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關上了房門。
他轉過身，發現女兒正在極爲好奇的看着他，眼神無比詭異。
韓東樓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怎麼了？”
“老韓，你真的不擔心？”
韓新顏沉默了一會，才突然問道：“雪國的軍隊要打到這裡來了啊。”
“你不是也不擔心嗎？”
韓東樓笑了起來，他走到電腦前面開機，隨意的觀看者屏幕上的股票走勢圖，拿起鼠標，百無聊賴的操作着。
“我不擔心是因爲你好不好？”
韓新顏翻了個白眼，給韓東樓倒了杯茶。
韓東樓接過茶喝了一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東歐與中洲不同，環境的原因導致了茶葉幾乎可以算是奢侈品，哪怕是蔓酈絲酒店提供的所謂特級茶葉，距離他的品味也相差太遠。
韓新顏拖着腮幫看着自己的老爸，文靜秀美的臉龐帶着疑惑：“你是我老爸啊，你在身邊，又說了沒事，我肯定是不擔心的，因爲有什麼事情，都有你在撐着。我原本也以爲沒事的，可是總統剛剛心事重重的，我能感覺到他也在緊張，外面那些豪門族長啊，大人物啊，都在緊張，在恐懼，我沒有看不起他們，因爲我知道他們跟我不一樣，真的出了事情，他們背後是沒有人去爲他們撐起什麼的，相反，他們要爲站在他們背後的人撐起一片天空，老韓，你也一樣啊，可你爲什麼不擔心不緊張呢？”
韓東樓拿着鼠標的手頓了頓，隨即微笑道：“我說了啊，因爲他們的人太少了，不用擔心。”
“可是我們的人也很少啊。”
韓新顏凝視着父親，沉默了半晌，她才輕聲道：“爸，我有點害怕。”
韓東樓眯起眼睛。
他的眼神閃過了一抹莫名的情緒，無比複雜的走勢圖中，他伸出手用鼠標隨意點了兩下，隨後用另外一隻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髮。
“放心吧。”
他柔聲道：“沒事。”
韓新顏沒有理他，她呆呆的看着韓東樓操作過的股票，喃喃自語道：“老韓，你真的老糊塗了嗎，這樣是要賠錢的，這是什麼意思？”
韓東樓愣了愣。
他深深看了女兒一眼，輕聲道：“就是這個意思。”
他端着茶杯走到窗前，拉開了窗戶。
已經被風雨侵擾了數個視野的雷基城內終於迎來了陽光。
明媚溫暖，萬里晴空。
韓東樓看着天邊，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個時候的他不在是那個跟女兒吹牛時笑哈哈的中年大叔。
他清瘦的身影站在窗前，帶着無比深邃的力量。
包廂裡的掛鐘傳來了悠揚的鐘聲。
韓東樓低下頭看了看錶，喃喃自語道：“這個時間都要進場了啊”
走進屬於自己的休息室的時候，秘書正在神色嚴肅的接聽電話，李華成坐在沙發上無聲的揮了揮手，示意秘書繼續，自己親手倒了杯茶水，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秘書的電話很快掛斷，他快步走到了李華成身邊，輕聲道：“總統，是首相的電話。”
“嗯？”
李華成微微坐直了身體：“首相怎麼說？”
“首相的意思，是希望您可以離開雷基城，說這是所有同志共同的意願，另外我還接到了東城老部長，齊北蒼部長，莊華陽校長，甚至李老等一些退休的老同志的電話，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爲您應該離開東歐。”
秘書的語氣極爲清緩。
李華成沉默着，沒有說話。
秘書看了看他的臉色：“另外，東城大帥已經給您三次致電，表達的是同樣一個意思，東歐目前已經封鎖了領空與海域，不過總統您如果要暫時離開的話，北冰洋司令部在東歐還有一個秘密基地，軍方的人會安排您暫時離開。”
李華成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中帶着笑意：“你怎麼看？”
“我”
秘書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電話鈴聲突兀的再次響起。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有些遲疑：“是東城大帥。”
李華成哦了一聲，擺擺手道：“先不接，切視頻吧。”
秘書點點頭，掛斷了電話，去操作屏幕。
幾分鐘後，東城無敵的身影出現在了李華成面前的屏幕上。
帶着一身殺意幾乎要掀翻整個雪國南部的中洲殺神渾身鮮血，臉已經洗過，用毛巾隨意擦了擦後，重新變得乾淨，甚至有些年輕。
只不過他的眼神卻滿是鄭重。
“總統，我建議你立刻離開雷基城。”
他沒有半點客套，敬禮之後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道：“北冰洋司令部的秘密基地距離雷基城大概四百里，我會安排可靠人手”
“不能走。”
李華成直接打斷了東城無敵的話。
東城無敵愣了下，隨即沉默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聲道：“君子不立危牆啊”
“我又不是君子。”
李華成笑道：“我是中洲總統，無論在哪，代表的就是中洲，無敵，現在這樣的情況，我走了，算什麼？”
“同志們會理解的。”
東城無敵聲音低沉。
“會理解，但沒有人會真的理解。”
李華成輕聲道：“撤退或許不難，但我這一走，就代表的是中洲的妥協，且不說軍心會不會受到影響，就是烏蘭國，都會瞬間大亂，我能走，但我帶來的這些人怎麼走？這些人如果落在雪國手中，對中洲來說一樣是災難，其實對於中洲而言，我個人算什麼重要的？重要的是總統，如果我真的死在這裡，雪國很快就會有新的總統，或許會混亂一段時間，但只要你打敗了雪國，國內的混亂，也不會引發太大的波瀾。”
他看着東城無敵笑了笑：“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爲什麼如此滿意天瀾嗎？到現在也是如此，他一直都是我心裡最滿意的護國戰神人選，古行雲會妥協，會讓步，不夠剛烈。北海王氏足夠強硬，但王天縱的心裡，北海王氏的分量卻要大於中洲，天瀾不同，他永遠不會選擇，也沒有選擇，所以前方不管有什麼，他都會向前衝，其實很多時候，大家的處境都是一樣的，天瀾揹負着李氏，不會退。而你身後是數萬數十萬的軍隊，我的身後是整個中洲，站在我們這樣的高度上，我們不能妥協，也妥協不起。”
“我會站在這裡。”
李華成沉默了一會，堅定道：“無論結局如何，我都必須站在這裡，就算我死了，國內的，國外的，我的後來者，都會知道，中洲總統，不是一個可以撤退，可以妥協的位置。”
東城無敵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李華成突然笑了起來：“當年李氏的大小殿下橫掃東歐，打出了東歐的氣勢，如今你和你的寶貝女婿同樣也在橫掃東歐，一樣打出了氣勢，何其相似啊，再過些年，這也許又是一段傳說了。氣勢這東西啊打出來容易，丟掉了更容易，但中洲有現在的局面，一點都不容易。我一退，中洲在東歐的氣勢，就全沒啦，所以不用說了。”
他看着屏幕，一字一頓道：“我不退。”
東城無敵徹底沉默下來。
在賈德林考慮勝敗的時候，面對如此的局勢，中洲總統考慮的是生死。
他不會死。
哪怕雪國真的打到了雷基城，賈德林也不敢真的殺了李華成。
但此時此刻的中洲總統，一字一句，說的卻全部都是我死之後。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東城無敵到最後也沒有多說什麼，他默默掛斷了電話。
屏幕黑了下來。
李華成靠在了沙發上，閉着眼，輕輕的哼起了歌。
而臨時改裝過的車廂裡，看着黑暗下去的屏幕，看着東城無敵，黑龍軍所有的高層也都沒有說話。
大軍在瘋狂的向前奔騰，如同洪流，如同巨浪，一片狂潮，淹沒一切。
東城無敵的聲音在沉寂許久之後才緩緩響起：“都聽到了嗎？”
沒人開口，但黑龍軍的每一位高層都挺直了身體。
“總統不退。”
東城無敵緩緩開口：“我們該如何做？”
所有高層同時向前踏出一步。
東城無敵面無表情，他的臉龐緊繃着，每一個毛孔都帶着殺意與狂暴：“衝鋒。”
下一秒鐘，浩浩蕩蕩的黑龍軍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來自於軍長近乎瘋狂的咆哮聲：“全速前進！黑龍軍團，衝鋒！！！”
浩浩蕩蕩的軍用卡車在道路上飛速奔馳。
賈德林坐在寬大的車廂裡，觀看着軍隊的行軍路線和從各處傳來的戰報，神色無比的陰冷。
寬大的卡車如今已經成了整個雪國的中樞。
無數重要的消息不斷的朝着這裡匯聚。
重要的消息。
而且
全部都是壞消息。
五個小時前，雪國第五艦隊全軍覆沒。
兩小時前，中洲黑龍軍攻破薩恩城。
一小時前。
摩爾曼斯。
第十三軍團全軍覆。
半小時前，李天瀾的車隊正式進入摩爾曼斯區域。
同一時間，天都煉獄神親自出手，劍光浩然，照耀全城，極地聯盟精銳損失慘重。
無數的壞消息一件一件的匯聚過來。
而唯一的好消息，則在賈德林這裡。
雪國第七軍團和第十四軍團速度極快，全速的衝鋒中，大軍已經碾過了艾美亞，衝進了羅斯國。
羅斯國所剩不多的軍隊雖然拼命的反抗，但卻在短時間內徹底被衝散。
賈德林甚至不曾安排人追殺潰兵。
他和他的大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雷基城的方向。
前進，不斷前進。
車廂裡的屏幕微微分開。
東城無敵進軍科莫斯的錄像與賈德林進軍雷基城的路線同一時間出現。
所有看到這兩條路線的人都微微鬆了口氣。
北冰洋司令部被打散，暫時無法支援的情況下，羅斯和奧加國的軍事力量極爲孱弱。
此時此刻，在東城無敵距離科莫斯還有不到四百里的時候，賈德林的軍隊距離雷基城還有不到兩百公里。
這場爭奪時間的戰爭，終究是雪國贏了。
賈德林的神色依舊緊繃，可他身邊的人已經露出了笑容。
“總統先生，也許我們現在就可以跟雷基城方面聯繫了。”
一名少將參謀走了過來，表情有些放鬆。
東城無敵距離科莫斯還有不到四百里，而科莫斯城內，還有大概八千的宮廷武士和將近兩萬的京畿軍團，東城無敵手中如今的可用精銳只有五萬出頭，要吃下這兩股精銳，怎麼都需要時間，這個時間，足以讓雪國把雷基城徹底碾碎。
“聯繫”
賈德林沉吟一聲。
“沒錯，就是練習他們，進行談判。”
參謀自信滿滿：“中洲應該看清楚局勢了，根據我們的人彙報，李華成至今都沒有離開雷基城，現在李華成，中洲無數大人物的生死存亡都在我們手中，我們可以對他們趕盡殺絕，但我個人建議，還是跟中洲合作。”
賈德林總統冷冷的看了參謀一眼，沒有說話。
“現在摩爾曼斯的局勢並不樂觀，我們完全可以假意與中洲合作，將東城無敵的軍隊調到摩爾曼斯，讓他們爲我們打破僵局，而我們暗中調動大軍，對摩爾曼斯完成合圍，到時就可以全殲黑龍軍團，甚至是殺死東城無敵。”
賈德林眯着眼睛，沒有說話。
確實，他們比東城無敵速度更快還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最多隻能緩解東城無敵帶給雪國的壓力。
但就算抓住了李華成，摩爾曼斯的僵局還在僵持，就算迫使北海軍團與李天瀾車隊，戰場還是會混亂，到時就是天都煉獄輪迴宮和雪國方面的不死不休。
而實際上戰場之中，天都煉獄，北海軍團，輪迴宮也在相互廝殺，撤出這兩股力量，只是會讓輪迴宮和天都煉獄的擊殺目標更少而已。
但是如果跟中洲合作
賈德林皺着眉頭，有些厭惡，他本能的反感合作這個詞彙。
參謀馬上明白過來，他笑了笑：“合作也許不準確，畢竟中洲總統在我們手上，確切的說，我們應該是脅迫中洲配合我們的行動。”
賈德林的眉頭微微鬆開，他想了想，吩咐道：“聯繫東城無敵。”
到了目前這個距離，所有人都已經可以完全肯定，東城無敵已經追不上賈德林的速度，就算他打下了科莫斯，到時李華成以及中洲無數重要人物也都落在了賈德林手中，這種時候，賈德林很希望看看東城無敵的表情。
中洲殺神，強勢鐵血，強勢了大半生，在當前的局勢下，賈德林很希望看到東城無敵低頭服軟。
參謀親自安排了通話。
通話響了起來，隨即被掛斷。
參謀愣了愣，又試了試。
通話在響。
然後，掛斷。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參謀的表情有些尷尬，吞吞吐吐道：“這個對方拒絕與我方通話。”
賈德林重重哼了一聲，他想了想道：“停車，讓士兵原地修整半小時，聯繫烏蘭國，我要跟李華成通話。”
李華成終究不是東城無敵。
所以通話極爲順利，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相隔不到兩百里的兩位超級大國的總統就已經隔着一張屏幕見到了彼此。
“你好，李華成總統。”
賈德林的表情平穩而淡然，那完全是一種勝券在握的姿態。
李華成笑了笑。
“我很好奇。”
他的聲音低沉：“在這種時候，你我兩國正在發生戰爭，我不認爲我們有通話的必要。”
“我認爲有，這就夠了。”
賈德林平靜道：“總統閣下，我現在距離雷基城只有不到兩百里，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我覺得你們過不來。”
李華成想了想，平靜道。
賈德林冷笑一聲：“我可以跟你賭一把，三個小時之內，我和我的軍隊會開進雷基城。你們的殺神說要跟我在雪國宮廷喝茶，也許他實現不了他的夢想了，但三個小時後，我卻可以找你喝茶，總統閣下，你是什麼心情？”
李華成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你現在還有選擇。”
賈德林平靜道：“在我到達雷基城值錢，你還有很奢侈的時間可以考慮中洲與雪國之間的合作，只要北冰洋司令部退出東歐，中洲協助雪國拿下摩爾曼斯的勝利，並且歸還包括北海王氏在內曾經屬於雪國的土地，我的大軍到達雷基城後，可以不進攻。”
“嗯？”
李華成有些疑惑的嗯了一聲：“北冰洋司令部退出東歐，協助你拿下東歐所有利益，並且歸還包括北海王氏在內的土地，歸還？”
他笑了起來：“賈德林總統，你是在開玩笑嗎？”
賈德林低沉的笑了笑：“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從不開玩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華成搖了搖頭：“我是說，你憑什麼敢提出這樣的條件？從什麼時候開始，雪國也配跟中洲提條件了？就憑你那兩個軍團嗎？真是笑話！”
“就憑我的兩個軍團？！”
賈德林獰笑起來：“我的兩個軍團，今日足以踩碎整個中洲的尊嚴。”
他看了一眼屏幕，冷冷道：“李華成，還有一百六十里，等着我，很快，我們就可以見面了。”
李華成長笑一聲，站起身道：“放馬過來。”
賈德林還沒有說話，一片突兀出現的混亂陡然傳了過來，大片的軍團開始動盪，一片譁然。
嗡嗡的聲音中，所有人似乎都在不敢置信的狂吼着什麼，因爲所有人都在開口，所以反而沒有人能夠聽到具體的內容。
賈德林臉色一變，關掉視頻後走出車廂。
外界已經到處都是一片混亂。
在此處臨時修整的士兵在各個角落裡混亂的奔跑着，所有人都在傳遞着一個消息。
隱隱約約，那如同噩耗的消息終於傳到了賈德林耳朵裡。
賈德林大腦嗡的一聲，瞬間變得空白一片。
東歐八月二十四日下午。
摩爾曼斯的戰場中，一直被譽爲雪國的驕傲的北極軍和熊軍。
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