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指望吸稅來完成財稅任務根本不現實,爲了完成任務,鎮裡採取了虛賣資產的方法,並美其名曰爲資產運作,就是將鎮裡的一些諸如機站、灘塗以及各村興建的標準化廠房虛賣掉以取得稅收,這個方法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舒緩財稅任務的壓力,但是更凸顯出另一個很嚴峻的問題,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一幢標準化廠房估價一千萬,經過拍賣之後(當然這也是爲了走程序),比如稅率是七,那麼稅收就是七十萬,這七十萬完全由鄉鎮墊付,經縣財政局確認後按照比例返還,以25%爲例,那麼就是十七萬多,再加上其他的手續費等支出,這一筆開出,鎮財政就要貼上五十多萬。以此類推,鎮裡只要搞資產運作,搞得越多,貼進去的錢就越多,這直接讓兩年前還有盈餘的財政收入變得入不敷出,眼看快年底了,去年事業單位的績效工資還一直沒有兌現。
馬興標是土生土長的馬王鎮人,看着領導班子整天忙着這些,各項基礎建設、公益設施以及能夠發展壯大鄉鎮經濟的工作都如同虛設,馬興標真的很難坐得住,可是在這種大環境之下,他一人難以迴天。有一次,他曾經跟鎮長黎贊提起過這些弊端,黎贊說,這些誰不知道?可是你沒參加過每個月底的財稅過堂會,別看咱們這些黨委書記、鄉鎮長平時耀武揚威的,到了那裡,跟個小孩子沒什麼兩樣,領導罵起人來,讓你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罪,真他媽不是人受的。
眼看着財政一天天的虧下去,馬興標實在坐不住了,可是想到目前的大環境,在衆人皆“醉”他獨醒的情況下提出異議,無異是官場中的異類,所以爲了保護自己,他沒有信訪,而是讓兒子在網吧裡發了檢舉帖,希望能夠引起上級部門的重視。
費江東一一記錄在案,陸漸紅沉思着道:“馬鎮長,照你這麼說,吸稅和資產運作並不是馬王鎮一個鄉鎮在搞。”
馬興標道:“是的,其實像這種情況上級政府不是不知道,但是誰管你下面的死活啊,只要能完成下達的任務,他們的面子有光,誰還會煩其他的事情。”
說到這裡,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有一棍打死一片的嫌疑,便垂下了頭不去說話。
陸漸紅沉下了臉道:“馬鎮長,你反映的問題很嚴重,也很嚴峻,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
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吵雜聲,只聽小高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是哪個部門的?”
“現在懷疑這裡有賣yin嫖*娼行爲,不要妨礙警察執法,站一邊去。”一個很囂張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陸漸紅的眉頭不由大皺,馬興標卻是聽出來說話者是誰了,正是鎮派出所所長常巨基。他跟黨委書記江樹平是穿一條褲子的,去年才上了一個副科級,仗着跟江樹平的關係,不可一世。自己在不同場合都曾直言不諱地提出,馬王鎮如果再這麼下去的話,套用一句話,政府很快就要倒閉了。這個言論,無疑是扇了一把手江樹平的耳光,也是對江樹平的完全否定,所以江樹平一直在尋找機會整死馬興標,只是馬興標爲人剛正,很難找到把柄,便琢磨着年底人事調整的時候,走走縣裡的路子,把他調離馬王鎮。
這一次常巨基的到來,肯定是得到了江樹平的授意,只是用賣yin嫖*娼作爲藉口,實在太不上臺面了,他們以爲自己跟王淑芬是那種關係,事實上,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而已。不過,這一次有陸市長在這裡,他們可能要踢到鐵板上了。
想到這裡,馬興標站了起來,道:“陸市長,我出去看看。”
馬興標的神情變化雖然短促,但是以陸漸紅多年的從政經驗來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外面的這幫人是衝着馬興標來的,一個敢於向紀委部門檢舉不良現象再加上有人針對,那誰正誰反,一眼便知了,當下微微一笑,道:“讓小高處理吧,江東,你出去看看。”
費江東放下了紙和筆,起身出了去,便見到小高正在和一幫人對峙。
爲首的人穿着*,後面還跟着兩個穿*的人,在三人之後還有七八個人,着的是聯防隊的制服,只是看他們的“氣質”,倒像是社會上的閒散人員。
費江東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派出所的,小子,識相點,在馬王鎮這一畝二分地上,是龍你給我盤着,是虎你給我趴着。”常巨基沒太多的文化,這句話還是從哪本玄幻小說裡學來的,做了一把文化,得意地不行,衝着陌生的費江東威嚇道。
費江東淡淡道:“你們是派出所的?我倒是覺得你們是土匪窩的,證件呢?”
費江東不畏不懼,氣定神閒,倒是讓常巨基有些摸不着底了,心道,不是說馬興標在這裡私會小情人的嗎,怎麼冒出來這麼個陌生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