝陽肯背井離鄉，在緬北白家臥底那麼多年。
原來真的有這樣一批人，不畏艱險、無私奉獻。
韓嶽咬着牙，似乎下定決心，“好，所有人，最後20分鐘行動時間，醫療組在外圍時刻準備接應！”
“是！”
說完，韓嶽便領頭帶着大家一起衝了進去。
危險品爆炸庫的位置是在工廠最裡側，顧幾帶着蕭劍一路穿過無數毒氣瘴，“咯咳咳……”
沒想到，這時候連蕭劍都跟着咳嗽起來。
“加把勁，蕭劍，只差最後一步了！”
顧幾鼓勵着自己的救援犬，這時候，他也察覺到手腕和頸部的皮膚有明顯的灼燒感。
或許是受到鼓勵，蕭劍強忍着不適，繼續向前狂奔。
在黃綠色的迷霧中，顧幾終於發現了一處“一”字形廠房，而一道白色身影，就躺在庫房門口。
他將工人扶起來，赫然是夏國面孔。
【目標：確定震區夏國同胞情況，努力解救受困羣衆，死亡人數在3人以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