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靜謐優美的院落中。
王聖宵突然擡起頭，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軒轅無殤：“你在幹什麼？”
軒轅無殤什麼都沒幹。
他依舊是坐在自己很久都沒有動過的座位上，目光放空，看上去有些呆滯，又有些深邃，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這纔是王聖宵最奇怪的地方。
今日是李天瀾失去實力徹底沉寂下來的第十天。
也是王聖宵來到這裡的第四天...準確的說，馬上就要到第五天了。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軒轅無殤面對面坐着，親眼見證着一個頂級死肥宅的專業素養。
軒轅無殤不是大部分時間都在玩手機，而是所有的時間都揮霍在了手機上面，遊戲，直播，短視頻...
他不需要吃飯，不需要睡覺，不需要活動，完全就是一副給他幾部手機和足夠的可樂，只要能夠保證手機電量，他就能一個人呆到天荒地老的姿態。
對於他這種行爲，王聖宵是真心服氣，也覺得真的是開了眼了，也正因爲如此，當對方突然放下手機開始發呆的時候，他纔會覺得詫異。
軒轅無殤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保持着沉默，整個人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尊雕像。
王聖宵眯起眼睛觀察着他的表情。
嚴格來說，他現在算是軒轅無殤的個人財產，雖然軒轅無殤沒有表現出這一點來，可他和他之間，確實就是主僕，而以生命形態來說，現在的王聖宵，可以說是軒轅無殤的造物。
兩人之間的關聯極深，從底層邏輯到數據核心，也就是所謂的靈魂，都是牽扯在一起的。
所以王聖宵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軒轅無殤的情緒變化。
這幾天的時間裡，他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很開心也很放鬆的快樂狀態裡面。
這種轉變是在剛纔開始的。
王聖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能察覺到軒轅無殤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極爲消沉，本來很快樂的情緒也在眨眼間低落下來。
這直接也導致了王聖宵的心情變得極爲複雜。
複雜的他自己都沒有辦法分清楚那種感受到底是什麼，他的理智知道自己沒有問題，可情緒卻不由自主的被軒轅無殤影響着。
王聖宵沉默了一會，從旁邊拿過一瓶可樂遞了過去：“不高興的話，喝點甜的？”
軒轅無殤還是沒有反應。
可樂，手機，遊戲什麼的，似乎都突然間失去了吸引力。
王聖宵感受到的情緒越發明顯。
傷感，憤怒，憎恨，怨毒...以及無可奈何的無力，無數的情緒融合在一起，複雜的難以言表。
王聖宵被影響的更加嚴重，他的思維中樞都在這種情緒的影響下變得有些卡頓。
王聖宵伸出手在軒轅無殤面前晃了晃。
軒轅無殤還是沒有反應，但卻似乎是在本能的收斂思維，王聖宵被影響的狀態也逐漸緩解。
他微微搖了搖頭，把可樂放在軒轅無殤面前，重新坐下。
細微的震顫感從手上傳來。
王聖宵擡起了左手。
他的左手看起來是血肉之軀，但在他的控制下，整個手心快速的晶化，逐漸透明，細微的結構在他手上重組，他的手心變成了一塊屏幕。
宋詞的消息在上面顯示着：“你確定秦微白會沒事？”
王聖宵笑了笑，他的思維直接烙印在屏幕上發送了出去：“當然。”
作爲機械生命，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手機了，將手機信號直接在自己的思維中樞中複製一遍，他身體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成爲通訊工具，如果脫掉上身的衣服，他的肚子甚至可以當成電腦屏幕來用，只要王聖宵願意，鼠標鍵盤的USB接口都能從他身上長出來，不需要擔心沒電，全程無限上網，最快的網速還不需要擔心網費，可以說相當方便快捷。
軒轅無殤在他來了之後就想要放棄手機用他來當電腦打遊戲，不過被王聖宵很嚴肅的拒絕了。
“我懷疑你沒有看到現場的畫面...”
宋詞的消息再次發送過來，還附帶了一個視頻。
王聖宵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視頻中是什麼，而這樣的視頻，此時同樣也在他的眼睛裡播放着。
他將自己新組成的眼睛改造成了一塊小屏幕，連通了衛星信號之後，071島嶼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視線之內，畫面逼真的程度堪稱是真正意義上的身臨其境，可王聖宵在那種驚天動地排山倒海的震撼畫面下，卻一點都找不到什麼代入感。
現場的畫面看上去確實是挺嚇人的，但知道被集火的目標根本受不到半點傷害之後再看這些，就像是看一部被人提前劇透了所有劇情的電影，吵吵鬧鬧，無聊到了極點。
“如果這樣她都可以沒事的話...”
宋詞慢慢打着字，發了過來：“我大概可以真正理解你的選擇了...”
071島嶼上，此時對着秦微白狂轟濫炸的是人類最強的大殺器...
如果連這個都沒用，那就意味着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威脅到秦微白，而她卻可以自由自在的走遍全世界，將這個盛世一點點變成末日煉獄，那種畫面，只要一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他們有沒有爲難你？”
宋詞繼續問道。
“那倒沒有。”
王聖宵迴應道：“也沒必要。”
他已經跟親自趕到幽州的韓新顏簽署了協議，東皇宮已經成了北海王氏的第二大股東，韓新顏同樣提出了一些要求，王聖宵全部同意，躺平認輸的姿態可以說是乾脆利落，甚至說擺爛都說得過去。
而且秦微白也跟這裡通過電話，再三確定了他的立場，加上有軒轅無殤的擔保，所以王聖宵不被信任的情況至少沒有在表面上出現，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他就走進了李天瀾所在的小院，跟軒轅無殤一起做了一名很光榮的保安。
王聖宵低頭看着手心的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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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宋詞的狀態顯示着正在輸入，但輸入了良久也沒有消息傳過來，而正在輸入的狀態也消失了。
王聖宵嘆了口氣，收回了手掌。
他轉過頭看了看軒轅無殤。
軒轅無殤已經從那種沉默消沉的狀態裡回過神來。
他重新拿起了手機，操作着屏幕，但剛纔還大呼小叫的他此時做着遊戲裡的同一個活動，整個人卻彷彿都沒了精氣神一樣，動作僵硬機械，透着一種心不在焉。
王聖宵內心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他遲疑了下，道：“你到底怎麼了？難道...”
“難道什麼？”
軒轅無殤有些意興珊。
“秦微白出事了？”
王聖宵沉聲問道。
軒轅無殤愣了下，搖搖頭：“不是...是其他的問題。”
其他的問題...
王聖宵看着他，沒有說話。
兩人看起來沒什麼主僕界限，可關係的本質擺在這裡，起碼的分寸還是要有的。
軒轅無殤再次沉默下來。
他心不在焉的玩了會手機，搖搖頭，拿起可樂一口氣幹了一瓶，然後幹了第二瓶，第三瓶...
哪怕王聖宵現在生命形態脫離了人類範疇，可人類的認知還是在的，看着軒轅無殤的動作，他下意識的有些心驚肉跳，忍不住道：“你小心別得糖尿病。”
軒轅無殤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口道：“到時候換個身體就好了。”
王聖宵抽了抽嘴角，無話可說。
“我有個朋友要死了。”
軒轅無殤說道，他抱着可樂瓶，有些出神的看着天空：“其實吧，我和他要說關係其實不太好，我還跟她女人吵過架，好吧，確切地說是被他女人打過...
但我們算是朋友的，嗯，關係不太好的朋友。”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複雜的讓王聖宵看不清楚：“我挺佩服他的...真的...嗯，有些難受...我們這代人...呵...”
他語無倫次的搖搖頭：“不，不止我們這代人...下一代，不，所有人...
我這個朋友啊...
他活成了所有男人夢想中的樣子。
強硬，直接，霸道。
有要守的人，有要做的事，明白自己的追求，一直都在路上。
我沒見他退後過半步，我沒見他妥協過半分，也沒見他放棄過半點...”
軒轅無殤的情緒有些混亂，聲音也越來越低：“無論面對什麼...”
他又重複了一次：“無論面對什麼...”
他突然又嘿嘿笑了起來：“就算是死，他也要第一個死，呵呵呵...嘿嘿嘿...媽的...他一直往前衝，衝啊，這下扛不住了吧...他本來有機會活的...有機會活的。”
王聖宵沉默着看着軒轅無殤。
軒轅無殤的雙眼一片通紅。
那不是悲傷和不捨，這些情緒或許有，可最直觀的展現在王聖宵面前的那雙眼睛，裡面最多的，卻是彷徨和迷茫，帶着些許的絕望。
“你剛纔...”
王聖宵問道：“看到了什麼？”
軒轅無殤沉默着沒有說話。
剛纔的他在看秦微白。
現在的秦微白隔絕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但只要他想看，他可以直接看到秦微白的狀況。
秦微白遭遇的危機他看到了。
甚至那兩片玻璃內部的空間他同樣也看到了。
軒轅無殤不擔心秦微白的安危，在那種特殊的，看起來很危險的情況下，秦微白反而是最不需要擔心的，誰出事她都不會有事。
最讓他無力的，是他在那兩片‘玻璃空間’中看到的那道劍光。
那道超越了光速，但卻在秦微白遇到問題時延遲了些許的劍光。
但那卻並不是打造了黎明雙子的戰神的劍光。
戰神親自打造的東西，在這件東西給主人帶來危機的時候，解決危機的力量卻來自於別人...
這意味着什麼，軒轅無殤再清楚不過。
這隻能說明兩個問題，要麼，戰神正處在根本無法分心也完全無力迴應外界一切的絕境裡面，即將隕落。
要麼...
戰神已經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