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要一起過年嗎，艾華斯？”
午飯過後，伊莎貝爾第一時間便向艾華斯提出了邀請。
明天就是一月一日的司燭祭了。前幾天馬瑟斯主教來銀與錫之殿搬運索菲亞女王的靈柩的時候，艾華斯就將聖格尼薇兒禮拜堂的鑰匙還給了他。
不然馬瑟斯主教根本打不開禮拜堂的門，更不用說讓索菲亞女王先停在那裡了。
而等到明天，馬瑟斯主教就會呼喚冕主的諸使徒、同時呼喚逝去的杜·拉克家族成員給予阿瓦隆賜福。那是阿瓦隆最重要的一次祭典，因此必然會由這位在阿瓦隆等級、地位與聖秩都是最高的主教來主持。
等司燭祭結束，便是索菲亞女王的葬禮。
按阿瓦隆的規矩來說，其實是死後七日下葬。但因爲國葬日正好與司燭祭撞上了，因此女王葬禮就只能往後順延一天。
在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國家裡，司燭祭都是一年之中最爲盛大的日子。同時也是新年之始。
雖然司燭從巨龍時代以前開始，就是奉獻道途的柱神。但其實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司燭究竟做出了怎樣的奉獻之舉、才能從遠古時期便穩穩佔據柱神之位。
在阿瓦隆所流傳的版本中，據說司燭是開天闢地、在無日無月的世界中照亮世界的初始之神；而星銻人與鳶尾花人那邊的傳說中，司燭是一切智慧生命的起源；而智慧道途的法師與僧侶們認爲，司燭最大的功績是找到夢界之河的源頭、並將另外八條分給了其他神明。
總之就是各有各的說法。
但這也很正常。
畢竟一切直接關於九柱神的真實知識都是最高級的神秘知識。無論是獸主愛上恆我，亦或是冕主戰勝至高天，那都是不可能落在紙筆之上、只在極少數人間口口相傳的隱秘。
可即使如此，人們也仍舊尊敬司燭。而艾華斯甚至知道，就連奉獻道途的其他天司也都非常尊重司燭。無論是燭天司還是曦天司，都對柱神之位絲毫不感興趣。甚至就連有着超越之力、在奉獻道途排名第二的焰天司，同樣也對司燭沒有敵意。
正因如此，艾華斯認爲教會的版本是最接近真實的。
九柱神教會認爲，司燭在遍佈罪棘、冰冷乾枯的夢界燃起了一把大火、照亮了永暗無光的夢界，讓被罪棘吸乾的九條夢界之河再度流通。從那時開始，這個世界纔開始誕生擁有“靈魂”的物質界生命。
因爲艾華斯所知的所有柱神中，祂們成爲柱神的時間都必然晚於司燭。唯有沙漏和雙生鏡還不太確定……假設司燭就是最初的柱神，那麼這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而因爲各個國家的習俗不同，司燭祭的內容也各不相同。反正司燭也不在乎這些東西、甚至不辦祂也不會責怪。
這只是人們禮貌性的表達對這位柱神敬意的節日——或者說，是爲了表達對信仰司燭的精靈們的尊敬。
在阿瓦隆，人們在司燭祭的前一天晚上儘可能的回到自己家中；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或者與家人有矛盾，那麼就去找自己的朋友們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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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夏洛克一樣。
哪怕是最窮的民衆，也會盡量在這一天做些好吃的，稍微奢侈一把。不只是爲了禮敬司燭，更是爲了犒勞自己。
而司燭祭前夜最重要的儀式，便是熬一大鍋熱湯。
怎樣的湯都可以。富人有富人的熬法，窮人也有窮人的熬法。再次也不過是煮一鍋水。
等湯沸騰之後，每個家庭成員都可以往鍋裡丟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隨後一家人在一起、一同將湯分一分喝完。這湯裡便是司燭對人們的祝福……即使是重病垂死之人，也會多留他在人間待上兩日。
雖然司燭並不在乎人們對自己的尊重，但祂也會在這一天格外庇護那些向自己祈求平安的信徒。若是有無家可歸之人，也只需點燃一個蠟燭、或是哪怕只是擦燃一根火柴，司燭也會分潤給他們一些力量，讓這火焰能夠一直持續、讓他們的身體逐漸恢復健康、讓他們不至於凍死在寒風之中，而是能夠平安見到明天清晨的陽光。
正因如此，甚至就連最爲冷酷的殺手都不會在這一天動手殺人。
不僅是良心的約束、更是對柱神的敬畏。
而很顯然，愛德華也不會加班。
如果艾華斯留在銀與錫之殿的話，那麼家裡就只剩下尤利婭和愛德華了；假如艾華斯將尤利婭也帶過來，那家裡就只剩下愛德華一個人了。
——未免也太孤寡了。
“尤利婭那邊肯定沒問題，”艾華斯思索着，“不過愛德華那邊……我能帶他一起來嗎？”
“反正我這邊沒意見的。”
伊莎貝爾有些緊張的挪動了一下屁股，正襟危坐、若無其事的說道：“我也想見見愛德華哥哥。”
“他應該只敢叫你女王陛下。”
艾華斯調笑道：“可不敢喊你妹妹。”
說罷，兩人對視一笑。
麗姬婭抱着她煮好的熱啤酒，小口小口啜飲着、斜着死魚眼看着兩人。
在那個自然而然的吻過後，兩人之間的氛圍便有了微妙的變化。
最明顯的，就是伊莎貝爾明顯變得大膽了起來。
之前她很明顯的不敢找艾華斯開玩笑、也不敢來撒嬌，只有在談正事的時候纔敢主動來找艾華斯……其他時間都等艾華斯來找她。
而艾華斯之前也對伊莎貝爾尊敬而疏遠。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長輩或者老師。
雖然在言語層面上來說，他們兩人還沒有正式確認關係。但實質上的氛圍與相處模式已經改變了。
這種氛圍上的改變，麗姬婭輕而易舉就察覺到了。
她年輕的時候又不是沒談過戀愛。看着伊莎貝爾臉上的笑容，就只感覺有些牙酸。
——嘖，這啤酒裡面檸檬加多了、有點倒牙。麗姬婭心想。
而艾華斯那邊，其實也原本囤積了一些工作、等待伊莎貝爾來處理的。
新王即位後巡遊全國五日，回來後必然會囤積不少工作。
而提前回來的這半天時間，就是用來處理這些積壓着的工作的。
葛朗臺那邊的合同、艾瑪那邊的事、被艾華斯殺死的新任貿易大臣、向卡美洛大臣的施壓、那些大臣們向她贈予的禮物……這些事，艾華斯原本都是給伊莎貝爾留着的。
因爲在之前的艾華斯看來，他與伊莎貝爾之間的君臣關係必須要維持好。
伊莎貝爾足夠信任艾華斯，那麼艾華斯就更不能隨意消耗這種信任。因此他雖然可以憑藉個人意志去自己做一些事，但是該補的流程回來還是得補上。
……但在現在的艾華斯看來，他卻覺得自己可以再忙一忙。 那些原則上必須伊莎貝爾點頭同意、簽字認可的事，他這邊也可以提前落實一下、自己簽字解決。就比如說葛朗臺那邊的商務合同。
主要是艾華斯開始有些心疼伊莎貝爾了。
這畢竟是年前最後一天，多少還是給她放半天假吧……明天后天又得忙兩天。
今天下午就讓她好好休息休息。等她這邊徹底閒下來了，再給伊莎貝爾總結匯報一下。
“莉莉，”艾華斯吩咐道，“你一會去一趟督察院。讓愛德華下班後直接來銀與錫之殿……或者給他打個電話也行。算了，還是直接打電話吧，免得伱再多跑一趟了。”
“好的。”莉莉點頭應下。
“璐璐，你今天下午想好去哪裡玩了嗎？”
艾華斯轉頭看向伊莎貝爾，開口提醒道：“不過現在還在喪期內，如果是想要看歌劇之類的娛樂恐怕很難。而且馬上就過年了，玻璃島可能也找不到幾個樂團了。”
“不用。”
伊莎貝爾微微搖頭，乖巧道：“我想陪陪老師。”
“雅妮斯大師嗎……”
艾華斯恍然：“說起來，她今天去哪了？”
他突然意識到，今天似乎沒見到這位總是很鬧騰的精靈。
平時總是能從畫中聽到她那開朗而不失優雅的笑聲。
今天他更是和伊莎貝爾在臥室裡面接吻了……要是平常，雅妮斯應該笑眯眯的咂着嘴冒出頭來纔對。
而甚至到午飯聚餐時，她都沒有出現。
等後天葬禮結束後，雅妮斯大師就要離開了。
如今更是年前……她不在銀與錫之殿，這又跑去哪裡了？
“我不知道。”
伊莎貝爾搖了搖頭：“但我猜……她應該在與祖母初次見面的地方。應該在紅皇后區，具體在哪就不知道了。”
“那我陪你去找找看吧。”
艾華斯輕笑着，對着伊莎貝爾伸出了手：“順便去拜訪一下老師們……
“不過你可不適合用這幅容貌走在外面。話說，你去找那些人調查情報的時候，應該也不是頂着這張臉吧？”
“那當然！”
伊莎貝爾得意的挺了挺胸，像是在求誇獎一般：“我已經熟練掌握了【強韌幻象】的力量……容貌是可以隨意變化的。”
說着，她瞳孔中亮起綠色的道途光輝。
伊莎貝爾將手搭在自己臉上，那淺粉色的光輝在她指縫中盛開。隨着她輕輕抹過自己的臉，伊莎貝爾直接換了另一幅容貌。
在幻術的影響下，伊莎貝爾的頭髮變成了白色、瞳孔則變成藍色。整個人看起來都矮小了幾圈。
——除卻眼睛的顏色是藍色而不是紅色之外，看起來就與尤利婭非常相似。
艾華斯嘗試着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而伊莎貝爾也是笑眯眯的把腦袋湊過來讓艾華斯摸。
非常神奇，沒有穿模、也沒有摸到虛空中的不可見的腦袋。
艾華斯確實在比伊莎貝爾更低的位置，感受到了與尤利婭的頭髮幾乎一模一樣的觸感。
很顯然，是因爲伊莎貝爾與尤利婭接觸的足夠多，因此才能精準無比的變成她的樣子。
“……這就是強韌幻象嗎？”
艾華斯感嘆道：“若非我是看着你使用的幻術，恐怕還真會被騙過一瞬。”
之所以說是一瞬，是因爲尤利婭絕不會這樣彎着眉眼、露出小貓一樣的撒嬌淺笑。
“我可是故意留了破綻的，”伊莎貝爾多少有些不服氣，“如果我變成完全的尤利婭、並且專心扮演的話，我覺得你也未必能識破——我可是‘全才’。扮演也是我所擅長的領域。”
但她說到這裡，艾華斯突然反應了過來：“那你之前問話的時候，用的是誰的樣子？總不會是尤利婭吧？”
“……誒嘿？”伊莎貝爾突然開始裝傻。
“不會是我吧？”
艾華斯立刻就猜到了大概。
伊莎貝爾辯解道：“我還是做了不少修改的！他們之後如果遇到你，最多隻會覺得你眼熟，絕對不會認出你來的！”
——要是放到以前，她現在恐怕就要小心翼翼的道歉了。哪會有現在這種活力跟艾華斯分辯。
但這種相處方式，反而更能讓艾華斯放鬆。
於是艾華斯笑眯眯的伸出手來，將扮演着“尤利婭”的伊莎貝爾的頭髮揉亂：“那這樣就兩清了。”
伊莎貝爾抱着自己的腦袋，在一陣扭曲中變回了本體。她本體的頭髮也已經變得凌亂。
“……哼。”伊莎貝爾皺了皺鼻子，但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平時沒有那麼愛笑的，但今天總是止不住的想笑。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大晴天一樣，心曠神怡。
下次還用你的臉！
伊莎貝爾捂着腦袋，心裡惡狠狠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