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悅露出了笑容，但笑容很不好看，南枝把粗糙的陶碗遞給寧悅，‘吃點東西。’
“其實我們能活下來，也是上天的恩德了，那麼多人都死了。”
寧悅嘆氣，吃了點東西，神色落莫，能下牀之後，看着南枝天天教導妖族們。
這些小妖族們天性愛自由，根本就拘不住，除非南枝講故事，不然這些小妖族們根本坐不住，不跑，在陽光下翻着肚皮曬太陽已經很給南枝面子了。
南枝：……
小孩子可真難管教。
寧悅本來心情鬱郁的，但南枝更鬱悶，也露出了笑容。
寧悅也搬了凳子坐在院中曬太陽，看着南枝翻土地，撒種子，她問道：“你種的什麼？”
南枝：“一些蔬菜，到時候我們就有菜吃了。”
寧悅站起來，“我能做什麼？”
“沒事，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剛醒來，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們還得種麥子，不然沒有糧食吃。”
寧悅有點恍惚，感覺這樣的日子好像上輩子，和凡人爺爺一起生活，過的都是這樣耕種的生活。
去了容陽宗，就沒有餓肚子的時候了，反而是各種各樣的靈果吃都吃不完。
寧悅想了想說道：“我們可以吃辟穀丹。”
南枝搖頭，“吃不了多久了，我們成了凡人，要吃飯的。”
人哪裡需要供奉神，一直都在供奉自己，給自己這副肉身，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裳，最昂貴的首飾，描摹着容顏，變得更美。
寧悅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問道：“我們以後就在這裡生活嗎？”
南枝搖頭，“不知道，外面太危險了，我們兩個現在沒有了實力，又是女子，容易被壞人惦記，而且，修士可能都認識我們。”
就寧悅這張臉，恐怕每個修士都認識。
寧悅點點頭，“知道了。”
倒是乖巧。
南枝有些詫異擡頭看她，“你沒生氣？”
寧悅有不高興了，“我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嗎，我難道不知道在這裡更好嗎？”
南枝：“我還以爲會覺得自己困在這裡，哪裡去不了生氣呢？”
寧悅搖頭，“只要心是自由的，在哪裡無所謂。”
心覺得被禁錮了，即便是在廣袤的天底下，也是被禁錮的。
南枝嗯了一聲，她一點都覺得呆在十方宮是被迫的，實在是出去太累了，也太危險了。
但看到寧悅能安安靜靜的，也不枉自己把她扛回來。
倒是寧悅整個人都很寧靜，有種隨遇而安的心態。
寧北死了，寧悅沒有大哭大鬧，已經南枝很意外了。
該不會是失憶了吧。
南枝試探道：“逝者已逝，咱們活人要好好活着，雖然不知道能活多久，但活一天，就能多感受一天。”
寧悅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南枝，“你說得是誰，是寧北嗎，你心裡還念着寧北嗎？”
南枝：？？？
南枝：“不是，我勸解你。”
寧悅搖搖頭說道：“我曾經很愛寧北，覺得此生非他不可，覺得不能沒有他，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還不如死了，甚至覺得死亡都一點不可怕。”
“可我現在想起寧北，內心非常平靜，他死了，人死燈滅，什麼事情，什麼恩怨也就煙消雲散了。”
“再想起來，猶如夢一場。”
“我現在真正理會到了，原來，前塵往事真的可以像一個夢，身在夢中的時候，那般激烈掙扎，可夢醒了，也就罷了，連心都變得平靜無比了。”寧悅都覺得自己平靜得不可思議。
南枝只是說道：“或許你覺得之前種種如幻夢，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也在一場幻夢中呢？”
這倒像一句佛語，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寧悅看着南枝，露出了笑容，“如果這還是一場幻夢，那也是好的，幻夢，就是心的感受和經歷，是不是幻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的感受。”
人生之經歷，就是心的感受。
如此唯心，大概人經歷得多了，從堅定不移的東西，變成了唯心。
南枝點頭，“你能想明白便是最好的，人生嘛，就怕自苦。”
自己給自己痛苦。
自我執着。
佛說，世間如煉獄，是因爲人總有各種各樣的執念和不接受，因爲不接受所以怨恨。
南枝也有執着的東西，想再次見到系統哥哥。
可南枝心底有很明白，系統哥哥沒回來，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情，甚至是危險，可心裡又不接受這個想法，總覺得會回來。
如果這是一場幻夢，一場考驗，大約考驗的就是南枝，讓南枝接受，以後，她沒有了長輩庇佑，獨自生活，甚至還有一個小熊養。
南枝悚然一驚，我擦，我的熊呢？
我小熊呢？
南枝到處找小熊。
寧悅看南枝驚慌失措的樣子，問道：“怎麼了？”
“我小熊不見了。”
寧悅：“就是你抱着摟着的小東西？”
寧悅：“對。”
親孃，打架的時候，哪裡顧得上小熊啊，小熊跟人打架的時候，裡面的填充物都漏出來了，南枝哪敢讓它再上啊。
讓它藏起來，不會是死在那裡了吧？
沒有了哥哥，再沒有了小熊，就真成了一個人了。
寧悅看到南枝匆忙往外面走，問道：“你去哪裡找。”
南枝：“出去找一找。”
寧悅立馬跟上南枝，“我和你一起去。”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的。
寧悅穿透了結界，就看到來回轉悠的小熊，渾身都是草屑，看起來就非常地焦急，看到南枝就跳起來，哇哇大叫着對着南枝的臉就踹了一腳。
我打！
什麼人啊，把昏迷的他扔在那邊就不管了。
南枝捂着臉，連連道歉，“對不住啊對不住，我當時的腦子都是懵的。”
畢竟小熊沒事就在她懷裡睡覺，沒有什麼存在感。
小熊嗚嗚嗚哭了，南枝像個做錯事的渣男，“我保證以後不丟下你了。”
寧悅在旁邊看着，覺得着兩個之間有特別的羈絆，是別人介入不了的羈絆。
真是讓人羨慕。
除了爺爺，沒有會在意她，可惜爺爺死了。
爺爺……
好想爺爺，爺爺！
小熊哭得嘩啦啦，一直都在譴責南枝，南枝捂着全是爪印的臉，連連告饒。