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鐵獸……”
“傳說此獸上古時期乃是九黎邪神的坐騎，兇焰滔天、神魔辟易，好虐殺大妖、神獸，生嚼其骸骨取樂。”
“當其盛時，同境的饕餮、混沌等巨兇也要避其鋒芒，純血真龍、神凰望之不敢近前。”
“在九黎諸部被天降神山鎮壓以後，唯有食鐵獸依靠強悍體魄存有一脈，在南域亦偶有現世。能吞嚼金鐵，以此爲食。”
“蜀山前輩也曾見過幾次所以將此物記載在《蜀山兇獸志》之中，提醒後輩弟子注意。”
“……”
聞玉龍當着衆人的面侃侃而談。
“嗯……”林北發出懷疑的聲音：“你說當初邪神就是騎着這玩意兒去打仗？”
此刻帝女鳳、楚樑、金毛犼、烈龍駒、小魚姐妹這一干銀劍峰常駐生物匯聚於此，正圍成一個圈，林北、商子良他們也聞訊趕來，正是頗爲熱鬧。
而在圈子中間，正坐着一坨“兇獸”。
這食鐵獸站起來只有半人高、坐下只過膝蓋，通體黑白二色，兩個烏黑眼圈，讓原本小小的眼睛顯得大了不少。一身圓滾滾軟肉，堆坐在那裡便是一團，四爪都是短而肉厚，此刻應該是因爲有些不安，兩隻前爪緊張地交叉在肚子肉上，好像在揣手手。
背上揹着個小藥簍，裡面空空如也，但是不難猜出它是來幹什麼的。方纔它引爆符陣之後驚惶逃竄，右半邊皮毛尚且有些焦。不知是因爲皮糙肉厚還是什麼，那威力強勁的符陣看起來沒有給它帶來什麼打擊，只傷了些許皮毛，估計一兩天也就長好了。
“古籍應該不會有錯，既然前輩們說它是大凶之獸，一定有他們的原因。”商子良摸着下巴分析道。
“一定是僞裝！”跟班甲篤定說道：“它就是故意長成這副樣子，然後趁敵人不備，再展現它殘暴的本性。”
“沒錯！危險，極度的危險。”聞玉龍也應道。
“那個……”柳小魚突然舉起手，小聲問道：“我能摸摸它嗎？”
“這個不好吧？”林北蹙眉道：“都說它是兇獸，那肯定不能隨意觸碰，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摸摸。”
“我也想。”柳小雨點點頭。
“我試試。”帝女鳳一馬當先，伸出手揉了揉這小胖東西的頭，只見掌心落下之處，一陣軟軟的凹陷。
“嗚……”
食鐵獸的嗓子裡發出嗚咽聲，雙爪擡起想要護住自己的大頭，可是……
有點短。
也不知是頭大還是手短，它的爪子剛好不夠碰到腦袋中間，只能無力地按住耳朵兩邊的頭皮，眼神可憐巴巴。
“哎呀……”柳小魚姐妹見狀也撲了上去，伸手撫摸起這食鐵獸的皮毛，只覺溫暖順滑，特別好摸的樣子。
衆人一擁而上，連金毛犼都忍不住用鼻頭上去戳了戳。
這小傢伙被衆人上下其手，好像不情願又不敢反抗，只能雙抓抱頭閉上眼睛，一副任由命運凌辱的樣子。就在大家享受肉糰子的手感時，突然聽見咕嚕嚕一陣響聲。
“咦？”衆人聞聲，紛紛停手。
這小傢伙趕緊用手捂住肚子，眼睛眨巴眨巴，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它好像餓了？”林北道。
跟班乙沉吟道：“那應該給它吃些什麼呢？”
“按傳說裡的，神獸骸骨、異種金鐵？”聞玉龍道：“這也不好找啊。”
“不行去找點竹子試試呢？”楚樑終於出聲了。
他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在默默打量這小傢伙，經過全方位的縝密觀察，他絕對可以斷定。
這玩意兒就是大熊貓。
只是在這個世界作爲食鐵獸，應該是有點子神異在身上，不然也不至於被那強力符陣炸了以後還活蹦亂跳。
別看它現在神情呆萌、行動緩慢，剛纔跑得可是一溜煙似的。而且這小東西力量絕對很大，不然也不可能破壞得了他在外圍佈置的陣法。
“竹子？”林北納悶了下：“這也太看不起兇獸了吧？”
但楚樑既然說了，幾人還是帶着疑惑出去照辦。蜀山自然不缺竹子，雲海上下生長着靈氣富裕的靈竹，三下五除二就割了一大捆回來。
令他們意外的是，靈竹擺到面前，小傢伙抓起來就開始啃，似乎很熟練的樣子。
咔嚓嚓、咔嚓嚓，它就這麼慢悠悠地開始吃起竹子。
“它還真吃這玩意。”林北驚奇地看着楚樑，“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楚樑一笑，“它的居住地應該離蜀山不遠，平日裡肯定要有食物嘛，這裡最適合它的就是這種靈竹了。它最近大概是到了要突破境界的時候，極需要更多的靈性，竹子無法滿足，這纔來銀劍峰偷靈植的。”
“確實。”聞玉龍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點頭道：“蜀山雲海之下地域廣袤，靈獸奇多，這食鐵獸或許就是在下面生存的。”
蜀山人只是居住在雲海之上的山頂部分，其實雲海之下的部分更爲廣闊，那裡是一個相當廣闊的生態圈。
此前楚樑與姜月白就墜到過雲海之下，還意外撞見晏人傑的林中小屋。
“那咱們要把它趕回去嗎？”柳小魚轉過頭，眼巴巴看着楚樑。
“這個還是要看它自己的意見嘛。”楚樑俯下身，道：“讓我來問問它。”
說着，他左手抓起一根竹子，右手翻出一株絢爛靈植。
食鐵獸的眼睛一下直了，手裡的靈竹也不香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楚樑手裡的天材地寶，嘴巴都忘了繼續嚼。
“回去吃這個……”楚樑晃晃竹子，而後再晃晃靈植，“還是留在這吃這個？”
“嗚……”食鐵獸顯然聽懂了他的意思，小短爪剛要伸出，又縮了回去，似乎略微猶豫了一下。
但僅僅是一下，它的短爪就又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嗖地從楚樑手裡抓過了那株靈植，完全沒有剛纔緩慢的樣子。
看得出來，雖然它不是很想留在這裡，但這個價碼確實難以拒絕。
咔嚓嚓，食鐵獸將那株靈植塞進嘴裡，三口兩口吞嚥下肚，緊接着就打了個帶着奶音的、靈氣升騰的嗝：“嗝嘍——”
“這是你自己選的。”楚樑笑眯眯摸着它的腦袋，“可不能反悔了哦。”
……
“那我們給它取什麼名字啊？”看着小傢伙同意賣身，柳小雨忽然問道。
“看它渾身都是黑白兩色……”林北道：“不如就叫花花吧。”
“伱這什麼奇怪的思路？”商子良道：“要我說，它體型圓滾滾的，所謂團團圓圓……不如就叫飛雲？”
“你這個思路更奇怪吧？！”衆人叫道。
末了，還是帝女鳳發話道：“我們銀劍峰的嫡系一向都是楚字輩的，這小東西也別例外。看它是個小姑娘，可愛點，今後就叫它楚楚吧。”
“師尊起得很好。”楚樑立刻道。
“看它以後能不能隨我修行……”帝女鳳開心地揉着食鐵獸的腦袋，笑道：“若是可以的話，今後楚楚就是銀劍峰大師姐！”
“呵……嗯？”楚樑剛要笑，忽然發覺不對，“那我呢？”
“你是它二師弟。”帝女鳳擺手道。
楚樑：“……”
銀劍峰潛在大弟子、食鐵獸楚楚在那裡慢悠悠地啃靈竹，整個銀劍峰的人就圍在那裡看，也不知是有什麼魔力，就讓人在那看一整天也不膩似的。
還是楚樑連轟帶趕，才把紅棉峰的幾個人攆回去工作，連他自己一起去紅棉峰做事。可是等忙完回來一看，林北他們幾個不止回來了，還帶回來了更多人。包括徐子陽、徐子晴、凌傲等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全跑過來圍觀，把那邊空地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就連王玄齡都聞訊趕來，一見外面的楚樑，他就語氣略重地說道：“聽說你打算在銀劍峰豢養食鐵獸？簡直胡鬧啊這種巨兇之獸，怎麼隨意散養？須得小心禁制才成。”
“首座師叔，您可以先去看一眼。”楚樑指了指那邊的人羣。
王玄齡面帶狐疑，湊過去瞥了一眼，然後目光久久停留，臉上的表情也逐漸緩和。
半晌，楚樑湊過去問道：“首座師叔？你感覺它兇嗎？”
“嘿。”王玄齡突然一樂，轉過來，對楚樑道：“它在對我笑。”
觀察了一陣子之後老王也打消了自己的疑慮，只能說這玩意和傳說還是有一定差距的，順便還問了一下有沒有多的，能不能給玉劍峰也整一隻。
楚樑打算等它養好傷，跟它回之前的居住地看一看，萬一裡面有其它食鐵獸也可以一起接回來。
等他又去過一趟紅棉峰再回來的時候，發現圍觀的人羣又多了。估計半個蜀山的弟子都聞風而至了，在那裡圍着觀望，虧得修行者有神識這東西，要不這麼多人還真看不清。
楚樑在人羣中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杜兄？”楚樑詫異地喚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那邊一個身長臉黑的大漢，赫然是杜無恨。
“楚少俠！”杜無恨聽見楚樑叫他，轉過身道：“我是來找你的，我二弟吩咐我來跟你通稟一件大事。”
“什麼事？”楚樑忙問。
土木堂纔開工幾天，這時候鎮山石礦要是就出事的話，多少有些讓人緊張。
“此前鎮星島幾乎傾巢而出，想要奪回採石諸島。他們登島便不分青紅皁白，見人就殺……”杜無恨講述道。
“啊？”楚樑問道：“損失大嗎？”
“沒有損失。”杜無恨搖頭道：“他們都被二弟……淨化了。”
“淨化？”
楚樑聽他一說才知道，壞消息是鎮星島上來見人就殺，好消息是他們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蜉蝣老祖。
而蜉蝣老祖忍無可忍，終於下手了。
可他終究沒有下殺手，而是選擇了一種更加委婉的方式。
他給那些鎮星島的人，每個人都種下了一隻蜉蝣，以此來完成操縱。這是他獨門的秘法，可以用蜉蝣控制大批生靈。
蜉蝣老祖之所以被烏巢那般忌憚，就是因爲他這一手神通。當年的蜉蝣，險些用這一招控制所有海族，成爲南海真主。
鎮星島那些人馬對他來說，實在是小場面。
……
等楚樑親自趕到採石諸島一看，才知道杜無恨口中的“淨化”是什麼意思。
原本僻靜的小島上此刻多了幾百號人馬，且都是境界不低的修行者。可此刻他們居然全都在拿着簡單的工具，從鑽山獸挖出的礦洞中進進出出，出來的都揹着沉重的礦石。
好麼。
阿祖把這幫人弄挖礦去了。
純純勞動改造了屬於是。
“楚少俠。”蜉蝣老祖先恭敬施禮而後道：“這些人殺心太重，我不得已才施展如此手段，希望能給他們長些教訓，今後莫要再輕易殺生。”
楚樑離近看着這些礦工，才發覺個個都是目光呆滯，一副無神的樣子，他便問道：“這些人沒有靈智了嗎？”
“有的。”蜉蝣老祖頷首道：“我只是在他們靈臺之中種下了一枚蜉蝣種子，壓制了他們原本的靈識。蜉蝣種子起初會有一些呆滯，隨着成長會逐漸變得聰慧起來，還可以融合一部分他們本身的記憶。當然，如果想要恢復的話，我也只需撤回蜉蝣種子即可。”
楚樑聽得暗暗心驚。
難怪烏巢老祖那麼想要誅殺他，這一手神通也太恐怖了。
這樣說來，他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控制無數生靈，讓他們順從自己的思想。若是沒有其它第八境強者的阻止，不敢想象他能做到什麼地步。
這些鎮星島的人在這挖一段時間礦本來也不是壞事，可他們背後畢竟是有蓬萊的。一旦時日久了，蓬萊上宗必定發現不對，還是會引來麻煩。
想了想，楚樑指着那座體型顯眼的肉山道：“前輩，勞煩先將那個人恢復。”
蜉蝣老祖輕輕招手，那座名爲“洪聚峰”的肉身就緩緩走了過來。蜉蝣老祖再伸出食指一點，咻的一聲，一點紅芒從洪聚峰鼻孔中飛了出來，回到他衣袖之內。
“啊！”洪聚峰稍微呆滯了一下，而後雙眼中陡然恢復神光，整座人倒退一步，驚恐地看着眼前幾人，“楚樑？”
“不錯，洪少主。”楚樑微笑道：“蜉蝣前輩正是我請來坐鎮採石諸島的，他本該在此安靜閉關，只是你們非要攪擾人家修行……”
“早說這裡是蜀山的地盤，我們不就不來了，原來是誤會一場。”洪聚峰鎮定道：“那你讓這位前輩給我們鎮星島弟子都解開禁制，放我們回去吧，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他話說完，就看着楚樑，發現楚樑依舊笑而不語。
洪聚峰直接神情一垮，膝蓋一軟，帶着哭腔道：“我求你們了還不行嗎？”
他是真得怕了，誰曾想楚樑隨便就能丟個第八境大能在這看島，這誰敢跟他鬥啊？
難道真永遠留在這挖礦嗎？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一跪下，對面蜉蝣老祖立刻也跪下了：“不敢當、不敢當。”
老頭兒都跪下了，楚樑自然也不能閒着，趕緊也跪下了，連聲道：“這是做什麼，咱們快點起來，有話好好說。”
杜無恨遠遠看着，心中不由一緊，心說二弟該不會又在給我找義父吧？
鬧了半晌，楚樑才拉着兩個人站起來。
他對洪聚峰說道：“洪少主，關於你父親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對此深表哀悼。雖然咱們關係以往算不上太好，可我知道那也不是你們能決定的事情，所以從來不怪你。此番你遷怒於採石諸島，實在是不應該，咱們都應該講文明、懂禮貌纔對。”
“楚少俠，我是真知道錯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們吧。”洪聚峰忍不住痛哭流涕。
這裡的人太特麼奇怪了，說話一個比一個客氣、語氣一個比一個禮貌，下手一個比一個能打。
相比之下帝女鳳還更簡單一點。
那種是摧殘肉體，這種是折磨心靈。
“道歉有用的話，要蜉蝣老祖幹嘛？”楚樑溫聲道。
“就算你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吧，但……這島上的花花草草、山石樹木是毀壞了不少吧？飛禽走獸受到這一番驚嚇，受到的心理創傷不小吧？周圍的魚都被你們嚇的不產魚子了啊……這些損失，實在是難以計數啊……”
“既然你想要誠心悔改，那我這裡有一個雙贏的和解方案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什麼方案？”見他終於說到正題，洪聚峰立馬雙眼放光問道。
就聽楚樑緩緩吐出兩個字：“收購。”
晚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