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沒有。
休息室，沒有。
也就是說，李謙肯定沒有待在明湖影城這個特別設立的一號影廳之內。
站在洗手間門口，杜藝華都已經把手機掏出來了，卻又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據說這整棟樓都是李謙個人買下來的。
高跟鞋噠噠，找了足足好幾分鐘，才找到一部隱藏在最後面的貨運電梯，進去一看，果然有頂層的按鈕。
上到頂層，剛出電梯間，一眼看見了那個站在空置天台上抽雪茄的背影。
杜藝華不由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呦，謙少也在呀！”
李謙愕然回頭，有些驚訝，卻又很快露出一抹笑容，“杜總怎麼跑這兒來了？”
杜藝華笑笑，高跟鞋噠噠地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從自己的小包裡掏出精緻的煙盒和打火機，掏出一根，點上。
迷離的煙霧，從誘人的紅脣裡吐出來。
“你說我怎麼跑這兒來了？”她似笑非笑地微微歪着腦袋，看着李謙。
李謙笑笑，抽一口雪茄，笑問：“片子不好看？難入您杜總的法眼？”
杜藝華笑笑，收回目光，抽菸，姿勢優雅地吐出煙氣。片刻後，才又扭頭看過來，笑道：“相反，片子很好看，從第一分鐘，影廳裡就到處都是驚歎的聲音了，我相信，謙少您這肯定又是一部大賣的片子。”
李謙笑笑，“過獎了。”
杜藝華笑，“那你再猜猜，我爲什麼跑這兒來了？”
李謙跑到頂樓來抽雪茄，是因爲樓下正在放映的片子，他已經看過不下幾十次了，迎接客人迎接了倆小時，他也實在是累，更何況待會兒電影結束了，還會有一個採訪和互動環節，所以這才抽時間上來抽根雪茄，就是想放鬆放鬆。
這個時候，他可實在是沒有心思跟人打什麼謎語。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杜藝華。
於是，他很光棍地笑笑，“猜不着！杜總行事天馬行空，我可沒那麼大本事能猜到你的心事。”
杜藝華聽出了李謙語氣裡的一點點不耐煩，不由得笑起來。
然後，她又抽菸，吐煙。
紅脣光豔，眸光迷離。
“我找了你十幾分鍾呢，還好，最後也沒用上打電話的辦法，居然猜到你很有可能是躲到樓頂來了！你看，好歹算比較瞭解你的，對吧？”
李謙眯了眯眼睛，笑，“找我？杜總找我有事？”
杜藝華也笑，“胡斐、袁珂、宗成澤，還有周陽華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都在底下，秦渭、劉承章、吳涵，這些國內炙手可熱的大導演，也都在，但在我看來，他們加在一塊兒，也比不上一個你重要！”
李謙眉頭微蹙，旋即失笑，“杜總過獎了！你這麼說話，我可不敢聽啊！”
杜藝華笑，突然道：“可惜我不是你的老師，認識你也太晚了，不然，你早就是我的了！”
李謙訝然，扭頭看着她。
她卻是滿臉認真的模樣，抽菸，吐煙，目光卻片刻不離地盯着李謙的臉。
片刻之後，她又道：“齊總運氣好，從你上手第一步就跟着你，這份機緣，是老天給的，我不眼饞。但是既然認識你了，又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來一點一點的蒐集你的情報，到頭來卻始終抓不住你，我不甘心。”
李謙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這個時候，纔不由得失笑，一副不解的模樣，道：“杜總，你……喝酒了？”
杜藝華笑笑，“我清醒得很！而且我知道，我的話你都聽懂了。”
李謙看着她，不說話。
杜藝華道：“我搜集你的資料蒐集了整整五年了，我瞭解你，可能比你自己瞭解自己都多！所以我知道，你的野心大得很！所以，你需要很多人幫你，而且必須是很多有能力的人！齊潔、曹霑、謝銘遠、鄒文槐、金漢，所有你現在手下的人，再多一倍都不夠你使喚！所以，給我一個機會，跟我合作吧！”
這個女人，簡直直接到骨子裡。
鋒利得有些嚇人。
李謙突然笑笑，問：“你想要什麼？”
杜藝華應聲道：“明湖和星語傳媒交叉持股，我拿出49%的股份來換明湖文化的股份，給多少你說了算，我不還價！以後所有明湖文化投資的電影、電視劇，給星語傳媒一份跟投的權力，不多，我只要5%就好！以後我那邊的演員，你每部戲都適當給一些角色，每年……我不要電影，電視劇的男女主角，各給我一個！”
李謙眯眯眼睛，笑起來，“你能給我什麼？”
杜藝華笑了笑，抽菸，徐徐地吐出煙氣，然後才道：“我會成爲你龐大的娛樂帝國裡最得力的干將！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你想做但沒說出口的，我都會幫你打理得好好的！”
說到這裡，她笑笑，臉上有着李謙從未在其他人臉上見到過的自信。
然後，她又說：“相信我，十個鄒文槐也比不上一個我！而齊潔，我雖然不敢自詡比她強，但她那個人，太正了，那些可以暴露在陽光下的事情，讓她去做就好，但你還需要一個我，替你去做一些見不得陽光的事情！”
李謙沉默，低頭。
但很快，他擡起頭來，笑了笑，“就我知道的，杜總跟東方文化，跟胡總的華飛影視，還有袁總的京華電影，關係都很好，要說這份能力，當然是我沒有資格去質疑的……”
沒等李謙把話說完，杜藝華已經道：“但他們都是井底之蛙！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如一個你！”
李謙扭頭看着她，她一臉鄭重。
李謙笑着搖搖頭，再擡頭時，問：“杜總憑什麼就覺得，我一定就得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而且還需要有個人去幫我處理呢？”
杜藝華聞言笑起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你的野心，讓你知道，自己不可以犯任何的錯！雖然我只能大約猜到你想做什麼，但我能感覺得到，你一直都把自己繃得很緊！可是話又說回來，人活一世，如果不辦點壞事，多沒意思啊！”
李謙聞言失笑。
笑罷，他道：“杜總，你的自信，讓我敬佩。但是，請原諒，我可能多少還算是一個文藝青年吧，或許我心裡也會有一些陰私的想法，但我更願意把一切都坦露在陽光底下去做，因爲我覺得，我的想法，我的野心，還真沒什麼見不得人、見不得陽光的！所以……謝謝你的好意了。”
杜藝華聞言笑了起來，“這就是你以前一直都不太願意跟我接觸的原因嗎？是因爲你覺得，你跟我，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
李謙抿抿嘴，笑了笑，沒回答。
頓了頓，他嘆口氣，道：“杜總，還是謝謝你的看重，不過，說真的，你不瞭解我的野心到底是什麼，你也根本不可能像我自己瞭解自己那樣的瞭解我。”
但杜藝華聞言卻絲毫沒有氣餒的意思，即便是剛剛被拒絕了，她仍是目光灼灼地逼視着李謙，臉上帶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道：“比如說，其實我猜錯了？你根本就沒想過去柏林啊戛納啊或者威尼斯去轉轉？拿個獎什麼的？”
李謙訝然地扭頭看向她。
杜藝華卻笑笑，甩手丟了菸屁股，帶着一抹冷笑地傲然道：“再比如，我以爲你很看好我公司旗下那個周靜宜，難道是我看錯了？你並不想把她挖過去好好調教調教？還比如，我知道你盯江南動畫已經盯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曹霑雖說是個藝術大家，他卻就是沒辦法幫你把江南動畫吃下來，所以，其實你並不需要人幫忙，在一個月內就把江南動畫給買下來？”
李謙不由得失笑起來，搖頭，道：“杜總還真是神通廣大呀！不但什麼都知道，而且這種讓我一籌莫展的事情，你都有辦法解決？”
說到這裡，他笑笑，道：“還有別的嗎？”
杜藝華笑笑，“當然。”
說到這裡，她傲然道：“比如說，你的那個特效部門最近面臨的挖人，已經很嚴重了吧？看到《劍仙》做的那個水準，大家都心動了嘛！東方文化周陽華那邊挖得最狠，對吧？我去幫你跟他談談如何？無非就是有錢大家賺嘛！”
“還有，你跟齊總，你們在明湖文化那邊向來都是採取高壓態勢的，沒問題，至少到目前爲止，你的威望，齊總的能力，再加上鄒文槐的手腕，還沒出問題，但你以爲那些年紀輕輕就大紅大紫、有的是錢的傢伙，就真的那麼願意聽話嗎？他們就真的那麼老實？你以爲，他們沒有在準備跳槽？”
“哦？”李謙有些新奇地看着她，笑問：“你有什麼好辦法？”
杜藝華笑笑，道：“等咱們談成了，想跳槽的，我來挖！”
李謙失笑。
但旋即，他又點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
品格好的，服管教的，就留在明湖文化，保持內部的這種乾淨做事的氛圍，身上帶刺的、不老實的，就乾脆趕出去，趕到星語傳媒，讓杜藝華帶着——這還真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