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攪屎棍思維
“昨夜在白皇后區貝克街發生的謀殺案業已查清。”
艾華斯坐在銀與錫之殿的女王書房中，看着今天早上送過來的報紙，隨口唸出了上面頭版頭條的內容：“刺殺了新任貿易大臣格里菲斯先生的危險狼人，其真實身份爲來自鳶尾花王國的通緝犯。
“鳶尾花首相昨夜緊急致電銀與錫之殿，對此事表示深切哀悼。仲裁廳已加大巡邏規模，儘快將謀殺者抓捕歸案。”
他輕笑一聲：“速度倒是還挺快。就是什麼都沒講。”
“確實。”
作爲當事狼的莉莉贊同的點了點頭。
她靠着在人、狼、狼人三個形態來回切換，加上陰影潛行的能力，過了一整個晚上纔好不容易甩開了那些獅鷲。如今纔剛回來不久。
昨晚出事之後，艾華斯就帶着記者迪米特趕赴了隔壁。
當時格里菲斯大臣的宅邸附近已經被獅鷲們覆蓋——超過二十隻白羽獅鷲正飛舞在空中，隨着它們的飛行、夜空中已經卷積起了烏雲，雷霆在雲層中滾動着。發出如同獅子咆哮般的怒鳴。
大臣遇害絕非小事，整個白皇后區都被戒嚴。那些平時根本見不到幾次的、所有成員都是第四能級的仲裁官們已然第一時間抵達現場。
艾華斯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在仲裁廳成員的陪同之下、非常順利的帶着迪米特和他的助手拍到了一手照片。
當然，這陪同本質上也屬於監視。
爲了防止艾華斯消除某些證據——但是艾華斯確實不需要消除證據。
因此他甚至反過來邀請多位仲裁官陪同，乃至於主動幫他們尋找線索。
這本身就是艾華斯的目的。
讓艾華斯有些意外的是，莉莉並沒有按照他們之前約定的計劃、在別墅內留下影魔的痕跡。
於是艾華斯立刻反應過來，這肯定是出現了某種特殊情況、以至於讓莉莉無法按照原本的計劃留下痕跡。
影魔沒有立刻返回他這裡求援，說明莉莉並沒有遇到危險。但莉莉卻變成了狼人……這足以說明這種變化並不是來自於安全需求、而是出於情報目的。
在沒有和莉莉交流溝通的情況下，艾華斯就知道了莉莉想要向自己傳達什麼情報。
所以他就帶着仲裁廳的仲裁官們按照最嚴苛的流程搜索了整個現場，並留存了證據。
他們理所當然找到了那把鷹羽匕首。
——這是鷹眼組織在刺殺他人後，就會留在現場作爲“鷹眼組織對此負責”的暗殺證明。畢竟本質上，鷹眼組織屬於一個帶有政治傾向的綜合性特工組織、而非是一個單純爲了利益而執行刺殺的僱傭軍團體。
在檢測過後，他們還從被撕咬的破破爛爛的屍體中找到了咒毒的痕跡。
很顯然，這件事已經與艾華斯沒有半點關係了。
在仲裁廳將線索報上去之後，樞密院當晚就緊急開會、對此開始了討論。
昨晚出現的“狼人刺客”毫無疑問是非常危險的犯罪分子。它甚至在白皇后區刺殺了一位大臣，這件事必須第一時間給出交代。因此第二天上午的報紙也必須對這件事進行表態。
於是在早上的時候，艾華斯同時收到了報紙與銀與錫之殿的報告。
艾華斯彈了彈來自樞密院大臣的報告，讚揚道：“還是這個寫的清楚。”
按照規矩，樞密院大臣必須將會議記錄交到女王書房。
那麼能看到這報告的也就是唯一能在銀與錫之殿自由行走的艾華斯了。
這倒也不算逾越。因爲今早伊莎貝爾已經離開了玻璃島，按照傳統巡遊阿瓦隆了。臨走前，她寫下文件、授權艾華斯負責處理此事。她還寫了幾個空白的單子，在下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在具體的“授權事務”上留了空白。
艾華斯可以根據需要，自己在上面隨時填空。
這是怎樣的一種信任？
……這簡直像是被艾華斯架空了一樣的信任。
狼人當街出現、被平民發覺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普通人不知道那些鳶尾花的政治細節，但騎士們肯定知道。
“鷹眼”組織作爲仇恨月之子的一個刺客組織，它的立場爲旗幟鮮明的反對月之子、及鳶尾花內由愛之道途所主導的黨派“健康黨”，又叫安定派。他們的黨派標識是一顆紅色的心，希望維持現狀。
嚮往永生的人很多。退而求其次，女巫那用途衆多的魔藥、以及容貌會隨能級晉升而獲得極大加強的女巫本身也都是一種寶貴的稀有資源。
在女巫基本上都被月之子們控制的鳶尾花，魔藥基本上是一種限額配給制度。也正因如此，月之子所控制的“健康黨”事實上是一個由舊貴族、大商人主導的黨派。 而與之相對的另一個黨派、以美之道途爲主導的“巨樹黨”，他們的標識是一顆綠色的樹。
“巨樹”指的是教國的精靈所居住的那顆巨樹。因爲來自星銻的不斷施壓，鳶尾花內部常年備戰，軍費額度很高、也正因此稅率也年年增加，而且不論男女、在成年後就會被強制徵兵，除非繳納一筆高額的“徵兵稅”。因此鳶尾花民間的反戰傾向很高。
而巨樹派指的就是希望像精靈們那樣成爲永久中立國，對全種族、全國家開放港口及貿易，專注發展經濟，獨立於各國戰爭之外。他們主要由城市小資產者、知識分子以及大量的藝術家組成。
這些藝術家成爲了學閥，基本掌控了美之道途的晉升之法。而毫無疑問，比起容易失控、癲狂的愛之道途，美之道途更安定、也更容易獲得民衆的支持。這也是極少數僅通過刻苦的系統學習就能掌握一定層次超凡能力的道途。
如同上位的鍊金術師教導學生時，只要學生好好學、只要有大學生水平的腦子，至少也能在三十歲時拉到第二能級；大藝術家們教學生自己創立的“藝術風格”也是如此……甚至稍有才能就能到第三能級。
而在鳶尾花的生存壓力不斷提升的情況下，也變相壓出了大量有天賦的年輕藝術家們。
正是這些數量成壓倒性優勢的來自底層的年輕藝術家們，看起來被動而天真的“巨樹黨”才能成爲與安定派不相上下的強勢黨派。這也是現任首相所處的執政黨。
知道“鷹眼”組織實際上屬於“巨樹黨”的人並不多。
鷹眼組織在明面上，是屬於黑鷹公國那些流亡傭兵的繼承者。
因爲他們不光是殺月之子，也會殺一些大藝術家。換句話來說，他們兩邊其實都殺。只是相對更反對月之子——因爲黑鷹與水仙本就是敵國，這很合理。除此之外，他們也接一些僱傭殺人的活。
而很多人——包括樞密院也認爲，鷹眼組織實際上屬於鳶尾花的第三大黨派“帝國榮光黨”。他們是一個相當激進的組織，宣稱鳶尾花王國纔是赫拉斯爾帝國的正統繼承者。煽動排外情緒，強調極端民族主義。
鷹眼組織的暴力行徑無疑很接近於帝國黨的主張。
前不久，出身自巨樹黨的首相承認了對阿瓦隆王室的刺殺、並許諾給出鉅額賠償。而毫無疑問，這些賠償最終都會轉嫁到全體民衆身上。
因此這讓鳶尾花內部產生了大量對巨樹黨的不滿意見。
但首相併沒有承認，鷹眼組織的刺客對大臣秘書的刺殺與自己有關。而認爲這是對阿瓦隆內部的星銻間諜的滅口，是星銻王國的一次長臂行動——換言之，就是他聲稱鷹眼組織與星銻人有關。
而鳶尾花民間的觀點來說，先前基本上默認“鷹眼”歸屬於帝國黨。而帝國黨也樂於默認這一觀點，來增加民衆對他們強大力量的認可。
結果如今，他們連忙聲明鷹眼組織與自己無關。但屎盆子已經打翻了，想要脫身可就難了。
這次事件中，無論是狼人亦或是狼人背後的女巫，大概率都是健康黨的成員。
因此這個事件有兩種解讀的方向。
樞密院大臣寫的很清楚。
一是認爲健康黨的狼人在冒充“鷹眼”的刺客，給鷹眼組織、也就是帝國黨栽贓嫁禍。在確認巨樹黨無法贏得下次選舉的情況下提前掃清政敵。
二是鷹眼組織的刺客中有人成爲了不被健康黨掌控的“野生狼人”。
阿瓦隆完全沒有必要探尋真相。他們大可順勢而爲。
那麼前者阿瓦隆需要譴責“鷹眼組織”，強調這次事件爲刺客所爲；而後面這種情況阿瓦隆需要強調是狼人所爲。
而根據監察局的調查，他們從格里菲斯大臣那殘缺不全的屍體中，確認了鷹眼組織獨有的“咒毒”，其成分與德羅斯特前大臣首席私人秘書約翰·拉夫體內殘留一致。
這兩種推測的重點，其實也就是“殘留在體內的咒毒痕跡是不是故意留下”這一點。至於鷹羽匕首倒是無所謂。這東西鷹眼組織的刺客會在任何刺殺現場留下，有人收集倒也不奇怪。
“樞密院那邊的觀點，是建議選擇第二種方案。這報告上說，‘屍體所在的地下室中，找到了血腥的惡魔召喚儀式殘留的痕跡’。因爲兩任貿易大臣被接連刺殺，是因爲他們都與星銻人有關。
“如果選擇第一種方案，那麼這對帝國黨實際上不痛不癢。對他們的支持者來說，無論是阿瓦隆人還是星銻人都是敵人，只是星銻人更可恨；那麼一個在阿瓦隆的星銻間諜，殺了也就殺了。
“但採用第二種方案的話，只要我們補充一句‘我們已經鎖定了這兩人是星銻間諜’，就等於將這一行爲定性爲滅口。是在指責‘鳶尾花健康黨與星銻人串聯’，暗示這次刺殺實際上是來自星銻‘密室’部門的長臂行動……”
艾華斯嘴角微微上揚，手指輕輕敲着文件：“這樣就能讓鳶尾花內部變得混亂，讓原本板上釘釘的黨派選舉出現變數。優秀的攪屎棍思維……也確實是好算計。”
恐怕現在鳶尾花人那邊也會有點懵。
當鳶尾花那邊的探子得到這個情報的時候，恐怕會以爲克羅艾小姐的確還活着、只是變成了狼人吧。
……委屈你了，克羅艾小姐。
得麻煩你再活一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