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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回答他,只有那股濃重的血腥味,縈繞在鼻息下,久久不散。

昏迷中的雲沁雪睫毛不安的輕顫,被血染紅的嘴脣上有着一排深深的齒痕。

那雙青蔥般柔軟纖細的雙手,而此刻,像是塗了紅色染料的藝術品,直挺挺的立着,每個指尖,那銀針的頭還露在外面,鮮紅的血水,沿着那銀針,漸漸的沁了出來,到了針頭,凝成一顆顆血珠,滴落在地上,匯成一灘,觸目驚心,令人渾身發冷。

東陵弈桀微微蹙眉,心中有股窒息的壓抑感襲來,他微闔上眼,甩甩頭,想拋開這莫名的情緒,這種脫腔的感情,讓他十分的心慌,甚至,害怕多深想一分。

算計他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活下來,不知不覺間,他又爲她破了例。

不過,這次的教訓,足以印在她心上一生,唯有銘心刻骨的痛,纔會讓她明白,膽敢背叛他的人,會比死還痛苦。

他只是不懂,爲什麼當時,沒有動手殺了她?是真的想折磨她,還是不忍?

他已經記不清,當時真正的想法,只記得那一刻,無法控制手的顫抖,心臟劇烈的跳動,甚至,讓他感受到,一種撕裂的疼痛。

尤其是,當她用恨意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無法控制內心的憤怒,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

而鞭打她,卻沒有讓他感受一絲絲報復的快/感,只有那矛盾糾結的內心,讓他的五臟六腑,像是被烈火熾烤過一樣的灼痛難當。

他很憤怒,明明痛的是她,而自己的心,爲什麼會跟着疼痛?

他很不甘,因爲她不會爲他心疼,她可以對所有人都真心溫柔,卻唯獨對他虛情假意,即使是柔順的姿態與表情,也能從她細微的動作裡,感受到她的不甘願。

他很失望,他可以忽視,她是雲皓晨的女兒,並給她無上的寵愛,甚至,他可以允許,讓她生下自己的子嗣,可是最後,卻爲了她那個無恥的父親,來毒害他!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容忍,雲家氣數已盡!

莫離在旁佇立,看着東陵弈桀的面容越來越陰沉,大着膽子上前,低聲提醒道:“王爺!”

東陵弈桀回過神來,微微眯眸,擡手示意,命人將雲沁雪小心的擡回房中,轉身,對着莫離吩咐道:“叫上官澈速來王府!”

莫離趕緊躬身退下,立刻出府,前往上官澈的醫館。

而後,繡心收到消息,從下房間趕到梨花苑時,看到滿院子的血腥,當場嚇昏了過去。

×××

臥房內,淡淡的血氣瀰漫在空氣中,李總管派來的數名婢女,將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

上官澈一身玄色綿袍,站在桌邊,清洗着滿是鮮血的雙手,粉衣婢女見狀,趕緊替上一塊乾淨的絲巾,以便他擦拭乾淨。

轉過身來,步履沉穩的走到房邊,看着伏躺在牀上的雲沁雪,濃眉不由緊蹙起來,好好的一個淡雅佳人,被折磨得這般慘不忍睹,不禁讓他心生憐惜。

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要把一個柔弱的女子,折磨成這樣?

這時,他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射來,好似冰雪一般,充滿了陰森的寒冷之氣,將這一個屋子的壓抑氣氛完全凍住,空氣也好似在一瞬間凝固了一樣,充滿了壓迫感。

東陵弈桀修眉深鎖,不知爲何,當看着上官澈望着雲沁雪良久,尤其是眸中一閃而過的心疼,他心中不禁生起一股不悅,面色變得冷凝起來,冷硬的問道:“上官,她的傷勢如何?”

聞聲,上官澈轉過身來,面色沉凝,淡淡道:“回王爺,王妃受得全是皮外傷,並無性命之憂,靜養半月,身上的傷便可痊癒!不過,這幾日,需謹防傷口感染,以免引起高燒,唯一的問題,王妃的手指被銀針穿刺,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東陵弈桀眉心微蹙,眸子眯緊,眼中瞬間蒙上了一層寒霜,冷聲道:“以你的醫術,本王知道,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限你三日內想出辦法,半個月後,本王要看到一個完好的寒王妃。”

上官澈眉頭緊皺,眼中浮現一絲憂慮,垂首沉聲道:“上官自當盡力。”

東陵弈桀臉色依舊冷沉,冷聲下達逐客令:“你先退下吧!”

上官澈看着那張比寒鐵還冷硬的臉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對王妃,可沒有一絲覬覦之意,用不着,擺這幅爐夫面孔給他看,不過,這些話,他是絕對,不敢當面說的,輕咳一聲,趕緊拱手道:“上官告辭!”

說罷,不敢再停留片刻,趕緊走了出去。

東陵弈桀轉過頭,將視線落下雲沁雪的蒼白的臉上,心中不禁有些煩燥,迅速轉身,像是落荒而逃的走了出去。

×××

兩日後,雲沁雪從噩夢中驚醒,身上沁出一層的冷汗,睜開眼,她的眼神空洞,神情呆滯,過了許久,灰濛濛的瞳仁動了一下,微微側着頭,看到了初蕊擔憂的小臉,啞聲說道:“初蕊,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裡你被……”

說到這,她停頓了下來,靜靜的看着蒼白的臉,緊抿着的雙脣,眼眶漸漸溼潤,晶瑩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

初蕊輕輕的握着她的手,試圖扯出一絲微笑,然而,悲傷的眼淚,卻怎麼也忍不住,落了下來,縱使再堅強的自己,也無法在她面前僞裝。

可是,她不恨,也不怨!只要是爲了小姐,她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也心甘情願。

雲沁雪怔怔的看着她,身體微微挪動,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緩緩的伸出手,去撫摸初蕊蒼白的臉頰,包着白紗的雙手,感受不到她臉頰的溫度。

她再也受不了了,怨恨的眼淚奪眶而出,無聲的哭泣,壓抑着莫大的悲傷,“初蕊,初蕊,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你?我從來沒有,這樣憎恨一個人……”

說出這番話,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天!初蕊以後的生活怎麼辦?她的未來,她的幸福,全都被那個魔鬼給毀了!

初蕊臉上佈滿清淚,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已經是奢望,只能撫摸着她的頭,安慰着她,當她醒來時,她也恨過,怨過,她不能忍受,這樣殘缺的自己,甚至想一死了之。

可是,尋死的瞬間,她想到了小姐,那樣美好的小姐,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府,沒有一個貼心人在身邊照顧,怎麼生存呢?

她要留下來,陪着她!儘管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但是,她們說好了,以後都要在一起。

雲沁雪眼眶紅腫得嚇人,心中的悲哀與自責,已經將她壓垮,滾燙的淚水決堤,一滴一滴墜落,打溼了初蕊的衣袖上,暈染出一圈溼痕,哽咽得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初蕊……”

初蕊輕輕的搖着頭,嘴巴依依呀呀的開合,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很想告訴她,自己沒有怪她,事已至此,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不如振作一點,努力向前看。

可是,掙扎了半天,只能發出‘噫噫’沙啞的嘶叫聲。

雲沁雪淚眼朦朧的看着初蕊,強忍着心中巨大的悲傷,用包着紗布的手,輕輕的擦乾她臉上的淚水,看到她眼中浮現的話語,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啞聲道:“初蕊,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明白,女人一生最大的痛苦,我都已經經歷過,沒有什麼事,能將我打跨!我只是愧疚,這份愧疚,只怕是要跟隨我一生了!”

人,爲什麼要艱難的活着,就是爲了以後的生活更快樂,更幸福,而幸福的生活,卻是要自己努力爭取來!也許,在這之前,她要經歷諸多的痛苦,跨過那一路荊棘,才能到達。

初蕊搖搖頭,站了起來,取來紙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小姐,不需要愧疚,我的命是小姐給你,如果沒有你,我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雲沁雪面容悲痛的搖頭,初蕊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也不知,該不該把那件事告訴她?

突然,雲沁雪緊握着她手,眸中透出堅定的光芒,低聲道:“初蕊,我決定了!我想帶着你,還有孃親離開京城,去海域!當初,因爲顧及孃親的安危,我一直沒能下定決心,可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過,想要安全離開,必須有人幫我……”

發生這樣的事,她已經無法繼續留在這裡!

聞言,初蕊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後,想了想,點頭贊同她的主意。

本來,她還以爲,王爺是真心對她家小姐,可是,現在看來,這樣冷血的男人,是不可能看上任何人,與其留在這裡擔驚受怕,不如放手博一博,逃出王府,逃出京城,就算在外面,生活再苦,也比在這裡受折磨強。

突然,雲沁雪的眸光閃亮了一下,低聲道:“初蕊,還記得那個替我治傷的蕭公子嗎?”

初蕊點點頭,眸中閃過一絲不解,疑惑的望着她,爲何突然要提起那個蕭公子?

雲沁雪嘆一口氣,眸中閃亮的光芒漸漸黯淡,低聲道:“他曾給我一塊令牌,讓我憑着這塊令牌,去無墨山莊找莊主,他一定能幫我!可現在的問題,是那塊令牌被他拿走了,我必須從他那裡拿回來!”

在還沒認識蕭輕寒之前,她就對他的事蹟,耳熟能詳。

現今江湖上,除了九大門派外,另有五大組織,其中,最神秘難測,實力強勁的雲隱山莊;最正邪不分、神奇萬象的摘星樓;最淡泊隱逸,盛名遠播的千雲谷;最歷史悠久,威震武林的擎風堡;最後,五大之最邪,魔名遠震整個天下的寒月宮。

五大組織之首,被稱爲天下第一莊的雲隱山莊,在三年前,遠遠沒有現在風光。

而蕭輕寒掌管雲隱山莊以來,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就將雲隱山莊的名號響徹大江南北。

如今,江南陽城蕭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謂是富可敵國,其名下涉足各種生意,酒樓、當鋪、錢莊、絲綢、情報、船運等等,掌握着南方重要的經濟命脈。

在江湖上,正邪兩道,誰敢不懼?

蕭輕寒曾對寒月宮宮主月無殤有救命之恩,月無殤本是魔教中人,爲人陰冷邪魅,狠戾兇殘,但是,對蕭輕寒卻極爲賞識,還曾放話,只要是與蕭輕寒作對,就是與他寒月宮爲敵,必會受到宮內所有頂級殺手的追殺。

月無殤曾愛上一個女子,爲這名女子如癡如狂,爲了救她,孤身前去力挫九大門派,哪知那名女子本是正派人士,派來擒獲他的棋子。

衆人使計,讓他全身筋脈盡斷,散去一生功力,四大護法拼死將他救出,後得蕭輕寒所救,一年後,他自創神功,血洗九大門派,並親手殺了那名女子,之後,江湖上,再沒有他的消息,他消失得無影無蹤,世人都不知他去了哪裡,臨走前,將寒月宮託付於蕭輕寒。

不僅如此,蕭家與朝廷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兩方互相牽制、相互抗衡。

僅憑這點,蕭輕寒就不會有殺身之禍!

本來,她已欠他救命之恩,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想開口找他幫忙,畢竟,他與她是萍水相逢,要知道,若是他幫助她逃離京城,就是公開與東陵弈桀做對,與皇家威嚴相抗衡,無論內情如何,自己是上過皇室玉碟的寒王妃,協助她出逃,一經查證,必是死路一條。

但如果是他,以他的能力,這件事,應該可以做到萬無一失,她不僅可以順利離開京城,而他,也會平安無事。

初蕊看着沉思中的雲沁雪,不由嘆了口氣,在紙下寫下:“小姐,此事還需從長計宜,如今,光是接近王爺就十分困難,還要從他手中拿到令牌更是難於登天!”

寫完,拿着紙在雲沁雪的眼光晃動,

雲沁雪回過神來,看了看,眉心緊蹙起來,“我知道!”

初蕊思前想後,拿出一張紙,在下面寫道:“小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說!”

雲沁雪疑惑的望着她,低聲問道:“什麼事?”

初蕊緊接着寫道:“繡心那日昏倒,被人發現懷有身孕,李總管要逼她供出姦夫,她怎麼也不肯說,如今被關在柴房兩天了,李總管說,明天再不說出姦夫是誰,就要將她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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