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以北,戰火紛飛,反倒是嶺南顯得格外靜謐起來,蟄伏了近七天之久,黑石帝國的軍隊始終沒有什麼動靜。
聖天關內,旌旗遮天蔽日,兩萬五千名希音軍團的士兵已經在關內駐紮,此外則是項彧所統御的近九萬大軍,值得慶幸的是希音沒有命令項彧改旗易幟,依舊讓他保存紫茵花國旗。
官署裡,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騎着戰馬的傳令兵,也有爲後勤事務忙碌的軍需處人員。
光線敞亮的大廳內,希音、塔裡琳、項彧、丁奚等人圍着圍桌,一個個神色凝重。
“多拉在殺死堯淵之後,又在雲中行省殺死了羅昕公爵。”塔裡琳秀眉輕蹙,道:“看來多拉已經徹底與我們決裂,打算各行其事了。”
“各行其事就各行其事吧。”希音神色淡然。
項彧則目光凌厲的看着希音,卻只見她神色平常,似乎羅昕的死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他忍不住的試探問道:“希音大人,難道……您真的一點也不記得羅昕是誰了嗎。”
“羅昕是誰。”希音反問一句。
“他算是您的舅舅一輩的吧,蘇牧雲的義子,而蘇牧雲是您的外公。”
希音笑了,脣角輕揚:“項彧大人,我再說一句,我不是秦茵,我是來自放逐之地的希音,是熾天使希顏的妹妹,對於你們說的秦茵,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如果我真的是秦茵,我怎麼可能連自己的家園都不認識呢。”
丁奚咳了咳,道:“南國公,我看你就放棄吧,希音大人或者真的不是女帝,又或者……她真的完全記不起了,你這樣苦苦逼問也沒有任何作用的。”
項彧沉默了。
“怎麼,項彧大人後悔了。”希音笑問:“如果我不是秦茵,你根本不會打開城門歸降,是不是。”
“是。”
項彧並不否認,道:“我本以爲希音大人就是女帝殿下,所以纔會獻出城關,如果希音大人不是女帝殿下,我項彧此行便如同叛國了。”
塔裡琳笑了,眯着眼睛問道:“項彧,那現在事態很明瞭了,希音大人並不是秦茵,按照你們秦人的規矩,你是不是要拔劍自刎啊。”
“我……”項彧無言以對,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希音卻笑道:“塔裡琳,不要揶揄他了,項彧大人,我雖然不是秦茵,但我也不願意見到這片土地染滿鮮血,黑石帝國兇殘橫暴,他們所行非我所願,只要我在這裡一點,就絕不會允許黑石帝國再向前踏足一步,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項彧抱拳:“那……屬下代嶺南的黎民蒼生先謝過希音大人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咚咚咚”的戰鼓聲,十分密集。
“怎麼了。”希音問道。
一名守備官疾馳而入,抱拳道:“啓稟各位大人,黑石帝國的獸騎兵已經抵達城外了,蒼炎軍統領傅羽正在叫陣,讓我們這裡的人出去說話。”
“哦。”
希音嘴角一揚:“那大家隨我出去看看吧。”
……
時值五月中旬,天氣開始回暖,城外百花盛放,滿山都是白色的野花,甚至隱隱的一股淡淡芬芳氣息隨風而來,令人心曠神怡,然而,聖天關外已經旌旗密佈,讓人很難有心思再去分辨風中的花香味是屬於哪一種野花了。
城池上,希音、塔裡琳等七名戰天使飄然而出,巍然立於空中,而項彧、丁奚等人類將領則帶着侍衛也齊齊出現在城門樓上,遠遠看着來犯之敵。
城下,至少五萬之衆的蒼炎軍每四百人一個方陣,以槍盾騎兵在外,騎射手在內,近三米長的鐵矛尖端泛着淡淡的寒光,筆直的對着城池之上,而重盾兵則不斷以朴刀撞擊盾牌,口中齊齊的大呼道:“蒼狼,蒼狼,蒼狼。”
蒼狼是一種攻擊性十足的狼族,而且以族羣生活,出動必然超過百隻,生性貪婪、狡詐多端,與黑石帝國的作風一般無二,於是黑石帝國的軍隊一向以蒼狼自居,他們雖然人數稀少,但卻以殘忍與強大戰力而能與另外兩大帝國鼎足而立。
戰陣前方,傅羽騎乘着一頭黑色駿馬,手中提着鋼刀,傲然看向城池上,將長刀揚起,大聲道:“立刻打開城門,我可以保證不屠城,若敢抵抗,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時。”
丁奚衣袍飄飛,手按佩劍,笑盈盈的說道:“傅羽,你有種就來攻城,我很想知道你的龍騎士是不是真的無所不能。”
此時此刻,丁奚的後盾是天使軍團,七名戰天使,外加一萬放逐之地的軍團,根本無懼傅羽的軍隊,再說對於丁奚來說傅羽是死敵,事實上丁奚心底一萬個想爲龍千林復仇,但必須依靠希音的力量,所以略加撩撥,能激怒傅羽是最好不過了。
“丁奚,你這個手下敗軍,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傅羽大聲道。
這時,城池上空希音、塔裡琳等人的身影出現了,希音閉着雙眸,身後的戰天使長袍迎風飛揚,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幾乎沃野之中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傅羽,這座聖天關已經被我佔領了,你去別處吧。”
傅羽一怔:“希音大人,這……”
他百思不得其解,禁不住的有些惱怒,道:“希音大人,您是西神界派遣下來幫助我們天極大陸的戰天使,您怎麼處處幫着碎鼎界的這羣廢物啊。”
“我沒有幫助他們,只是不能容忍你們的殺戮與張狂而已。”希音輕輕擡手,拔出了星辰劍,道:“傅羽,立刻帶着你的人離開,如果一個時辰內你不還走,那我就認爲你已經打算與戰天使軍團開戰了,我將不會客氣。”
“你。”傅羽眼珠子瞪圓,道:“這算是什麼道理,希音大人,您這是在公然違抗主宰克洛德大人的意志嗎。”
“我沒有,我只是以神的姿態庇護蒼生而已。”希音雙眸閉合的縫隙之間隱隱可見金色火焰在蔓延,她喃喃道:“神不該淪爲殺戮的機器,你們是神,不是惡魔,如果你們墮入深淵淪爲惡魔,我將會代表光明斬殺你們,現在,如果你想攻城,那就開始吧。”
希音說得不留一絲餘地,倒是讓傅羽等將領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了。
“統領,她欺人太甚了。”一名萬夫長禁不住的說道。
“是啊統領,這個女人簡直是蠻橫不講理,要不我們就放手一搏吧,蒼炎軍至少還有十五萬之衆,我就不信殺不掉她區區一個戰天使。”副統領也表示附議了。
傅羽卻領教過希音的厲害,深知炎曦之眸的恐怖之處,他原本是一個悍將,但現在卻有些退怯了,擡手道:“不着急,立刻派人去見百里秦元帥,請元帥定奪到底是攻城還是不攻城。”
“那……那我們的前陣怎麼辦。”
“撤退十里。”
“是。”
……
城下的軍隊開始緩緩退去,項彧禁不住的欣喜道:“他們退兵了,希音大人威武,僅憑氣勢就能讓這羣豺狼不戰自退了。”
“只是暫時的退兵而已。”希音聲音淡然。
丁奚也點點頭,目光深沉的看着城下鋪天蓋地的黑石帝國軍,道:“黑石帝國這次遠征已經傾盡了一國之力,他們不可能就這樣無功而返的,希音大人一個人無法阻止黑石帝國征服的鐵蹄,我想,百里秦很快就要來了吧……”
“是啊。”項彧握緊嗜血槍,眉頭緊鎖。
局勢遠遠比衆人想象的要複雜得多,讓黑石帝國放棄對碎鼎界的征服,這幾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空中,清風吹亂了塔裡琳和希音的秀髮,兩人相對無言,過了許久,塔裡琳才說:“百里秦很快大約就要親自來了……”
“是啊。”
“百里秦可沒有那麼簡單,他比這次遠征的另一位元帥北冥桓要厲害多了,雖然同樣是神帝級修爲,但百里秦是87重洞天,而北冥桓只是62重洞天而已,天差地別,希音啊希音,你真的打算要和百里秦這樣的神爲敵嗎。”
“我……我也不知道。”希音頷首,睫毛輕輕跳動了數次,道:“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黑石帝國的鐵蹄從這裡踏過,我不能再看着他們將屠刀揮向那些手無寸鐵的蒼生了,我覺得……項彧和丁奚說的可能是真的,我可能真的是另一個人,只是我想不起來了。”
“爲什麼這麼說。”塔裡琳愕然。
“我也說不出清楚。”
希音咬着紅脣,道:“但我能感覺到我的血脈中似乎有一種東西與這片土地相互維繫,甚至……我在凌翰城的時候有一種莫名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去過那座城市,在某一年、某一天,但我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座城池淪爲火海……”
她痛苦的輕哼了一聲,身體顫抖蜷縮在一起,再也不像是那個擁有炎曦之眸、戰無不勝的7級金翼戰天使希音了。
“可憐的傢伙……”塔裡琳上前擁住她的肩膀,道:“你不用太過於擔心,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的立場如何,我們永遠都會支持你,至少……我塔裡琳永遠都會站在你的身邊,因爲我們永遠都是朋友啊……”
希音輕輕點頭:“謝謝你,塔裡琳。”
塔裡琳卻秀眉輕蹙,道:“但願你真的不是她,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之後將會幹出多麼瘋狂的事情,恐怕會背棄家族,讓父親深深失望吧……但我覺得我應當這麼做,這是我的神道,也是我支持你的理由之一,殺戮,那不是神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