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露克蕾西婭的壓力
伴隨着一連串怪異的噪聲，發條人偶像個鏽死的機器一樣徹底僵硬靜止下來，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正在附近艙室的露克蕾西婭便察覺了自己造物的異常。
船艙的大門被人猛然推開，一疊飛舞的彩色紙片如旋風般捲入房間，並在盤旋中凝聚出人形，“海上女巫”露克蕾西婭從彩紙中邁步走出，第一眼便看到了已經滑倒靠坐在桌子旁邊、正低垂着腦袋的露妮。
“露妮？”露克蕾西婭飛快地走上前去，並第一時間發現了掉在旁邊地板上的發條鑰匙，她撿起鑰匙，又上前拍打着發條人偶後背的機關匣，“發生什麼事？”
露妮體內傳來一連串斷斷續續的吱嘎聲，又過了一會，她的某些零件才終於恢復運作，一個嚴重走調變形的聲音從她胸腔中響起：“老主人……在找您……”
“噹啷”一聲，露克蕾西婭手中的發條鑰匙掉在地上。
露妮循聲轉過頭，本能地伸手去摸索着自己的發條鑰匙，想要把它重新插在背上，但她的動作只進行到一半般再度卡住，一陣齒輪空轉的聲音隨之響起。
露克蕾西婭的臉色急劇變化，在聽到“老主人”三個字的時候，她的瞳孔便一陣震動，但露妮體內的故障聲還是讓她迅速驚醒過來，她猛然搖了搖頭，一邊強行壓下紛繁混亂的思緒一邊抱住發條人偶的肩膀：“露妮，待命。”
發條人偶慢慢閉上眼睛：“指令收到，露妮開始待命。”
片刻之後，璀璨星辰號的船艙深處，一間燈光明亮的艙室內，露克蕾西婭正在工作臺旁忙忙碌碌。
這是一間哪怕放在真理學院總部都可以用“完備先進”來評價的實驗室，寬敞的房間各處都設置着精密複雜的機械裝置以及用於給各種設備供能的壓力管道，而在數不清的機器之間，又可看到遍佈着魔法符文的輔助設備，以及許多正在發出微光的水晶容器或反應釜，十幾名自動機關人偶正在照料這些自動運行的設備，讓露克蕾西婭可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
那是一截手指——非常纖細，非常脆弱的手指，比人類幼兒的手指還要細小，由某位人偶師在一百年前精心製作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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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妮……爲什麼要怨恨？”工作臺上的人偶頭顱發出了呆板的聲音，“女主人……給了露妮生命，露妮爲此……感到高興……”
“你要是真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儘快‘露兩手’吧，”他看着那華麗的古典木箱，輕輕搖頭，“別跟愛麗絲似的，非得扔到海里才表演什麼乘風破浪棺材衝鋒。”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露克蕾西婭擡起頭，靜靜地注視着露妮的眼睛。
夜晚是他思維最敏銳的時刻。
但除了放在自己的臥室裡，他似乎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地方了。
片刻之後，她才繼續開始忙碌，同時彷彿不經意間說道：“我把你改造成了這個樣子，你有沒有怨恨過？”
那是一個精巧的黃銅圓球，由無數複雜精密的金屬片拼接而成，它靜靜漂浮在一堆零件上空，其表面的金屬片時不時變動位置，露出裡面的結構，當金屬片角度合適的時候，便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圓球內部刻滿了閃亮的符文，一個更加纖細的事物則漂浮在那些符文的中心。
露克蕾西婭注意到了露妮的視線，她擡頭看了一眼，手上的動作突然停頓下來。
“放心，只是各傳動機構突然卡死導致了軸承變形，”露克蕾西婭頭也不擡地忙碌着，“工程量很大，但維修過程本身不復雜——你的‘心’沒有受損。”
“您在害怕。”
……
他回到書桌前，靜靜地攤開一張白紙，又從旁邊取過一支鋼筆。
露妮卻沒有迴應自己的女主人，只是在靜默了片刻後突然開口：“您的情緒緊張，您有心事——正常情況下的女主人，不會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來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這都是剛剛從普蘭德城邦買來的東西。
但對於鄧肯而言……他從未在夜幕中感覺到過任何不適，也沒見過那些讓普通人畏懼的陰影。
略作沉吟之後，他在紙上寫下一行行文字：
在這位“海中女巫”面前，露妮正靜靜地躺在寬大的工作臺上。
“怕得要死——但比起懼怕，更多的是一種……難過。”
露克蕾西婭輕輕點了點頭，並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繼續低頭忙碌。
作爲一個大男人，他總覺得把一個少女風格的人偶放在自己的臥室裡好像有哪不對。
“但這一切在最初都只不過是出於我自己的一時興起——而且爲了這一時興起，我譭棄了伱原本的軀體，”露克蕾西婭淡淡說道，“在最初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沒意識到你因邊境影響而產生了真正的思考能力，那時候我只認爲你是一部機器，並對你進行了許多不顧後果的‘試驗性改造’。”
“……記憶檢索失敗，露妮不記得。”
“好的，露妮今後會嘗試瞭解，”發條人偶回答道，緊接着又問了一句，“您認爲，老主人是在向您進行某種警告嗎？”
發條人偶已經被拆解開來，仿製成女僕服飾的外殼如今正被放在一旁，精金構造的骨架和黃銅製成的各種機關構件幾乎鋪滿了平臺，如今露妮只有胸口以上的部分還保持着完整，這部分被放在平臺邊緣，她呆滯地望着自己被拆解開的軀體，偶爾眨一下眼睛。
發條人偶的胸腔中傳來了一串怪異的噪聲，但並非由於故障，而是由於混亂的思考。
“……那看來我那位可怕的父親並不希望我能有任何機會反向窺探到他的情況，”露克蕾西婭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她慢慢拆除着一組變形的齒輪，語氣有些飄忽，“他只是發來了一個單方面的信號，告訴我……他知道璀璨星辰號在哪，他知道怎麼找到我……”
“你告訴我，‘老主人’在找我。”
太陽帶來的強大驅邪之力在現實世界消退了，那些扭曲的、不祥的、侵蝕性的力量正在整個世界漸漸上漲，這個時間，人類會進入夢境，以此來躲避世界對理智的干擾。
夜幕已經降臨，世界之創蒼白晦暗的微光正照耀在無垠海上。
露克蕾西婭看着露妮的眼睛，過了許久才輕輕搖頭：“這對你而言是過於複雜的情感，現在你恐怕還無法理解。”
儘管第一次測試沒能取得什麼收穫，也沒有從“妮露”這具人偶中發現任何指向超凡的線索，但這畢竟是一件和“露克蕾西婭”有關的事物，既然不確定她將來是否能派上什麼用場，他便不敢隨便把這人偶放在自己視線之外的地方。
然後他便看着存放“妮露”的木箱犯了愁。
“好……修……嗎？”從露妮的胸腔中傳來了有些走調的聲音。
鄧肯小心翼翼地把“妮露”放進了那口古董木箱中，又把那枚羽毛形狀的髮卡放回抽屜。
“難過？爲什麼？”
“……我不知道，但這確實很像是警告，”露克蕾西婭輕聲說道，“甚至像是某種獵殺前的宣言……他從亞空間回來了，而且比上一次返回時更加無法捉摸，或許我應該提醒一下我的兄長……”
那便是機關人偶“露妮”真正的核心，真正的本質——是某個誕生自一百年前的人偶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的證明。
木箱當然沒有什麼反應，但鄧肯對此也不在意。
露克蕾西婭沉默了兩三秒：“……你還記得剛纔你說了什麼嗎？在我剛剛趕到餐廳，把你喚醒之後。”
頗爲糾結了一番之後，鄧肯還是嘆了口氣，把“妮露”的箱子暫時放在了自己牀頭。
露妮慢慢轉動着眼球，她看到了被放在工作臺中心的那顆“心臟”。
“記憶檢索失敗，露妮不記得。”
“您確實應該提醒提瑞安先生，他已經出發前往普蘭德了，而普蘭德的執政官說過，失鄉號正在靠近那座城邦。”
1889年，太陽碎片出現，引發普蘭德大火；
第六街區工廠帷幕下隱藏着一個被大火焚燬的“現實”；
第六街區社區教堂內存在疑似閉鎖循環的扭曲時空，兩個截然相反的現實疊加在教堂內；
阿狗的“人性”來源不明，但顯然不是太陽碎片的力量影響；
第六街區教堂內的女神像疑似被亞空間裂隙影響，地下聖堂中的修女疑似在對抗亞空間入侵的過程中陣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