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天氣炎熱得像是要將大地上的一切烤熟一般.更加要命的是冬霜城已經近4天沒有任何的補給食物了.
林沐雨的戰馬也已經被宰殺了.甚至就連閔禹林自己的坐騎都充當了食物.但依舊無濟於事.剩下的兩萬多士兵幾乎吃光了冬霜城內的一切.城裡的樹皮都已經被剝光了.許多士兵掘地三尺尋找蚯蚓、老鼠等動物.整個冬霜城內一片死寂.
肚子裡咕咕的作響.林沐雨手扶腰間龍靈劍的劍柄.一步步的走在城池大道上.目光所及處只見帝國軍一個個都無力的坐在路邊.沒有人還有力氣站起來走動.更別提日常訓練了.
“大哥.”
秦巖興沖沖的跑了過來.擦拭了一下乾裂的嘴脣.說：“快點回營.我做了些好吃的.興許還能稍微填飽肚子.”
“哦.”
林沐雨隨他一起回到營盤裡.卻只見沈寒正在熬煮一口大鍋.鍋裡傳來淡淡的香味.他不禁愕然問道：“什麼東西.我們不是兩天前就已經吃光所有東西了.”
“很快你就知道了.”
又過了一會.秦巖掀開了鍋蓋.只見沸騰的開水裡翻滾着一塊塊黑漆漆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發出淡淡的香味.林沐雨不禁皺了皺眉.說：“這是什麼.”
“厭牛皮.從甲冑裡掏出來的厭牛皮.”秦巖興奮道：“雖然厭牛皮水火不侵.但是用開水熬煮一個時辰之後竟然也會像是豬皮一樣的鬆散開來.想必味道一定不錯.大哥你坐下.我一會給你盛上一碗.你就等着享用美餐吧.”
林沐雨苦笑一聲：“我只要少許一點就好.多給兄弟們一些.他們都餓了許多天了.”
“嗯.我知道了.”
幾分鐘後.一碗湯端到了林沐雨面前.上面飄着一塊巴掌大的厭牛皮.皮層已經被煮開了.散發着淡淡的香味.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卻彷彿咬着一塊硬紙一般的索然無味.林沐雨皺了皺眉.不管那麼多.迅速大口咀嚼起來.“咕咚”一下把這塊厭牛皮給嚥下去了.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但好歹還是讓胃裡有些東西了.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在營盤外大喊道：“聖殿營林沐雨大執事.君侯召集諸位將軍議事哩.”
“知道了.馬上去.”
“好.”
林沐雨站起身.吩咐秦巖、沈寒收好營盤.自己則去往城主府了.城主府內的將領一個個臉色蒼白.就連閔禹林的氣色也不太好.臉色白得有些嚇人.想來在蘭雁城的時候他可不是這樣的.
“諸位將軍.”
閔禹林扶着一柄鐵槍緩緩站起身.身上的君侯袍甲由於坐得太久而有些褶皺.他看着衆人.淡淡道：“我們……準備回家了.”
一名暮雨城的萬夫長一愣：“君侯.我們如今被魔族團團圍住.如何才能回家.”
閔禹林微微一笑.說：“五天前.戰斧營統領柴洪將軍就已經率領部將在城東的牆下挖掘了地道.這條地道長達兩裡地.完全超出了魔族的包圍.今天晚上我們就趁夜撤退吧.各營召集百夫長以上的將領一起撤退.”
林沐雨心底一沉.問：“那普通士兵呢.”
閔禹林搖搖頭：“人太多的話……魔族一定會發現的.百夫長以上的將領都是帝國精英.我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回到蘭雁城之後依舊可以招募新兵.加以操練之後便是一支強兵.再爲冬霜城殉國的將士們報仇也不遲.”
徐鷹點頭：“君侯所言有理.各營馬上照辦吧.”
林沐雨也不便多說什麼.一抱拳道：“是.”
……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夜晚.星光黯淡.林沐雨帶着秦巖、沈寒等幾個百夫長以上的將領循着小巷來到了城東.一路上只看到道路兩邊都坐着悄無聲息的帝國士兵.有的人已經死去多時了.並且是被餓死的.至於冬霜城內的數萬百姓.早就已經餓得死絕了.許多人家都被帝國軍搶走了最後的口糧.自然無法生活下去.
秦巖皺着眉頭.說：“其餘的人.就只能留下來等死嗎.”
沈寒一聲嘆息.沒有說話.
林沐雨淡淡道：“留着我們還有用的身軀.再爲他們復仇吧.沒有想到義和國的血債還沒討完.魔族就從天而降了.”
秦巖道：“比起義和國.魔族恐怕更加殘忍.而且他們還……還吃人……”
林沐雨沉默不語.
前方火光搖曳.但沒有人說話.閔禹林一襲君侯長袍站在地洞邊緣.目送一個個戰斧營的軍官進入.戰斧營一共還有七八千人.所以所有的高級將領加在一起也有七八十人.循序進入地洞之後.老將徐鷹一擡手.說：“先等柴洪統領摸清楚地洞出口的情況再說吧.安全之後保護君侯撤退.”
衆人齊齊抱拳.壓低聲音道：“是.”
……
然而柴洪等人進入地洞之後卻沒有再出來.足足過了近一個時辰之久.閔禹林皺了皺眉道：“怎麼回事.居然用了那麼久.閔戰.你下去看看情況.”
“是.父親.”
閔戰拔出佩劍縱身躍入地洞之中.但下一刻他就翻身而出.沾了一腿的泥水.道：“父親.不好了.全是水.”
“什麼.”閔禹林大驚失色.
看着洞口的水馬上就要與地面齊平了.之前進入地洞的人肯定盡數都淹死了.徐鷹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道：“完了……這羣混賬魔族一定是發現地洞.所以掘開了稻江支流的水.把水灌進了地洞裡.柴洪統領他……”
衆人默不作聲.最後的生機瞬間再次消失了.
閔禹林閉上眼睛.身體在星光下微微顫抖.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仰頭看着蒼天.道：“爲何是我閔禹林.爲何……”
“父親……”閔戰擡頭看着閔禹林.問道：“現在.我們怎麼辦……大家都沒了分寸.”
“回城主府吧……”閔禹林淡淡道：“我們已經斷絕了糧草.兩萬五千人撐不下去的.明天一早就準備打開城門.與魔族一決生死吧.或許王希說得對.與其在這裡等死.不過壯烈戰死.哪怕多殺一個甲魔.也是對帝國的效忠.”
“是.”
閔戰、徐鷹等數百高級將領紛紛.就只剩下林沐雨、秦巖等人還留在這裡了.
……
“大哥.我們不走嗎.”秦巖詫異問道.
林沐雨看着地洞裡的稻江水.一雙眸子十分清澈.忽地苦笑一聲.說：“阿巖.之前我進過幾個漁夫的家裡.他們的家裡有許多漁網.你帶幾個人去把這些漁網都找出來.沈寒大人.你去聖殿營和靈火司.把還有一點力氣的人都叫過來.讓他們發掘拓寬這個地道.把稻江水大量的引進來.”
秦巖和沈寒同時眼睛一亮.秦巖笑道：“大哥真是聰明.居然懂得將計就計.”
“權宜之計罷了.快去辦吧.”
“是.”
深夜.數百人一起奮力挖掘.很快的就把地道口拓寬成了半徑數百米的池塘.而柴洪等人的屍體也漸漸的飄了出來.在林沐雨的命令下全部就地掩埋.正如預料中的一樣.稻江的水帶來了許多魚兒.秦巖的第一網拋出就抓了一條至少三斤重的魚兒.贏得一羣士兵的喝彩.
沈寒等人也紛紛效仿.用漁網捕魚.不多久之後聖殿營就抓到了至少百斤重的魚.直接大口鍋架設在一旁.調料用盡也無所謂.一鍋香噴噴的魚湯迅速出鍋.衆人圍着分食.其實每個人也就吃個三成飽.但已經夠了.
午夜時分.又捕捉了近百斤魚.在林沐雨的命令下秦巖帶着這些魚去送給閔禹林了.
也就在這一夜.天空中忽然落下一塊塊的食物.有野豬腿.有鹿肉.甚至還有一隻只已經死掉的野兔之類的獵物.
冬霜城內的士兵一陣歡呼.
“這些食物不能吃.”
林沐雨看着天空.篤定道：“阿巖.傳令下去.任何人都不能吃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
秦巖點頭：“是.”
沈寒疑惑道：“爲什麼.大執事……”
“天上怎麼會好端端的掉下來獵物呢.是魔族的翼人吧……他們知道我們餓極了.想毒死我們罷了.千萬不要吃.”
“是……”
可是.城內的帝國士兵一個個都已經餓瘋了.還談什麼有毒沒毒.許多人明知有毒也大口的吞嚥下去了.死也要當個餓死鬼.結果沒有讓他們失望.所有吃下空投食物的人無一倖免的全部七竅流血而亡了.
……
清晨.城主府辦公大廳裡一片靜寂.
“一共被毒死了多少人.”閔禹林淡淡問道.
“3000人.”徐鷹道.
閔禹林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道：“狡猾的魔族.實在是太狡猾了……來人啊.去配合林沐雨大人把稻江水源拓寬.儘量多抓一些魚來果腹.千萬不要再讓人餓死了.”
這時.人羣中一名佩戴萬夫長軍銜的七海城軍官抱拳道：“君侯.屬下有個辦法.”
“石霍將軍.請說.”
石霍神色一寒.道：“剛死去不久的士兵.他們的屍體……”
“閉嘴.”
閔禹林拍案而起.怒道：“我閔禹林寧可餓死也絕不會吃人.”
石霍驚愕了一下.低頭道：“是.君侯英明.就當屬下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