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越來越不舒服。
他默默的看着面前這個叫露絲的女人，眉頭一點點的皺了起來。
思維已經徹底混亂。
記憶以一種極爲殘酷的方式被完全攪碎。
認知正在被一種莫名的力量被一點點的重塑。
所有清晰的都開始變得模糊。
所有模糊的徹底變得黑暗。
他就這麼默默的看着露絲，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說啊。”
露絲看着他，她的笑容極爲詭異：“你覺得我們有多大的把握？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有嗎？”
“說你願意...”
“說呀，快說你願意...”
恍惚之中，有莫名的聲音在李天瀾耳邊響了起來。
像是有無數的女人圍繞在他身邊，不斷催促着他。
李天瀾腦海中似乎隱約有些畫面，那像是發生在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是仔細回憶的話，他卻根本不知道當時那羣女人在催促他，讓他願意什麼...
但是感覺是相似的。
都是很不舒服的感覺。
記憶裡有人逼着他說願意，現在露絲問他有多少把握...
這種感覺極爲一致，但具體卻又說不上來。
好像只要自己一說願意，又或者說出多大把握，就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
李天瀾緊緊閉着嘴巴，一言不發。
“李帥隕落的話，整個潘家依舊是安南最頂尖的家族，天南條約或許會約束安南，可是沒有了李帥之後，中洲的底氣不足，面對安南的時候，需要更大的精力去安撫，這是你的機會，潘森，難道你不期待嗎，你的家族的生死存亡，就看今晚，這是我們可以合作的關鍵。”
“我的...家族？”
李天瀾語氣有些遲緩。
“是的，你的家族。”
露絲的臉色嚴肅而冷冽：“想一想，你的父親，你的女兒，你的兒子...”
“我的父親...”
李天瀾的語氣呆滯的像是一個智/障：“我的父親...是東城無敵...我的女兒是潘穎...我的兒子...我沒有兒子...家族...東城家族...不...我是...陳少卿？我是萱草...我是潘森？我...我是...李天...”
“潘森！”
露絲的臉色驟變，近乎瘋狂的尖叫着打斷了李天瀾的話。
李天瀾似乎被嚇住了，呆呆的看着他。
露絲一臉驚魂未定，良久，才儘量輕柔的開口道：“你是誰？”
“我是...潘森。”
李天瀾輕聲說着。
露絲微微鬆了口氣：“那你還記得，你的使命嗎？”
“使命...”
李天瀾有些痛苦的皺着眉頭：“我要將他們都帶出去...”
他伸出手，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頭髮：“所有人都帶出去...李氏...李氏會重新站在巔峰...要把東城家族所有人都帶出去...所有人都要活着...呃...”
他的手指甚至刺進了自己的頭皮中，鮮血在他的髮絲中流淌着，然後在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線：“不妥協...不退後...我會站在站在他們前面...人族...我一定...潘家不是任人宰割的...殺！
他們根本就不懂安南，天南條約，狗屁！殺！殺了古行雲...讓李氏走出來...黎鬆平混蛋，他混蛋...滅了北海王氏...守護中洲。中洲該死，該死！
潘家會成爲中洲最強的李氏...啊...呃...李氏的潘東城家是中洲的安中南無敵強大殺死...”
李天瀾瘋了一樣折磨着自己。
他的喃喃自語從最開始的邏輯混亂變成了語句混亂，然後每一個字都變得徹底混亂，前言不搭後語，似乎徹底失去了根本的意思。
露絲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這一幕，她的眼睛裡滿是享受。
李天瀾還在喃喃自語，秦微瞳，東城月白，王如是，皇宮東，四十二劍...亂七八糟的名稱不斷從他嘴裡出現。
可他的痛苦卻開始變得越來越小。
思維在不斷變得遲緩。
他自己都已經忘記了提起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如果繼續下去的話，不需要什麼暗示，他會一直說下去，不斷說下去，直到徹底死亡的時候，都不會再去考慮自己說這些的意義在哪裡。
露絲聽着他的喃喃自語，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輕笑了一聲：“你很茫然？”
“茫然？”
李天瀾愣了愣，看着她：“是什麼？”
“沒什麼。”
露絲咯咯嬌笑着站起身，走到李天瀾身邊，坐在了他的懷裡。
她伸手捏着李天瀾的耳垂，紅脣微微揚起：“現在告訴我，你是誰呢？”
“我...不知道...好亂...”
李天瀾輕聲說着。
“你的狀態不太好。”
露絲輕聲道：“我可以替你分析一下，哪裡亂了？”
“我...”
李天瀾看着她。
露絲表情嫵媚的扭了扭，嬌嗔道：“說呀。”
“我...是潘森...可是，李氏，東城家族...爲什麼會和我有關...我是潘森...但我卻想着要幫助李氏...我的父母，在東城家族，我是安南的潘森...好奇怪...”
“我沒聽懂。”
露絲看着李天瀾：“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正常？”
李天瀾怔怔的看着她。
“很正常啊，你是潘森，但你的父母在東城家族，所以你想要幫助李氏，這有什麼問題嗎？很合理啊？”
露絲吃吃笑着，她拿起餐刀，一把刺入自己的腹部：“比如我想要喝酒，那就要從傷口裡面把酒灌進去，這不是很正常的嗎？非常合理呀。
當然，也可以有別的選擇，什麼選擇都是很合理的啊。”
李天瀾怔怔的看着露絲把酒杯塞進她自己的傷口裡面，默默道：“可是，不奇怪嗎？”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露絲平靜道。
“那...秦微白呢，她是，北海王氏的小公主？”
“好像是吧，嗯，至少現在是，也許明天就不是了，也許明天她就不叫秦微白了，或者，北海王氏變成了北海李氏...”
露絲輕聲道：“這也是很正常的啊，比如你，你現在是潘森，但是也許明天，你就會變成陳少卿，又或者變成我，變成任何一個人...又或者，明天你死了，後天你纔可以活着，這有什麼不對的嗎？”
李天瀾默默的坐着，喃喃道：“好像...沒有？”
“當然沒有。”
露絲笑道：“這些都是非常合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