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空白之城
葛朗臺知道艾華斯很忙，因此談完之後便禮貌的告退並離開了。
而客觀來說，葛朗臺的存在幫艾華斯解決了許多麻煩。
灰綠顯然知道些許葛朗臺的底細。而艾華斯與那位“金幣先生”商談時展現出的麻煩與狡詐，也免得她再對艾華斯進行試探。如此倒同時節約了兩方的時間與精力。
與葛朗臺那種牽扯到國家核心政策級別的大型訂單不同，灰綠女士那邊的訴求倒是很簡單。
她無非便是希望艾華斯能夠擔任勞合社的新任會長，從而穩住那些心思開始活泛的阿瓦隆商人。
——勞合社作爲一個商人聯合體，他們的會員都是商人。而商人毫無忠誠可言。
當他們已經確認勞合社遇到來自高層的針對時，那些商人便會毫不客氣的拋棄勞合社。
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會再度聚集在一起。他們只會以另外一夥人爲核心，重新聚攏成新的商人聯合體……或許會起個新的名字，比如說叫什麼“高樓會”、“親王會”。
或許會在明面上，更大的可能會在暗地裡。
但本質上這些組織的本質都是一樣的。而不同的小團體必然會試圖爭奪話語權，那就會帶來環境的不穩定與變動——公平起見，已經擁有資源的商人肯定希望能儘量穩定。
在這個時候，作爲不管部大臣的艾華斯如果能成爲勞合社會長。那麼這無疑會給這些商人們釋放一個很友好的信號：圓桌廳或許並不希望勞合社就此解散，而只是希望能插手進來分一杯羹。
商人的邏輯都是一樣的。不怕講價、也不怕要得多，就怕你談都不想談。
而艾華斯早就在之前加入了勞合社，莫里亞蒂家族世代從商，他的養父詹姆斯·莫里亞蒂還是勞合社的高層。他無疑正是最好的選擇。
對艾華斯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與其讓那些老鼠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裡聚集在一起搞事，倒不如就這樣把他們安安穩穩養在眼前。
而有了灰綠作爲自己的代理人，艾華斯也終於可以對勞合區的那些幫派施加影響了。
對這種生活在泥巴里的幫派分子來說，高高在上的圓桌廳頒發的那些法令基本都是沒用的。如果不打算像那位“絞刑王”都鐸三世那樣殺殺殺全殺了，就得靠這些幫派分子們認可的渠道來控制他們。
除此之外，他們對艾華斯來說還另有大用。
如果可以的話，艾華斯甚至想幫灰綠擴張勢力。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將全國的地下幫派直接統合起來。
——等葛朗臺將他的“工程隊”派來阿瓦隆修鐵路的時候，這些幫派分子就能用得上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當地人有當地人的規矩。修鐵路長遠來說對整個阿瓦隆來說都是好事、能讓巨魔施工隊免費過來幹活消費有益無害，但這未必不會遭受當地民衆的敵意與阻礙。
畢竟巨魔太醜了，而阿瓦隆過於保守。一些偏遠城鎮的居民也不瞭解鐵路的意義，修建鐵路的過程也必然會經過很多生活區域，很多土地房屋都需要阿瓦隆這邊計價贖買……這部分的錢葛朗臺是肯定不會出的。
而如果有人在這時意識到鐵路對阿瓦隆的必要性，就必然會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坐地起價、勒索額外的好處，甚至串聯整個村鎮一同反覆擡價、亦或者收了星銻人鳶尾花人的錢摧毀鐵路。而這種事，阿瓦隆其實是不太好直接派官方的人出手解決的。
以前這些暴力行爲都是監察局負責處理的。但也正因如此，很多人對監察官非常恐懼，對監察局有很強的敵意。
無論是干涉、保護還是監視，這些幫派分子都比監察局的人好用多了。各種消息的流傳速度也比官方渠道要快很多；很多艾華斯與伊莎貝爾不方便出手的事，也都可以交給灰綠女士來解決。
而如果她這邊有帶人洗白的渠道，那就等於是給了地方鄉鎮的幫派分子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在即將擁有許多合法工作崗位的阿瓦隆，這是非常好用的大餅。
灰綠是個聰明人。不需要艾華斯反覆解釋，她就能很快理解她需要做什麼、以及能夠從中獲得什麼。
當兩個聰明人免除了相互試探的麻煩，效率就會變得很高。艾華斯與灰綠談完的時候，甚至都還遠不到中午。
之後艾華斯便回到銀與錫之殿休息了一會，順便洗了個澡、換上了一身新衣服。
雖然他傷口已經癒合，但衣服的領口上畢竟沾了血跡。伊莎貝爾如果看到的話說不定會擔心，那倒不如直接不告訴她這件事。
艾華斯換好衣服後，就直接前往了伊莎貝爾的臥室等她回來。他們幾乎是前後腳抵達，艾華斯的頭髮上還帶着些許潮氣之時，麗姬婭便帶着伊莎貝爾就匆匆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我的女王陛下。先喝點熱紅茶吧。”
艾華斯擡起頭來，輕聲說道。
還不到午飯時間，他正有條不紊的喝着溫熱的紅茶。見到還穿着禮服的伊莎貝爾進來，便順便給伊莎貝爾與麗姬婭也倒了兩杯。
這茶葉里加了一點姜、不少的糖，還有被艾華斯親自祝福過的佛手柑精油。與其說是一杯茶，倒不如說是一杯藥水。光是喝着就足以恢復些許精力。
莉莉從艾華斯手中接過茶水不足的玻璃茶壺去換茶。 而伊莎貝爾並沒有喝茶，而是在摘下王冠之後，便有些不顧形象的直接坐在了艾華斯對面、整個人都很是疲憊的趴在了桌子上。她的雙臂交疊在一起，就如同在課間休息時、想要趴一會休息一下的動作一樣。
“味道如何，麗姬婭？”
艾華斯看着站着與自己坐着差不多高的麗姬婭將茶一飲而盡，隨口調笑道：“要加點牛奶嗎？”
麗姬婭隨口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加點啤酒。”
“爲什麼不試試呢？說不定會很好喝。”
艾華斯鼓動着麗姬婭：“加點橙子和姜，帶着啤酒一起煮一煮、或者紅酒也行；要麼就往啤酒與紅茶里加點薄荷與冰塊，我覺得都說不定挺好喝。”
“你說得對，”麗姬婭貌似也是真有些動了心，“我一會就去試試——我弄出來你喝嗎？”
“也不是不行。”
艾華斯笑道：“伱去準備點飲料，我們帶上女王陛下一起喝。你看陛下還蠻疲憊的，正適合稍微喝點酒、然後睡一個香甜的午覺。”
“陛下也要喝的話，我準備的配料就得保守一點了……莉莉，來幫幫我！”
麗姬婭笑眯眯的說着，搖頭晃腦的離開了伊莎貝爾的臥室，給艾華斯與伊莎貝爾留下了一個單獨談話的私密空間。
艾華斯看着她拉着莉莉匆匆離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有些時候，艾華斯都不太清楚麗姬婭的情商是高是低。
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一樣的伊莎貝爾，艾華斯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感受着溫熱而柔順的髮絲在指尖如煙般拂過，而伊莎貝爾沒有任何反應。
“辛苦了，伊莎貝爾。”
艾華斯看着像死了一樣安安靜靜趴在桌子上的伊莎貝爾，輕輕搖晃了一下她的肩膀，隨即輕聲道：“聽話，先把茶喝了……然後去把衣服換了。”
“……艾華斯。”
伊莎貝爾有些發悶的聲音，從手臂中傳來：“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被允許離開玻璃島。”
“我知道。”艾華斯輕聲道。
“我原本以爲我會很興奮……”
伊莎貝爾說着，擡起頭來。她雙手捂着臉、撐着額頭。
她並沒有哭，只是看起來很疲憊。不是因爲睡眠不足或是勞累過度而疲憊，而是頭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艾華斯將茶水遞了過去，伊莎貝爾終於放下了手、接過了茶。
她兩口便將茶杯中已然不算燙的茶水喝了下去，精神也稍微好了一些。
伊莎貝爾將空了的茶杯放回到托盤上，突然問道：“你去過玻璃島以外的地方嗎，艾華斯？”
艾華斯沉靜道：“你知道的，我剛回來。”
“是的。夏洛克也去過，梅格……麗姬婭女士也去過，老師更是周遊世界的旅者……但是你們都沒有跟我說過，玻璃島以外的地方，竟然是這樣的……”
伊莎貝爾的話語突然卡頓了一下。
“荒涼？”
艾華斯嘗試着爲她拼湊出那個單詞：“野蠻？落後？貧窮？”
“——【空白】。”
伊莎貝爾不斷搖頭，但隨後突然脫口而出。
這是獨屬於她的比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