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有這麼回事，”楊天點了點頭，道，“那麼……看樣子，你是經常來這兒？”
“算是吧，”小公主看着一顆閉月樹，道，“以前我是不能出皇城的，只能在皇城內行動。而且呢，因爲體弱，也很難一直走動。所以……沒事的時候，我會來到這個庭院裡，坐在一片沒有花兒的草地上，抱着那顆火元水晶，靜靜地看着這些花花草草，看着閉月樹，一待，可能就是半天呢。”
“那可真是夠浪漫的，”楊天說道。他看着少女絕美的容顏，看着她嬌柔可愛的身姿，再看着這一庭院的美景，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到，當初這妮子坐在這充滿鮮花的庭院裡發呆時的場景，是有多麼美。
“呃……也還好啦……就是，閒着沒事而已，”小公主道。
“那這麼說來，這裡就是國王陛下爲了專門給你休憩而建的後花園？”楊天問道。
小公主聽到這話，微微一愣，隨後，小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苦澀，看着楊天，苦笑了一下，道：“不是哦……這是……墓園。”
這下，楊天懵了，“墓園？”
縱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肉搏過狗熊、穿梭過彈雨的他，此刻看着這純潔可愛的少女突然說出這麼肅穆的兩個字，都有一種脊背一涼的感覺。
或許是因爲這花園太美了吧，到處都是鮮花，和開滿鮮花的樹。這麼美的地方，突然說是墓園，反差之下，實在是有些令人發寒。
“是的呢，”小公主點了點頭以示肯定，然後拉着楊天，又走了幾步，走向那塊大大的石碑。
石碑這種東西，向來可以用作很多用途——比如楊天之前想的是，可能這塊石碑是用來記錄這個庭院的修葺歷程的，或是用來刻詩詞、增添風雅氣質的。
畢竟風雅之地，經常都會出現刻着詩詞曲賦的石碑的，這太正常了。
可是現在，聽了小公主剛剛的話之後，他纔想到了什麼，道：“這是……”
“這是母親的碑，”小公主道。
楊天看了一眼
石碑，才發現，這石碑上，不僅剛剛看到的這一面沒有寫字，連另一面，也沒有刻任何一個字。
就是一塊完完整整的無字碑。
再往碑前看看，楊天突然發現，碑前的土地的確是微微隆起的，只是，這一塊地方上種滿了白色的不知名花朵，將隆起的土地給遮掩住了，稍微站遠一點就很難看出來。
看樣子，小公主的母親，可能就埋葬在這裡。
楊天深呼吸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來，我剛剛一直都不知道，還當這裡只是花園，真是有些失禮了。”
“沒事的啦，”小公主搖了搖頭，道，“芸姨說過，母親生前就不是一個特別在乎禮數的人。她不會怪你的啦。”
楊天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石碑，道：“這石碑上，爲什麼沒有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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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道：“這個……芸姨倒也給我講過。是因爲當初父王說過，母親去世之後，母親的碑上要刻的字，由他親自來寫，然後再由工匠刻上去。可是……母親真得逝世之後，父王根本是痛不欲生，每每握起筆，根本寫不出字來。就這樣過了一年，父王總算是從痛苦中緩解了些，卻也不知該寫什麼了，索性就讓這碑成了無字碑，讓母親的碑，像她的人一樣乾乾淨淨，不加任何修飾。”
“原來如此……你父王，也算是用情至深了，”楊天感嘆道。
“嗯，父王真得是很愛很愛母親的呢，”小公主認真地點了點頭，道，“雖然從我記事起，母親就離開了，我都沒見過父王和母親待在一起的場景。但是……父王每次提起母親的時候，眼裡的神彩，是不會騙人的。”
楊天點了點頭，沒繼續說話，而是又看了看周圍。
這時他忽然發現，就在小公主母親這個墳墓的旁邊，有一塊刻意空出來的地方，沒有種花。
剛剛遠看的時候，他還沒注意，只覺得這裡可能是偶然沒有種而已。
但現在仔細看看，就會發現，這塊地方，剛像是提前預留出來的——就好像這裡還會再有一個墳墓似的。
“這裡是……”楊天指着那一小片地方，道。
“哦，這個呀，”小公主看着他指的地方，很平靜地說道，“那裡是給我準備的呢。”
楊天雖然已經在心裡有了隱隱的猜測，但聽到這話，心中還是不免一顫。
“什麼？”楊天道。
“那是給我準備的墳墓位置啊，”小公主這樣說的時候，情緒都沒有太多波動，就好像在陳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大概是十歲那年吧，我開始意識到死去是什麼意思。不過當時的認識還是很單純啦，就覺得死掉好像就是在一個棺材一樣的牀裡面，一直睡覺睡下去。所以呢，我想，如果要選地方的話，我就睡在母親旁邊吧。我就求父王提前給我安排了這個，讓我以後也葬在這片花園裡，葬在母親的旁邊。”
小公主的語氣、神情真得非常平靜，好像都不會傷心、在意。
但，正因爲這份平靜，反而讓人聽着更加心顫，更加觸目驚心，更加……忍不住地產生憐惜之情。
十歲？
十歲的時候，別的姑娘都還在做什麼？
就別說公主這麼高貴的身份了，就算只是貴族千金，或者……甚至只是個富商家的大小姐，在十歲的年紀，肯定都還活在衆星捧月、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嬌縱生活裡。被父母疼愛，被親人寵溺，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着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每天估計都充滿着幻想和快樂。
而小公主呢？
這個單純的小姑娘，雖然身爲公主，但……在她才十歲的那個時候，居然就已經要開始面對死亡，甚至已經求着父親準備好了自己的墓穴？
這種事情，光是聽上去，就知道有多麼憂傷、淒涼，令人悲哀。
而這小丫頭一直經歷着這樣的悲哀，經歷到現在，還仍然保持着這樣的善良和純粹……
楊天轉過頭，看着她，看着那純潔美麗的小臉，看着她嬌弱纖細的身子，這一刻，她的身影在他眼裡顯得比往日還要脆弱、纖柔、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