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將軍喝了口茶，這才順了順呼吸，將茶杯緩緩擱下。
穆衡見外公稍微冷靜下來了，才緩緩說道：“外公，我二十八年來見過無數的女人，唯獨對樑緣，情有獨鍾，一眼就認定了她。”
“外公您對我的心意我也明白，只是……”穆衡從上午一直到現在，從未正眼看過高薇，此時總算將目光朝她投了過去，只是眼波平靜，冷冽漠然，“我跟高薇在部隊是戰友，是兄弟姐妹，離開部隊，我和她是朋友，這一輩子，哪怕是我終生不娶，都不可能跟高薇結婚。”
說完，又執起了樑緣的手，看向她，目光溢滿溫情，“何況我已經遇到今生所愛，除了樑緣，誰也不要。”
穆衡將話說的袒露明白，態度堅決，不容動搖。
在座的衆人心裡面都有些驚訝，複雜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
僅僅是兩人一身毫不掩飾的衣着打扮，就透露了親密的關係，何況彼此之間一個眼神的交流，都滿是濃濃的情意。
在場的人都不是瞎子，誰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情愛，自然看得懂。
可儘管如此……
常老將軍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再度睜開時，眼中仍然是一片冷意，他朝身後的常舟喊了一聲：“老舟。”
常舟立即一步上前，將一份有些泛黃的文件擺在桌前。
黑漆色的實木大茶桌上，泛黃的紙卷微微展開，上面用毛筆書寫着一份婚契，既蓋了章，又有當事人和衆多見證人摁了手印。
這份文件一拿出來，在座的衆人都默然了。
這上頭的手印都是他們摁下去的，當年的婚約也是幾大家族的衆人共同見證的，鐵證如山。
在老一輩人的心裡面，這樣的東西是具有權威性的。
常老將軍知道自己跟外孫說不通，索性把原件拿了出來，再有幾大家族見證人共同施壓，逼迫穆衡放棄樑緣，跟高薇結婚。
“的確，這門婚事是當年咱們見證了的，雖然高家兩口子去的早，但是畢竟東西擺在這兒，也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不然怎麼對得起那兩人……”
“是啊，高薇這孩子這麼多年不容易，現在孤身一人，不能沒個人照顧，女孩子的青春能拖得了幾年啊。”
幾位老輩人都議論了起來。
坐在高薇旁邊的元夫人也見機說道：“先不論喜不喜歡，結了婚，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小穆你重情重義，伯母很是讚賞，只是也不能對高薇這孩子視若無睹，她對你的心意這麼多年可從來沒變過。”
言下之意，要是辜負了高薇，他穆衡就變得薄情寡性了，而且婚約擺在眼前，要是違背了，還要再背一個背信棄義的壞名聲。
穆衡面色不改，靜靜地聽着幾人的討論，片刻後，等周圍聲音小了下來，他才動了動脣，不緊不慢地說道：“婚約的確不可違背，只是今天，我想改一改這份約定的內容。”
他話音一落，幾人臉色都變了，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趙崢也正好從外面走了進來，“先生，韓律師來了。”
穆衡點點頭，“請他進來。”
隨着他話音落下，一道嚴謹
肅然的身影走了進來，金絲框眼鏡下，一雙沉着冷靜的眼眸環掃室內幾人，然後恭敬地俯身行了個禮。
常老將軍目光陰晴不定的落在韓哲身上，帶着探究和疑惑，他早就聽常舟提起過，自己外孫身邊有一位享譽全球的名律師，難道就是眼前這個？年紀輕輕，氣度從容，看起來的確有幾分本事。
竟然把律師都給叫過來了……
常老將軍心裡面一時有點陰晴不定，不知道穆衡這個外孫在打着什麼主意。
再看看穆衡，脣角帶着淺笑，漫不經心，沉穩深邃的臉龐上神情莫測，讓人一點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韓哲朝穆衡請示了一下，見他微微點了點頭，他這纔將手中的文件打開，然後恭敬地遞給了常老將軍：“穆先生的意思是，如今高薇小姐孤身一人，的確很不方便，所以，先生打算收高薇小姐爲義妹，對她行事監護人的權利，照顧她這一生，同時，高薇小姐也能夠以常老將軍您外孫女的身份，出入常家老宅。”
“什麼？”
常老將軍聽完韓哲的話，整個面色都變了變，一雙凌厲的虎目在韓哲手中的文件上面緊緊地掃了好幾眼。
坐在另外一旁的高薇，則是因爲激動，站了起來：“阿衡！”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義妹？他竟然要讓自己做他的妹妹？
一旦老將軍點頭同意了，那豈不是，這輩子她也別再妄想能夠嫁進穆家，成爲穆夫人？
“高丫頭，彆着急，等常老將軍處理。”旁邊的元夫人暗暗地拉了一下高薇的手腕。
在場的都是四大家族的長輩，高薇貿然開口，甚至直接站起來，於理不合。
這件事兒，還得看看常老將軍怎麼說。
高薇心裡瞭然，又快速地坐了下來，緊緊地握着拳頭，壓抑自己此時的焦急情緒。
她陪在外公身邊這麼久，好不容易纔求來的一次機會，如果不能利用幾大家族這次大會的契機，促成她和穆衡的事情，那麼她以後就不要再肖想此事了。
只是穆衡讓律師提出來的這個建議，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
常老將軍當然也不能接受。
他要的是高薇給自己當孫兒媳，而不是外孫女。
高薇對穆衡的感情，他心裡面明明白白。
“我要給小高找的不是哥哥，而是丈夫，婚約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怎麼能讓你隨便修改？”
常老將軍話音落下，目光帶着責怪地看向穆衡。
穆衡握緊了樑緣的手，不卑不亢地說道：“可我現在，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
說完，他朝樑緣笑了笑。
樑緣看着他輕鬆地笑容，卻有幾分笑不出來，現場的氣氛實在是太過嚴肅壓抑，讓人心情無法放鬆，更何況，待會兒……
看着韓哲從文件夾裡面額外取出了兩樣東西，樑緣更是緊張地看了一眼常老將軍。
韓哲拿出來的，是兩個大紅色本本，上面燙金的“結婚證”三個字，讓衆人瞪了瞪眼，眼中一抹驚詫。
“這……”就連一直示意高薇要冷靜的元夫人，也忍不住有些驚訝。
韓哲將兩個本子恭恭敬
敬地遞給老將軍。
穆衡在一旁淡淡說道：“臘月十五，我已經和樑緣正式登記結婚，現在她是我的夫人，而我是她的合法丈夫。”
先斬後奏，就是爲了此刻。
常老將軍看着結婚證上的兩人，愣是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半晌，他把手裡面的東西重重的丟到了桌上，一隻手緊握成拳，另外一隻手擡起來指着樑緣，目光卻是冷冷的瞪着穆衡：“小樑跟你不合適，你爲什麼非要跟他在一起，甚至還敢來忤逆外公？”
“合不合適，要我們說了纔算，外公您跟外婆當時不也被很多人質疑嗎？可您還是爲了她……”
“住嘴！我跟你外婆和你跟樑緣不一樣！”
“愛一個人有什麼不一樣？”
“……”
常老將軍瞳孔縮了縮，指着穆衡的手因爲急速的呼吸微微抖動。
穆衡黑眸一暗，放軟語氣：“外公，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希望你能成全。”
常老將軍靜靜地凝視了許久，長嘆了口氣，將擡起的手收了回去。
不過他的目光也隨之移到了樑緣身上：“小樑，外公也不是刻意爲難你們，說到底，對於你這個孩子，外公也不是不喜歡，可是你應該明白，穆家就只剩下小穆這一根獨苗，要是不能生育，怎麼延續香火？”
常老將軍的話音落下，周圍的人臉色又變了變。
在這些老一輩的眼中，延續香火是大事，是婚姻的首要目的，這……聽常老將軍的意思，感情穆衡找的這個女人，生育方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元夫人想着要幫高薇一把，聽到這裡，自然忍不住，說道：“如果不能生育，那這場婚姻註定是不幸的，小穆，你可得慎重考慮，就算你現在一時衝動去辦了結婚證，到了以後，別人家庭和睦，兒孫繞膝，可你們……到那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元夫人沒有把那些話都說出來，可是說到這個份兒上，意思已經很顯然了。
現在跟樑緣結了婚，以後只會面臨不幸！
“不勞煩伯母費心，我已經親自陪着小緣去醫院做了檢查，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我們最近也正在準備着備孕的事情。”穆衡冷冷地說道。
元夫人愣了愣，先前穆衡一直不動聲色，一幅深沉矜貴的模樣，倒也不覺得什麼，只是此刻一雙黑眸朝自己看過來，眸光幽深，面色冷峻，身上的氣息也無比凜然，彷彿在無形之中投射出威嚴，讓人從心底裡生出敬畏。
元夫人心思微動，又坐回了椅子裡，按捺地看着此時的場面。
原本以爲憑藉元家的地位。
樑緣也對外公解釋道：“之前的不孕證明的確是我無奈之舉，如果需要證明的話，我可以請當時那位醫生幫忙作證。”
韓哲聽到她的話，開口說道：“不用勞煩跑這一趟，我已經把東西都備齊了。”
他說着，將一份文件展開，對老將軍說道：“這是當初給樑小姐做檢查的那位醫生的手寫證明，親自摁了手印，如果常老將軍您懷疑韓某造假證，我這裡還有那位醫生的手印信息比對，覈實是她本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