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由遠及近。
衆人擡頭看去，就看到大路上一輛車往這邊開來。
看模樣，聽聲音，這車有些特別啊！
隨着車子靠近，前方有人揮舞手臂，而且慢慢減速。
不等車子停穩，一人從一旁跳下，快步跑過來。
來到近處，王旭陽就看出來，正是糧站的丁胖子。
等丁胖子靠前，王旭陽上前打趣着，眼睛卻是盯着拖拉機使勁的看。
“呦，丁站長，您這是坐專車下來走訪啊。”
丁胖子不以爲意，對着高玉峰打個招呼，隨後看着停下的拖拉機，“順利捎着，正好來看看，看看。”
丁胖子說着，楊小濤停下車，在衆人圍過來前走向高玉峰。楊小濤將車停下，看着路旁一羣人，趕緊下車迎上去。
“高主任！”
看着混在幾人中間，活脫脫的跟個農民沒啥兩樣的高玉峰，楊小濤有些打怵。
先前說了有空就回來幫忙，結果…
這失信於人，感覺跟撒謊一個性質，何況還被對當面看到呢。
高玉峰卻是沒心思搭理楊小濤，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拖拉機身上。
他見過的車不少，平常出行也有專門的司機，吉普車經常做，小轎車也做過。
其他的因爲工作緣故，見到的拖拉機也不少。
什麼履帶式的，輪式的，方向盤的，手扶的都有。
甚至農科院做出過統計，全國研發出來的拖拉機，能夠做出來的就有三四十種。
但這裡面能夠真正輪到實處的，可以批量生產的，不超過兩掌之數。
而且，經過三年的困難時期，不少地方工廠已經歇業，這個數量還要再往下減。
這也是農業生產面臨的困境，單靠現有的人力資源，頂多恢復到先前水平，而想要大跨步的提高生產效率，機械設備就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面前的這種手扶拖拉機至少也見過類似的，不過個頭都比這個小。
而且這個看起來更順眼。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王旭陽更是坐在楊小濤的位置上，手上摸索着，好在沒敢亂動。
楊小濤趕緊跟在高玉峰後面解釋着。
“主任，這是我們軋鋼廠生產出來的拖拉機，您別看它用的蒸汽機，但動力不小，比咱們國內大部分柴油機的都強。”
“還有，您看這個，鐵犁子，也是我們軋鋼廠搞出來的，拖拉機配上犁子，一畝地分分鐘就能犁出來。”
“還有這個…”
爲了緩解尷尬，楊小濤跟在高玉峰屁股後面那是使勁的吹噓這拖拉機的好，聽的一旁給王旭陽介紹的丁胖子，直呼學到了。
自己的厚臉皮學還要繼續努力啊。
高玉峰這看看，那瞧瞧。
他這些天也聽說過軋鋼廠的事，只是沒想到見到後還真不一樣。
這從軋鋼廠一路跑來，這麼長距離沒啥事，已經說明了質量問題。
再聯繫到上次領導的意思，若是好用，西邊那些農場可是一直催着部裡搞機械設備呢。
上面還真有這意思。
尤其這拖拉機還是楊小濤設計出來的，看着眼前跟在一旁笑嘻嘻的，怎麼也聯繫不到一起。
“你小子好說也是個主任了，正經點！”
高主任說了一句，楊小濤趕緊立正端正身體，站的比誰都直。
雖然都是主任，但楊小濤了不會覺得倆人地位就一樣了。
從職級上說，高玉峰這主任對應的可是書記廠長一級的，比自己這個主任最少要高三級。
從工作單位上看，軋鋼廠跟農科院本身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楊小濤若真的以爲倆人同級，從而沒輕沒重的話，那纔是拎不清呢。
高主任沒看到楊小濤的神情，注意力仍舊放在車上。
楊小濤繼續介紹，“主任，這是離合，這是掛檔的，車子有低速，也有高速，還可以倒車…”
一邊說着一邊把王旭陽趕到一旁，親自給高玉峰示範一下。
“這拖拉機操作簡單，容易，只要教兩遍就能掌握…”
楊小濤繼續自賣自誇，旁邊的幾人卻是點頭。
比起見過的拖拉機，這個確實有些簡單。
“其他性能呢？”
高玉峰詢問，楊小濤還要說話。
一旁的丁胖子突然開口，“主任，這天色不早了，咱們先回去說吧。”
楊小濤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半了，也開口，“對對，咱們晚上說。”
高玉峰幾人看看天色，夕陽的餘暉已經浸沒，黑暗即將落下，便也點頭。
楊小濤讓丁胖子加煤，又從揹包裡拿出手電筒，讓高主任拿着準備照路。
等了片刻，楊小濤就開始啓動車子。
左邊站着高玉峰，右邊是丁胖子，車斗邊上還坐着五六個人，就是王旭陽也湊上去，說啥不下來。
車子慢慢加速，往楊家莊駛去。
兩個村子地挨着地，村莊之間也就七八里的路程，用了不到五分鐘就看到了村子輪廓。
這時候莊裡的人已經開始回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陽下山了，該回家吃晚飯了。
於是，路上的人看到了拖拉機，看到了楊小濤，還有車上的一堆人。
楊石頭趕着驢車，後面還有一輛，楊太爺坐在騾子車上，後面一堆剛割下來的青草，拿回家餵豬。
這會兒正拍着膝蓋，臉上帶着笑容，拉着騾子的楊輝不時摸着騾子脖頸，很是在意。
“輝子，這石頭的本事你是學了七七八八了，再過些天也該出徒了！”
楊輝靦腆的笑着，“石頭叔的本事多着呢，我還要好好學！”
能夠照顧這頭騾子，可是楊太爺親自發話，當然也很楊小濤有關。
自從跟楊小濤學了閹豬的本事，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有了這層關係，楊輝對冉秋這嬸子葉格外客氣，平時上門幫忙幹活，裡外都透着尊重。
正因爲這樣，楊太爺纔將這個機會給了他。
“太爺，那是啥子？”
楊輝看到楊石頭停下驢車，跟着停下，看向大路。
“嗯？好像是，一堆人啊！”
楊太爺站在車上看的遠，就看到一羣人聚在一起，黑乎乎的快速移動着。
“是車！”
“輝子，趕緊過去。”
“石頭，快點讓開道路。”
楊太爺喊着，楊石頭卻是加快速度往大路上趕，他也好奇是啥東西。
很快，路口處就站滿了人，楊太爺更是站在車上不斷笑着。
車子近了，也看清楚啥情況。
開車的，那是他孫子咧。
楊小濤把車停下，楊太爺早就從車上跳下來，來到近前。
楊小濤把事情又說了一遍，周圍人聽了笑的合不攏嘴。
農場裡有這傢伙事，再搞不好那就沒天理了。
衆人看着車，天已經黑下來，楊太爺立馬就要上車。
幾人趕緊讓開地方，將楊太爺扶上去。
雖然離家沒多遠，但楊小濤還是滿足衆人的好奇心，開車繞着村子轉了一圈，這才往大隊部走去。
只不過，這車上的人滿足了，楊大壯幾人又新奇的湊上來，就是冉秋葉聽說後，也從屋裡出來，看個究竟。
她從學校回來，在家裡準備晚飯。
今晚上學校的兩個老師來家裡做客，其實就是輪流在村裡吃飯，不過今天接受了她的邀請。
此時李蘭馨正和冉秋葉在屋子裡準備着。
然後就聽到楊大壯家的老大跑過來，說是楊小濤開車回來了，正帶着人在村子裡轉悠呢。
這纔來到門口，就看到一羣人圍在大隊部的門口，左右都在驚奇着。
車斗裡楊太爺拿着手電筒，不斷照着前面。
“往前開，都讓開，別擋着光。”
楊太爺喊着，一旁楊大壯更是在前面指揮着，兩隻手一會兒往右，一會往前。
原來這大隊部的大門有點窄，楊小濤覺得進不去，後來丁胖子找了米尺量了量，正好寬出來十公分，只要操作得當，就能進去。
沒辦法，楊小濤只能一點一點往裡面挪。
等車子安全開進大隊部，楊小濤才熄火停車，然後走下來。
這一路開的，兩隻胳膊都覺得在顫抖。
衆人再次涌上去觀看。
“先別看了，趕緊幫忙拿東西！”
楊小濤看着一羣人圍在一起這摸摸那看看的，讓人幫忙拿東西。
什麼犁子耙齒，都擡到一旁。
自己卻是拎着酒肉準備回家。
身邊楊太爺還在車上坐着，不斷擺弄車把手。
高主任卻是摸着下巴，這一路走來，這車開的穩當，而且裝了這麼多東西，再加上人，這比一般的小卡車都能拉啊。
最主要的是，楊小濤說從軋鋼廠開到這裡，中間就加了兩次煤。
這就是續航力啊！
心裡瞅着，一會兒好好問問，這車的生產情況，若是一切順利，還真要大量採購呢。
楊小濤讓楊石頭幫忙把把東西拿回家，今晚上，可得大出血嘍。
冉秋葉在外面看着，拖拉機上次在四九城就看過了，而對他來說，拖拉機的興趣遠沒有自家男人大。
懷孕這麼久了，肚子一天天變大，對丈夫的留戀也越來越強。
有時候，半夜都睡不着，總覺得楊小濤不在她身邊，睡得不踏實。
正想着，然後就見楊小濤從大門裡走出來。
“大壯叔，這大門得擴建了，不然出車都是麻煩。”
楊小濤跟一旁拎着菜的楊大壯說道，身後楊太爺拎着酒點頭，“這話說的對，修大點，以後省得麻煩。”
楊大壯聽了點頭，“忙完這陣，就修！”
幾人出了大門，楊小濤就看到冉秋葉。
立馬上去，當着衆人的年也不好太親熱，冉秋葉伸手接過一兜子西紅柿，“回來了！”
“回來了！”
楊小濤盯着冉秋葉笑着，讓冉秋葉有些臉紅。
“怎麼回來這麼晚！”
話語裡有些哀怨，是這麼久了也沒回來看她的哀怨。
“這不一有空，就跑回來了嘛！”
楊小濤早就從高主任那裡聽出來，軋鋼廠發生的事沒有傳回來，心裡鬆了一口氣。
幾人來到家裡，楊小濤跟劉永輝和李蘭馨打過招呼，便開始準備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