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6章 傳遞
剛見面的時候，王基對於自己這個堂姐還多少有些陌生，但就王倩這個性格，沒過多久兩人就又熟絡了起來。
“感覺好像還不如我在的兗州啊。”王倩看了一路有些奇怪的說道，“雖說比十幾年前我們東海郡那邊強不少，但如果和現在的我住的兗州濟陰郡比起來，差的有些遠，尤其是吃的東西，好少啊。”
中原任何一個地方和兗州這地方比吃的種類目前都是比不過的，兗州在陳曦的定位之中就是農糧副食品加工，以至於到處都是各種吃的，嫁到濟陰郡的王倩那是親眼看到兗州到底是怎麼繁華起來了，甚至韓彤家裡都還有由王倩掌管的三個分別賣點心，餅和麪粉的鋪面。
正因爲自己幹過這些，所以在王家的城邦裡面左右觀察的時候，自然會特意關注，然後就發現，王家的城邦建的也就那樣，比十年前自己還沒嫁人的時候要好一些，但遠遠比不上現在的兗州。
“姐，您稍微想想，咱們家要是有本事將這地方建設的跟濟陰郡一樣，咱們家還會埋頭憋着口氣，別的什麼都不管？”王基很是心累的說道，他好歹也是在長安太學唸完了書纔回到中亞這邊的，來的時候就有一種從繁華地區到貧困山區的感覺，可繁華的長安不屬於自己，這地方那是真的屬於自家的地兒。
那邊你說話都不頂事兒，這邊你說話，那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釘。
再說這邊也有充足的發展潛力，現在只是起步晚了一點，等發展起來，和濟陰這種地方比起來，也應該各有所長，再說濟陰再好也不屬於他們王氏啊，這地方那可完完全全，連磚上都打了王家的鋼印啊！
“好像也是，仔細想想能搞到這種程度好像也不太容易，這麼多人管起來也很麻煩。”王倩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也意識到這事不太容易。
“說起來，我以前聽人說你在太學上學，現在怎麼回來了？”王倩不再關注王氏建立的城邦，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堂弟身上，“太學咋樣？”
王基回憶了一下太學的情況，然後神色有些複雜，“在太學，我感覺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以前你也知道我學什麼都快，但到了太學之後，我的那些同齡人們各個都是如此。”
能進太學的，除了一些後臺非常硬的傢伙，大部分都是有着足夠天賦的，再加上寫推薦信的大臣也是要臉的，一般不會給雜魚整個推薦，以至於能進太學的，都是有那麼一些讓人覺得很驚人的能力。
王基在這羣人之中說不上平庸，也說不上多麼優秀，他的小夥伴諸葛誕並不比他差多少，他的隊友馬良什麼的也屬於正常水平，總之在這個羣體裡面王基只能說是各方面都挺不錯的。
太學的老師，也就是王烈這羣人對於王基評價還行，但是架不住王基在太學的那段時間剛好和郭凱、荀惲那羣人重合，尤其是郭凱，上來直接鎮壓老師，然後在太學狠狠的風光了個把月，就被招去當卿級大佬的秘書了，之後王基都沒見過幾次了。
這種過於離譜的感覺怎麼描述呢，大概就是自己一生要強，從生下來就被稱作天才，一路順風順水，然後遇到了全國各地的天才，最後發現自己在這羣人之中也就那樣，真正的神佬你都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總之郭凱那一屆的太學同學都被郭凱爆殺了，雖說郭凱從地方回來還會請這些同學吃吃喝喝，但如諸葛誕這種靠着神佬二哥混到最頂尖飯局時看到郭凱自己拿着請帖來混飯的時候都有些難以接受現實。
沒辦法，能憑自己當大佬，誰願意靠大佬提攜啊，我他媽靠自己不爽？非常爽有沒有！
至於說累不累的問題，郭凱已經實質表達過了，十六七八的年輕人精力是無限的，只要還沒有累死，很快就會調整過來，尤其是在爲偉大的事業努力的時候，那精力簡直就是無窮的。
正是因爲有了這些不當人的同學，原本心高氣傲的王基也變的低調了很多，最起碼在王倩的印象中，王基和十幾年前纔來王翁這邊時的情況差不多，一點都不活躍，一點也都不驕傲，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實際上王基自從第一次見到王凌開始就已經被王家內定爲種子，也不知道王凌什麼情況，他見了王基之後就非常的喜歡王基，甚至表示等王基成年，可以將家主之位傳給王基。
當時東海王氏和琅琊王氏都以爲王凌在說胡話，只是在安撫他們，結果這麼多年下來，已經混成一家的三王多少都意識到王凌可能是真的想這麼幹，而且王基的天資以及各項能力也確實是適合作爲家主。
這也是王翁聽到王倩嗶嗶之後，直接讓王倩閉嘴的原因，王基在他們這些上一輩心目之中基本已經內定爲他們的下代家主了，雖說王家不乏有其他精英，如琅琊王氏這一代的王祥、王覽，東海王氏的王朗這些都是治內的人才，哪怕在漢帝國都能算的上前列，而且道德都相當不錯。
然而王凌就跟正史第一次見到王基一樣，鐵了心的要拉王基一把，非常的中意這個孩子。
如果王基只是普通的雜魚，以三王合併之後的實力，王家內部將這件事還是能按下去的，但王基雖說在太學見了好幾個神仙，但王基的天資其實極佳，到現在實際上還未完全挖掘出來，還有後續的成長空間。
再加上哪怕是以現在的水平，王基只要略微打磨打磨，各方面的能力也足以繼承家主，所以三王的內部，對於王基作爲未來家主這件事，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異議，多少也算是樂見其成。
只是這些消息並不會外傳，甚至連王基自己都不知道。
故而王倩聽到王基說太學的時候，聽的很有興趣，聽完之後樂呵呵的說道，“這不正常嗎？你以前被稱之爲天才，那只是我們東海王氏這麼稱呼，但後面你面對的是全國各地的天才，我們東海王氏啊……”東海王氏在這年頭也就那麼一回事了，有點實力，算得上中大型的世家，但整體還沒發育到巔峰。
實際上這年頭，東海王氏和琅琊王氏都還沒進入高速發展渠道，這也是太原王氏能將之兼併的原因，看隔壁的高陽王氏，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太原王家的提議，真有實力，誰和你合併啊，自己混着不好？
“不過確實是開拓了眼界。”王基帶着幾分感慨說道，“不到長安的話，很多東西連見到都無法見到，而且長安的那些老師確實是比我們家族的教習強的太多，哪怕族中族老也略有不及。”
陳曦給太學選的那些老師，那可真就是優中選優的結果，鄭玄這種神仙老師在這羣人之中也只能說是有那麼一點優勢而已。
王基能說族中族老略有不及，依舊足夠說明王家的教育其實很誇張了，不過這也符合接下來三王崛起的歷史進程，畢竟接下來幾百年，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千年不衰的家聲就是從這幾十年開始的，所以這段時間兩家的教育水平其實真的挺高。
王基這個東海王氏的子嗣，算是白嫖了一波這個時代諸多世家之中最頂級的教育體系，當然就算是這種東西，依舊被陳曦集合全國之力狠狠的吊錘了一頓，這個時代能找到的真正頂級的老師，陳曦全部匯聚了起來。
爲什麼陳曦要持身以正，說白了不就是走正道在某些時候面對某些人就會極其的好用。
如鄭玄、王烈、龐德公那種各地大佬隨便徵召也完全不鳥的隱士，陳曦樂呵呵的去拜訪一下，他們都會出來——天下大義，萬民公義，道德信義，行吧，你說這三個東西您想扛哪個！
哪個都不想抗，順着陳曦的臺階下吧，大家都體面。
“這不是很正常嗎？”王倩撓頭，“說起來，現在家族的族學還是以前那些東西？不教點正經的東西？”
“也教一些對於未來的規劃，相比於以前，現在族學更多是讓小孩子自己思考，自己驗證，用自己的想法去實現、去驗證，難度倒沒有比以前提升多少，但側重點變了。”王基想了想自己前段時間去聽族學時的感覺，畢竟三王合併之後，子嗣的數量也多了起來，又開了一個大型族學。
“這樣啊。”王倩回憶了一下自己以前接受到的教育，不由的嘆了口氣，“果然，家族也在應對這個時代的變化，可惜我當年是真的沒有趕上，否則學這個的話，我後來也能少轉點彎兒。”
“嗯，家族將一部分的知識進行了下放，以前那種教育已經基本停止了，放到大型的本地私學了。”王基開口解釋道，他畢竟到太學走了一圈，再加上在家族也進行了世家子的教育，多少能理解這些教育之中的差別，雖說現在族學的教育還很淺薄，但從根子上講就比以前高一個層級。
“果然啊，我們以前受到的教育更多是爲了控制我們啊。”王倩嘆了口氣說道，“現在算是被時代踹了一腳，終於知道對於自家人放鬆了？”
“其實不僅僅是自家人，還有一些吸納進來的精英。”王基搖了搖頭說道，“用家族內部流傳的話說就是這種教育本身就是功利性質的，但不管功利與否，我們確實是留下了可以跳出來的漏洞。”
“也就是說，我當初能拐出來，也是因爲一開始就留有漏洞？”王倩若有所思的詢問道，她多少也察覺到了自家堂弟其實是在告訴他一些知識，以及以後必不可少的教育體系該怎麼發育的問題。
毫無疑問的講，這些知識很重要，非常重要，最起碼沒有王基的話，王倩很難系統的對於這種玩意兒進行認知。
“其實很難拐出來，一開始接受的那些教育，如果一直在某一個層面進行打轉的話，無論如何都是跳不出來的，除非資質真的非同尋常，否則社會基礎運行的規則就強制性告訴你，這些東西確實是正確的。”王基嘆了口氣說道，“一開始教授的內容，就考慮到了以後你們面對的情況。”
王倩聞言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像確實是這樣，自己才嫁過去的時候，面對的情況，基本是符合自己接受的那些教育，等後來隨着韓彤的官職不斷晉升，爵位不斷提高，自己是突破了社會階層，從更高的位置俯瞰那些社會運行的規則，才跳出了自身學識的桎梏，纔有了現在。
“其實講究紀律性，講究規章制度，講究第一步做什麼，第二步做什麼，不需要思考的教育方式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能無知幸福的活下去。”王基帶着幾分感慨說道，“這種教育足夠普通人適應這個殘酷的社會一復一日的重複下去。”
王倩點了點頭，雖說沒有王基的告知，她確實不會想到，但王基挑明瞭這一點，王倩開始回憶以前經歷的時候，不得不承認王基說的確實是很正確，而系統性的總結，本身就是智慧的提煉。
“有些東西知道了，就必然想要改變，人類可以接受一時的苦難，但這種苦難是爲了以後更爲美好的未來，人類這種生物本質上就是追求美好和快樂的，而不是爲了受難，那麼當你知道了某些東西之後，你必然就會去追求，求而不得，便是動亂的根源。”王基帶着幾分殘酷看向王倩，他的堂姐，最終還是接觸到了這些東西。
“求而不得啊。”王倩重複了一下，不由的想起來某個和她同樣的庶女，那傢伙心底一直壓抑着某種東西，果然從一開始這些高門大戶就有意識的壓抑着人心的慾望，真的是……
天冷了，我也涼了，甚至我都結冰了，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