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即便萊恩哈特告訴他接下來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便已經知道歐陸聯盟和己方分道揚鑣已經成了事實。
可當萊恩哈特啓動了屏幕，將霧都剛剛經歷的一切重新播放出來之後，阿泰斯還是陷入了一種懷疑人生的恍惚狀態。
這段錄像並不長。
從霧都鎖定秦微白的身形，經過了秦微白跟博倫特的通話，到混亂蔓延，再到最後結束。
整個過程都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可這個過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顛覆着阿泰斯的認知。
突如其來的混亂，徹底瘋狂的人羣，毫無理智的追逐，衝上了人行道的車輛，雷霆般的槍聲，高樓上墜落的人影，不斷熄滅的燈光，在高處搖曳的紅衣，縹緲的歌謠...
霧都的災難已經開始了。
即便現在秦微白已經停手，但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所帶來的影響，卻是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消除的。
到現在，甚至沒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死在這場混亂裡面。
萊恩哈特的錄像連續播放了好幾遍。
阿泰斯的臉色也隨着錄像的播放而不斷的變幻着，最開始是疑惑，震驚，不敢置信，然後是呆滯，狂怒，隨即變得驚恐，變得麻木，到最後一遍播放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無法形容。
播放終於停止了。
萊恩哈特的辦公室裡一片死寂。
阿泰斯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盯着已經黑下來的屏幕，良久，他才如同夢囈般的開口道：“這是什麼？”
迴應他的是萊恩哈特的沉默。
足足過了兩分鐘，萊恩哈特才苦笑了一聲，開口道：“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阿泰斯臉龐上的肌肉不斷抽動，深深呼吸。
這一點根本不需要萊恩哈特說明了，錄像上短時間內發生的一切，如果可以作用於整個霧都的話，那意味着東皇宮已經有了徹底顛覆歐陸，甚至將歐陸完全滅絕的力量。
在這樣的力量威脅下，歐陸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那一襲紅裙腳下，不要說反抗，甚至連擡頭的勇氣都不會有。
“秦微白？”
阿泰斯的聲音輕飄飄的，不知道蘊含着什麼情緒。
秦微白...
這個名字對於黑暗世界，對於各大財團來說，都是不陌生的。
從輪迴宮時期開始，這個女人就是黑暗世界最驚豔的一抹光彩，甚至沒有之一。
不會有人小看她，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威脅。
但有一點不可否認的是，不管怎麼重視她，人們也沒有把她放在一個可以跟李天瀾，跟江上雨，跟李狂徒，王天縱他們對等的位置上面。
因爲她並沒有展現出過足以讓任何勢力都無比忌憚的個人力量，那種近乎無解的力量，在黑暗世界纔是最重要的。
至於個人智慧，各種算計，各種資源...
這些東西加起來，可以讓人重視，但也就僅此而已了，秦微白再怎麼智慧也沒有人認爲她就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
歐陸聯盟，星國，雪國這等勢力，內部都是人才濟濟，資源更是不缺乏，他們完全可以針對秦微白的種種行爲成立一個極爲龐大的分析團隊，在盯死她的情況下，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的意圖甚至都可以被分析出來。
只要沒有那種近乎無解的個人力量，秦微白就是一個值得重視，但卻不值得過分忌憚的人物，只要下定決心付出代價，這樣的人並不難對付。
可這樣的印象在這不到十分鐘的錄像中被摧毀的乾乾淨淨。
秦微白...
“她...她...是...她是怎麼，怎麼做到的啊...”
阿泰斯喃喃自語着，聲音就跟在夢遊一樣。
萊恩哈特咬了咬牙，內心那種不甘心似乎終於冒了出來，但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按了下去，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有氣無力：“就不應該讓她去聖域，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在聖域做了什麼，聖皇到底死沒死...
她能在霧都製造出這樣一場混亂，肯定是跟聖皇的精神力量有關係的，肯定是有關係的。”
阿泰斯不想聽這個，有些煩躁道：“我想知道原理，她是怎麼做到的，這方面你有沒有什麼思路？”
萊恩哈特嘴角抽搐了下，搖了搖頭，他能有什麼思路，精神領域，最專業的團隊在歐陸，星國在這方面人才極少，連超然境都沒有弄明白，就更不能理解秦微白的高端操作了。
“歐陸已經跪了。”
阿泰斯簡單道：“我們拿不出可以讓歐陸改變主意的籌碼，除非我們可以解決秦微白...
不，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必須要解決秦微白。”
這是他第一次將秦微白放在一個頂級強者的位置上來看待。
霧都發生的那一切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秦微白或許不會打架，可她在精神領域走到這一步，憑藉着堅不可摧的防禦和龐大的精神力量，她的存在對於任何統治者來說都是最致命的威脅，甚至比起江上雨都要棘手。
畢竟論如何滅絕普通人，秦微白的效率，江上雨累死都是追不上的。
在這樣的事實面前，甚至連李天瀾都顯得不如秦微白重要了。
“如果...”
阿泰斯有些遲疑着，他不想問，但卻忍不住問道：“如果秦微白來到星國的話，能不能複製霧都的災難？江上雨的存在，能不能擋住秦微白？”
萊恩哈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內心那種莫名的感覺開始變得逐漸清晰，他的臉色也變的有些無奈：“我不清楚，不過，應該是有用的吧，只是我不確定江上雨的存在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阿泰斯身體顫抖了下，條件反射般的開口道：“馬上，馬上聯繫江上雨，讓他的飛機馬上返回星國...”
無論之後會發生什麼，現在把江上雨叫回來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秦微白還在霧都。
歐陸聯盟顯然已經嚇瘋了。
如果江上雨執意要去歐陸的話，在秦微白的威脅下，接下來歐陸做出的一定是最激烈的反應，而那樣的後果，是星國無法承受的。
萊恩哈特也反應過來，馬上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江上雨的電話沒有打通，他直接聯繫機組，下了死命令，等一切做完，他才鬆了口氣，重新癱軟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面。
窗外的太陽已經升了起來。
光明籠罩了整座城市，可在陽光籠罩之下的萊恩哈特和阿泰斯卻沒有感受到半點溫暖。
兩人各自沉默着，等待着江上雨的迴應。
機組在沒有到達歐陸的時候開始折返，無論江上雨在做什麼，在得知消息之後，他都會第一時間聯繫他們，怎麼對付秦微白，這成了重要性直接壓倒如何殺死李天瀾和毀滅東皇宮的事情。
阿泰斯深深呼吸，又長長出了口氣，如此反覆了數次，才喃喃道：“現在只能希望江上雨可以給我們一些有用的建議了。”
萊恩哈特愣了愣。
他的眼神裡閃過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建議的話...也許他真的有。”
“嗯？”
阿泰斯猛然擡起頭，看着萊恩哈特。
“北海...”
萊恩哈特看着阿泰斯，沉聲道：“江上雨說過，即便歐陸的局面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他也有打破僵局的手段，在這一點上面，江上雨是極爲自信的。
而且這個事實，我們也無法否認，無論秦微白再怎麼不可思議，江上雨纔是個體武力的第一人，他現在無法打破秦微白的防禦，只是因爲他缺少一把武器...”
萊恩哈特深深呼吸：“他想要的那把武器，在北海。”
阿泰斯眯起眼睛，他同樣也有了印象。
江上雨突破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藉助星國的力量，全力以赴的圍攻北海，他說要去拿一件東西。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們爲了更好的控制江上雨，拒絕掉了。
而江上雨顯然沒有放棄，如今秦微白已經成了一個難以解決的麻煩，江上雨曾經提起又被他們拒絕的那件事情，似乎成了破局的唯一辦法。
北海...
北海...
“知不知道那到底是一件什麼東西？”
阿泰斯低聲問道。
“武器。”
萊恩哈特很肯定的說道。
“我知道是武器，關鍵是，那是什麼武器...現在的江上雨，已經處在難以控制的程度了，如果在給他把那把武器拿到手，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阿泰斯顯得更加煩躁。
萊恩哈特突然不說話了。
他直愣愣的看着阿泰斯，一言不發。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心裡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這種感覺在江上雨的劍氣感知全城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在秦微白影響了整個霧都製造混亂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江上雨...
秦微白...
一個可以隨時掌控全城任何一個人的生死。
一個可以讓整個城市在不動聲色間完全陷入瘋狂。
一個是武道，一個是精神力量...
那是明顯超越了他們理解範圍之外的強大。
而這樣的人...
他們想的竟然是去控制。
這樣的人，是他們能控制得了的嗎？
他們掌握着權力，可說到底，不過就是一羣掌握着更多資源的普通人，憑什麼去控制那些某種程度上已經超越了人類理解範圍的怪物？
不給江上雨那把武器就已經很難控制江上雨了。
如果江上雨有了那把武器...
可如果不幫他拿那把武器的話，秦微白星國很可能就擋不住。
如果給他拿那把武器，星國同樣也控制不了江上雨。
萊恩哈特繼續沉默着。
他內心的某種認知似乎在這短短一天的時間裡開始被顛覆翻轉。
這已經不是如何控制江上雨的問題。
而是當個人的力量不斷髮展，打破界限，達到了某種巔峰之後，作爲統治着集體的他們，要不要向個人力量低頭的問題。
星國現在依舊統治着江上雨。
而未來呢？
會不會是...
江上雨統治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